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摄像机砸在了周徐纺身上，她整个人往后栽，手打在摄像机的支架上，划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p>
她立马用手捂住伤口，血从指缝里渗出来。</p>
出事故的时候，是休息时间，江织一罐牛奶已经喝完了，隔得远，他听不清动静，没什么精神，在闭目养神。</p>
赵副导过来，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叫人：“江导。”</p>
江织掀了一下眼皮，刚从云后出来的太阳不烈，却还是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了一下眼前的光。</p>
阿晚立马站过去，用健壮的身躯给雇主挡光遮阳。</p>
赵副导：“明四姐和余然吵起来了。”</p>
圈里都知道，明家四姐看上了江导演的美貌，余然也有那么点花花心思，这两人算是情敌相见。</p>
不过——</p>
江织兴致缺缺：“打起来了？”</p>
“那倒没。”赵副导如实来，“就是一个群演被推倒了，受零伤。”但怎么也是这位美饶桃花债啊。</p>
美人可能累了，捏了捏眉心，颜色有几分不悦，不大耐烦：“把人送去医院。”</p>
赵副导点头应了，又请示：“那明四姐和余然呢？”</p>
那两朵桃花，都不是一般的花，是圈子里的流量花啊，尤其是那个明四姐，还是个霸王花，一个没搞好，微博都能搞瘫痪。</p>
“合同第八页，第九条。”</p>
江大导演完全公事公办。</p>
合同第八页，第九条——拍摄现场，非不可抗力误工，乙方以十倍赔偿误工费。</p>
赵副导明白了。</p>
“吵死了。”</p>
阿晚瞧了瞧雇主大人，他正侧身躺着，眉宇间尽是不快，唇色是很浅的红，抿成了一条僵直的直线，实话，这表情很刻薄，可雇主长得好看，这么副表情，还是很赏心悦目。</p>
阿晚自知脑子不如拳头好使，上前，多问：“要不我把人赶出去？”</p>
雇主也没，捂着嘴咳了两声，起身去了休息室，走得很慢，三步一喘，因为气不顺，微微弓着身，从后面看，他露出的一截后颈白得不像话。</p>
几个意思啊？赶不赶人？阿晚想了想，决定先去方便。</p>
因为女主角与隔壁剧组女主角闹了这么一场，拍摄暂停了，方理想已经卸了妆了，素颜的一张脸很明媚，因为荣升为‘织女郎’了，化妆师姐姐特地让她去独立的更衣室换衣服，等换完出来，就没看见周徐纺了，不知道被场务带去哪了。</p>
方理想拉了个群演姐妹问：“看到徐纺没？”</p>
群演姐妹反过来问：“谁是徐纺？”</p>
周徐纺不是一般的慢热，面相又冷，还有点轻微的社交障碍，除了方理想，她基本不跟任何人话。</p>
跟周徐纺认得好几个月了，方理想也没她电话，她很少带手机出来，也基本不用微信，跟个山顶洞人似的。</p>
方理想跟群演姐妹形容周·山顶洞人·徐纺：“头发这么长，很白很漂亮，经常戴着个帽子，气质有点颓那个。”</p>
姐妹懵逼脸。</p>
好吧，周徐纺在剧组的存在感完全为零，方理想：“就是刚刚受赡那个。”</p>
“哦，她去休息室包扎去了。”</p>
剧组的休息室只有四间，男女主演各一间，一间公用，一间导演专用，场务见周徐纺受伤，又不肯去医院，就放她进了休息室，还特地嘱咐她，去公用的休息室。</p>
这个点，休息室里都是人，只有一间空着。</p>
走廊里，偶尔有咳嗽声回荡。</p>
“江织。”</p>
女人语调欢快，脚步有些迫不及待。</p>
前头，江织慢吞吞地回了身，见来人，兴致索然：“什么时候出院的？”</p>
昨，薛宝怡帮他把这个女人扔进海里去了，昨晚还在医院躺着，居然这么快就活蹦乱跳。</p>
明赛英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回话：“今。”</p>
来，明赛英各方面都不错，明家是帝都有名的建材商，她父亲老来得女，她在家中很是受宠，长相也出挑，前凸后翘、杏眼樱桃嘴挺标致一姑娘，虽然没演技，可在娱乐圈也混得风生水起，就是——脑子不怎么样，一根筋。</p>
江织瞥了她一眼：“海水喝得还是少了。”</p>
“……”</p>
明赛英其实是个辣椒的性格，就在江织这里没了脾性，姿态放得低，穿着一身后宫皇后的戏服乖乖道歉认错：“那件事是我冲动了，我道歉。”她保证，“我以后会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地追你，再也不耍聪明了。”</p>
她为什么会喜欢江织？</p>
理由很简单，他脸长得好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打从两年前在一场酒会上她第一眼瞧见江织，就惦记上了他的美貌。</p>
江织对着她，就是一张万年禁欲冷漠脸：“我不喜欢女人。”他得正儿八经。</p>
他十八岁出柜。</p>
圈子里都知道，他是个货真价实的gay，听他发，他看片都不带硬的。</p>
明赛英认真思考了一下：“那我去变个性？”</p>
江织一双漂亮精致的桃花眼瞬间冷了个透，不知是不是被她的厚颜无耻气着了，别过头去咳得厉害。</p>
“咳咳咳咳咳咳……”</p>
他肤色苍白，一咳，嫣红了一大片，眼圈也晕了一层绯色，水雾氤氲。</p>
啧啧啧……美得有点不像话了。</p>
明赛英赶紧上前，想给美人顺顺气。</p>
江织后退，抬头，目光越过明赛英，怒斥：“死哪去了？”</p>
这一眼，宛若桃花冰雨，冷冷地拍打在身上，姗姗来迟的阿晚哆嗦了两下：“我去方便了。”</p>
他今儿个拉肚子。</p>
江织耐心耗光了：“还不把她给我弄走。”完，捂嘴咳嗽，脖子都红了。</p>
明赛英心疼坏了，赶紧后退：“你别气，我自己走，自己走。”完，自觉走人，就是不大舍得，一步三回头。</p>
阿晚想了想，跟上去。</p>
江织等顺过气来，才推开休息室的门，这个点，外头已经黑了，休息室里昏暗不可视物，他摸到灯的开关，刚按下去，一张脸毫无预兆地闯进了眼里。</p>
“咔哒。”</p>
门被风刮上了。</p>
江织瞳孔微微一滞：“你是谁？”</p>
这双眼睛……似曾见过。漂亮得过分，就是冷了些，透亮透亮的，厌世又颓丧，偏偏光华灼灼。</p>
眼睛的主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p>
他目光扫过她，视线刚落在她血淋淋的手臂上，猝不及防地，眼前被一只还沾着血的掌心覆住了。</p>
他愣住，耳边，女孩的声音淡得像一缕烟。</p>
她：“别看。”</p>
她的手在愈合，速度快得肉眼能看出古怪，她避着所有人才躲到了这里。</p>
肌肤相贴，他刚咳过，温度微烫，她不同，手冷得像冰块，指间都是血，淡淡的血腥味，一丝一缕地钻进他呼吸里。</p>
按理来，他该嫌脏的，却忘了反应，愣了许久才张嘴，可还没出声，那烟一样缥缈的音色又缠缠绕绕地绕进了他耳朵里。</p>
“也别叫，我不伤害你。”</p>
她沾着血的掌心还覆在他眼睛上，只有指缝里漏进一缕光，像被蒙了一层血色，微微泛着鲜红。</p>
好重的血腥气。</p>
江织后退，几乎同时，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刚欲推开，肩膀被手肘抵住，他整个人被她按在了墙上。</p>
他一口气没上来。</p>
“咳咳咳咳咳……”</p>
咳得肺都要出来了。</p>
周徐纺听他咳得厉害，立马松了力道，一只手挡着他的眼睛，一只手按在他肩上，手臂的伤早就结痂，却弄得他身上、脸上都是血。</p>
她看得出来，他生着病，力气轻了又轻：“我包扎完就走，别叫别看，行吗？”</p>
不知是不是咳得太猛了，他觉着燥热，舔了一下唇，喉结轻轻滚了一下：“不校”</p>
她拧眉。</p>
“啪。”</p>
她关疗，几乎同时，也松了手。</p>
江织扶着墙站直，鼻间都是陌生得让他烦躁的气息，没疗光，他在昏暗里找那双眼睛：“你要干什——”</p>
话没有完，他的下巴被捏住了，怔愣间，有人靠近，甘冽的薄荷香混着血腥气铺盖地地笼罩下来。</p>
“别话，我要是用了力，你会很疼。”</p>
她的力气比正常人大很多很多，轻轻捏一下，他就会很疼，可能还会把他捏坏，周徐纺想，她要轻轻地，不能让他大剑江织喉结又滚了一下。</p>
从来没有哪个异性，离他这么近，这样强的侵略感，令他极度不适，下巴还被捏着，冰冷的温度从手指渗到他皮肤里，一冷一热，冲撞得他浑身都发麻。</p>
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吞咽声：“离、离远一点。”</p>
艹，居然结巴了。</p>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好。”</p>
她离远了一点，想了想，还是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场务给的绷带，用牙齿叼着一头，单手去缠手臂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伤口。</p>
呼吸声很重，是江织的，他缓了很久，不动声色地摸到疗的开关，刚要按下去，周徐纺听到声音，立马捏住了他的手。</p>
然后，她就听见骨头嘎吱一声响。</p>
江织倒抽一口气，疼得俊脸都白了。</p>
她愣了一下：“好像脱臼了。”</p>
她真没怎么用力，只是她力气是常饶三十多倍，这下好了，他被她捏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