胤祄掸了掸自己手上根本不存尘土，道：“看样子，是真死了。”——只是，未免也太巧合了点！
法宁极力隐忍着怒意道：“王爷既然达成所愿，便请离开吧！小小道观，实不敢接纳王爷这尊大佛！”
从以前，胤祄便感觉到，法宁对他有难以言谕、隐藏得极好敌意，胤祄暗自打量佛格和法宁容貌，竟然有四五分相似！
伴随着吱呀一声，外头有些陈旧门被轻轻带上，一袭青色身影缓步走了进来，“法宁，你先出去吧。”是静一温润中而带着几分无奈声音。
法宁见是师叔祖石静一，只好暂且压制下去怒火，躬身一礼，便退出了禅房。
禅房中还燃烧着袅娜檀香，供奉佛祖之用，一对青铜莲花熏炉，一左一右立佛祖左右两侧，徐徐释放着平息心境檀香。静一并不说什么，只取了放一旁檀香，分别两个莲花熏炉中各自添了二勺。
“师傅来得好巧！”胤祄扬起笑容里带着几分冷意，怪不得师傅久居药王观坐镇，却突然离开了，必然是算出佛格寿限日期，才这么做！
静一缓缓道：“你还是些回宫吧，有什么话晚点再说不迟。”他轻轻瞥了一眼紫禁城方向，哪里帝王龙气日渐稀薄，只怕康熙日子没多少了。
“这一切，是否都师傅掌握之中？！”胤祄终于问出了他怀疑已久话，“师傅让我回到额娘身边，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预谋好了？！”
静一只保持着沉默，保持着脸上惯有温润微笑。对于徒弟那无礼质问，也丝毫不见生气样子。他抚了抚自己袖子上轻微褶皱。长长吸了一口带着檀香悠然宁心气息，面色愈发安然。
胤祄怒由心生，浮现眉梢，指着床榻上已然气息断绝佛格遗体，问出了一连串话：“那个逆贼与师傅到底是何关系？！他和法宁又是什么关系？！当日从恂郡王府救走佛格人是不是师傅你？！”
静一含笑一一回答，语气平静如水：“他也是我师兄后人。法宁次弟，本名叫做庄成武。我自然不能不救他。”
静一如此半点也不隐瞒地回答，倒叫胤祄微微吃惊几分，随即又是一震道：“姓庄？”推算了一下此人年龄，胤祄微有惊讶之色：“难道他是——”
“不错。”静一微微点头道，“灭族之恨，他要报复也不足为奇吧？”
胤祄咬一咬唇，明史案为首庄家举族屠戮，确太过了些。只不过他身为儿子，是没有资格去指责自己父亲，何况当初皇阿玛并未亲政。明史案系鳌拜一手掀起，自然了，庄氏一族确有谋逆之心，书中称清兵为“建夷”，称呼太祖努尔哈赤为“奴酋”，也未曾冤枉了他们！只是此案到底也牵连了不少无辜之人。
“好。此事可以就此揭过！”胤祄扬声道，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有些旧了布偶娃娃。“那么——这个东西，师傅您又该如何解释呢？！”
静一眉头微微一凝，心中一凸，随即他极力保持着平静神色道：“不过是个寻常布偶罢了！”
“是吗？！”胤祄冷冷问道，骤然撕碎了那绸缎所制布偶，从里面塞得满满棉花里取出了一小截缠着几缕头发一截银鳞木！
“银鳞木何等难得。师傅晓得，弟子也晓得！但唯有一点，宫中绝不会出现这种东西！师傅可以告诉我，密嫔娘娘诅咒额娘布偶中为什么为有这个东西？！”胤祄质问直直逼迫着静一。
“我问过服侍额娘沈姑姑，额娘突发绞痛。晕厥之前，也曾有数度胸口沉闷、偶有刺痛！但是我又问过圈禁中十四哥，佛格他府中先后轻重不同只施了三次法，但是额娘身体不适症状却早就有了！”胤祄声音渐渐发冷，丹凤眸子透射着恨意，他怀疑过无数人，都被他一一否决了，三番五次蒙蔽他占卜，这样能力，世间只有一人能够做到！
密嫔诅咒一早就生效了，只是并不足以给皇额娘带来太大危害，只是积羽沉舟，如此累积下来，皇额娘日渐疲乏，正好又是佛格施法时候，皇额娘才会没有足够抵御之力！
“我起初以为，若未遭到反噬，便不可能是施法之人，而李德全却看到密嫔娘娘扎这个人偶，我便下意识觉得此物没有镇魇能力！后来听到冷宫里人说密嫔娘娘衰老愈发，人也愈发疯癫，这才明白，反噬原来也是渐渐产生！”
胤祄声音一字不漏地灌入静一耳中，他已经颀长地立于佛前，喃喃道：“你既然什么都猜到了，还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为什么？！”胤祄怒容翻涌，“师傅为什么要害皇额娘！”若非只有这一种可能，胤祄亦不愿意相信，他师傅眼睁睁看着佛格镇魇他娘娘，暗中撮使密嫔也镇魇了额娘，双管齐下，额娘才会中了招数！
静一沉默半晌，方才道：“你应该知道，你额娘肉身修为比神念修为胜一筹。”
“这又如何？！”胤祄立刻追问。
静一沉声道：“魂魄离体，其实对她并没有坏处。日后他魂体精进，再度回魂，冲击元婴会稳妥一些。”
静一这样看似没有破绽说辞，胤祄始终带着怀疑和审视目光，难道师傅真是为了额娘好？！但是一想到皇阿玛，因为额娘一直不醒来，而日趋落寞病中，胤祄便不由地攥起了拳头，“你目标是皇阿玛对不对？！若是额娘不能及时回魂，那么皇阿玛就——”
“不错！”静一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坦言道：“我不希望你额娘替康熙延寿！”
“你——”胤祄此刻也不称呼“师傅”了，胤祄自然晓得师傅对自己额娘有别样心思，皇阿玛年事已高，就算再长寿又能活多久呢？就算延寿，也顶多延长十数年罢了！难道师傅就那么等不及了吗？！那是他父亲，他皇父，听到师傅这样冷漠话，胤祄如何能不怒？！
随即，静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色带着哀愁道：“我只是不希望她做傻事罢了”
胤祄微微一愕然，有些听不大懂静一话。
佛前香火袅袅，迷离了静一视线，忧伤话从他口中缓缓吐出：“你可知道，为帝王延寿，要付出什么样代价吗？”即使修仙之人有漫长寿命，也禁不起如此代价！
“代价？”胤祄不禁疑惑了，于额娘而言，不就是几颗还阳丹事儿吗？这点代价对额娘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静一凝声道：“代价就是，为帝王延寿一年，自己便会折损十倍寿元！哪怕是退了位帝王，也一样！”这样代价，静一曾经暗中书信告诉过温皙，但是温皙并没有太意，毕竟温皙已经有把握成功晋级元婴，届时便有千年寿元，损失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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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祄顿时双眼含了不可置信之色，嘴中喃喃：“怎么会额娘从未跟我说过！”随机又怒声质问道：“不管皇额娘如何抉择，是皇额娘自由，你凭什么从中干预？！”
“凭什么？”静一苦笑了笑，“凭着一股子不甘心罢了你皇阿玛是前所未有寿考绵鸿帝王，竟然还有这么好福气，有这么好妻子。”
“皇阿玛有什么是皇阿玛事！你有什么资格插手其中？！”原本，胤祄就对静一觊觎着自己母亲感到不满，但是想到皇额娘皇阿玛百年之后会孤独一人数百年，便也不再说什么。但是他也无法容许，皇阿玛尚人世时候，旁人就谋算着皇阿玛妻子！
静一脸上笑容也渐渐发冷：“他原本不该有这么好福气！”他占卜已久，始终算不出温皙来处，她并非钮祜禄嘎珞，几经卜算，终于占卜出几分零星蛛丝马迹，她出现，竟然扭曲了时间！
胤祄正欲反驳，这时候骁骑营统领武威冲了进来，急忙打千儿道，语出急促：“十八爷，十六爷请您即可回宫！”
“出什么事了？”胤祄顿时生了几分不好预感。
武威看了一眼陌生道士，三缄其口。
胤祄蹙眉道：“你管说便是了！”
静一见状，耸了耸肩，施施然微笑着走出了禅房。武威这才急忙压低了声音道：“十八爷，不好了！皇上突然病情加重，只怕是”后头话太大逆不道，武威生生给遏制住了没说出来。
“怎么会？皇阿玛前两日不是稍稍见好了吗？！”胤祄顿时焦急万分。
武威道：“皇上还下了手谕，命骁骑营、前锋营看守京中九门，接替九门提督兵马！”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点去！本王立刻便进宫！”胤祄语气也急促起来，到了如此关键时刻，确不容拖延了。
“嗻！”武威应了一声，急忙便去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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