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河床边缘已经干渴开裂，更多的是圆润细碎的石子儿和砂土，</p>
但水是生命之源，只要这里曾经有过水，一定能找到可以被使用的东西。</p>
很快，她便看到了不远处一丛虽然有些干瘪但依旧挺立的芦苇。</p>
林小野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p>
芦苇的根茎富含淀粉和糖分，可以食用，清热生津，</p>
芦苇杆可以用来编织简单的容器或者垫子，</p>
顶端的芦花可以填充，作为保暖材料。</p>
她快步走过去，发现这些芦苇是已经被割过才剩下的一小片，许是不方便携带，因此前面的人匆忙中没能完全将它们带走，才留下了这么一小撮。</p>
但也比什么都没有的强，有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p>
她用石片费力地挖掘着坚硬的土地，在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终于挖出了几段粗壮的芦根。</p>
用衣服随便擦了擦，尝了一口，微甜，带着土腥味，但确实能提供宝贵的碳水化合物。</p>
她还发现了几块边缘相对锋利的燧石片，小心地收集起来。</p>
既可以点火，还可以作为切割工具，相对轻便，比徒手方便太多。</p>
当她抱着半罐泥水和收获的芦根回到破庙时，林石头已经捡回了一大堆干柴，柳芸娘也将那几件破旧但洗得发白的衣服整理好了，</p>
一件略厚实的夹袄被单独放在一边，显然是准备晚上给孩子们盖的。</p>
“姐，你看这些够不够？”林石头指着那堆柴火，邀功似的眨巴着黝黑发亮的眼睛。</p>
“够了，石头真能干。”林小野不吝夸奖。</p>
随后将芦根拿出来，递给柳芸娘，“娘，这个芦根也是可以吃的，能煮水喝，对身体好。您和石头饿了可以嚼一点，我们明天煮到汤里。”</p>
柳芸娘什么也没问，只是顺从地点头。</p>
夜幕彻底降临，荒野的夜晚，寒气逼人。</p>
破庙里，篝火被林小野精心维持着，既不太旺浪费柴火，又能持续提供光和热</p>
她将捡来的茅草厚厚地铺在远离门口风口的位置，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地铺。</p>
母子三人挤在茅草铺上，身上盖着那件唯一的夹袄和另外两件单衣，靠着彼此的身体取暖。</p>
庙外，风声呼啸，偶尔还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遥远而凄厉。</p>
林石头有些害怕地往姐姐身边缩了缩。</p>
“别怕。”林小野轻轻拍着弟弟的背，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有火，野兽不敢靠近。而且，姐姐会保护你们的。”</p>
她的话像是有魔力，林石头渐渐放松下来，依偎着姐姐，沉沉睡去。</p>
连续的惊吓和疲惫，加上吃了点热食，他睡得很沉。</p>
柳芸娘却久久无法入睡。</p>
她看着身边女儿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沉静坚毅的侧脸，听着儿子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腹中胎儿的轻微胎动，心中百感交集。</p>
丈夫生死未卜，婆家狠心驱逐，前路茫茫，她本该绝望至死。</p>
可女儿身上发生的奇异变化，以及这堆篝火、这顿热汤、这个暂时安全的夜晚，都让她在绝望的深渊里，抓住了一丝名为“可能”的藤蔓。</p>
“小野....”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哽咽，“苦了你了。”</p>
林小野转过头，看着母亲泪光闪烁的眼睛，心中叹了口气。</p>
她知道母亲需要精神支撑，每个人都需要。</p>
所以其实有些时候，信神佛的人，不一定是真的相信。</p>
“娘，不苦。”她握住母亲冰凉的手，低声道，“爹以前偷偷教我的时候说过，这世上，只要人还活着，肯动脑子，肯动手，就没有真正的绝路。”</p>
“您看，我们现在不是有火，有吃的，有地方睡了吗？我们会越来越好的。等我们找到安稳的地方，把弟弟妹妹生下来，把石头养大，日子会好起来的。”</p>
她的话朴实无华，却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p>
柳芸娘反握住女儿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滑落，</p>
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掺杂了感动和一丝微弱的希望。</p>
“嗯，娘信你。”</p>
夜深了，柳芸娘也终于抵不住疲惫，睡了过去。</p>
林小野却没有睡，她小心地添了柴火，开始闭上眼睛思考接下来的路程。</p>
目前的食物来源不稳定，野菜和芦根只能应急。</p>
虽说赤地千里，但好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在边缘，只需要南下百余里便能抵达另一处城州，</p>
可以她们现在的处境和身体状况，就是百余里路，也要走个将近十天。</p>
必须尽快找到些补充的蛋白质，</p>
否则，这百里路对他们而言也是不可跨越的天堑。</p>
水源虽然偶尔也能找见，但净化是个问题。</p>
长期饮用不干净的水，腹泻就能要了命，必须制作更有效的过滤装置。</p>
还有保暖问题，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仅靠一件夹袄和篝火远远不够。</p>
需要寻找更多保暖材料，或者想办法弄到皮毛。</p>
最关键的，是方向和目标，</p>
盲目逃荒只有死路一条。</p>
只有搞清楚他们所在的位置，朝廷的赈灾政策，以及，</p>
——如何搞到那至关重要的路引和户籍。</p>
这些问题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在她这个九岁身体的肩膀上。</p>
但她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p>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的问题，慢慢想办法就是。</p>
现在最主要的难关，是活着离开灾荒之地。</p>
第一夜，就在篝火的噼啪声、家人的呼吸声和林小野清醒的守夜中，平稳度过。</p>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透过破庙的缝隙照进来时，林小野正坐在火篝旁，用昨天收集到的柔韧树皮和芦苇杆，开始尝试编织一个简单的套索。</p>
她的手很巧，记忆中的知识精准地指导着每一个步骤。</p>
柳芸娘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女儿坐在晨光中，专注地盯着手里翻飞的芦苇，</p>
那一刻，女儿的身影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沉稳得让人心安。</p>
林小野听到动静，抬起头，对母亲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p>
“娘，你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