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赶到京城,已经是三天后了。
傅越一早便把傅云要回京城的消息传到了南阳候府中,一大早,有人早早地守在门外,等着傅云回来。
马车转入巷道,出去看人的丫鬟便惊喜的向着守在门外的顾夫人道:“夫人,是傅家马车,为首策马的就是大公子。”
听到儿子和女儿一起回来的消息,顾夫人眼中也是满满的喜色,连着脚步都踉跄了许多。
为了迎接傅云回来,顾夫人把阵仗弄得很大,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傅家一直养在乡下老家的二姑娘回京了,除了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之外,都以为傅云是从傅家的乡下本家江阳赶过来的。
傅云才下了马车,只还未来得及看人,便对上一双关切的眸子,那人直接将她抱入了怀中。
“娘的囡囡,总算是把你等回来了,娘……娘真的好想你。”
傅云对这道声音再也熟悉不过,只在听见是顾夫人之后,泪水便自她眼角晕开,滴落在她的肩头,现在抱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娘亲,南阳候府的嫡夫人顾氏。
“阿娘,我回来了。”
傅云哽咽着说道,饱含她的眷恋之情。
傅云的一声阿娘,让顾夫人心也一颤,长长的应了她一声:“唉,阿娘在。”
女儿是她朝思暮想了许多年的,让她怎么能够不怀念,顾夫人几乎都未来得及自己的抱一抱她,母女之间一分别,便是十四年。
十四年过去,顾夫人对女儿的期盼之情却没有消散半分,在她心中,那种骨肉连心的感觉,是任何的陪伴都不能替代的。
傅云注视着顾夫人,她原以为重来一次,经过了那么大半生的时光,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却发现,只在她娘亲面前,所有的克制都烟消云散,她哭得不能自已。
她们母女相认,就是周围旁观的许多人,也不禁湿润了眼眶,顾夫人旁边站着的嬷嬷擦去了眼角的泪水,上前劝道:“夫人,见到姑娘回来,高兴归高兴,可你也别哭坏了身子。”
嬷嬷的话让傅云心中一顿,她想起来,自己的母亲身子本来就不太好,确实不宜太过激动,也劝道:“阿娘,如今我已经回来了,我们不应当哭,我们该笑才是。”
“是,囡囡回来了,我该高兴。”
顾夫人也道,隔着泪水的氤氲,她将眼前的女儿看了一遍又一遍,只在看到傅云的第一眼,顾夫人就知道,只有眼前的这个女子,才是她真正的女儿。
傅云用帕子将顾夫人的泪水擦拭去,拉了顾夫人的手继续道:“阿娘,外头风大你才哭过一场,对眼睛不好,我们进去说话吧。”
“好好好。”
只听见女儿一回来便是对自己的关心之语,顾夫人心中更是激动,哪里有什么不答应的?
而傅云心中想起的,是前世嬷嬷们和自己说的话。
母亲是在丢了自己的几年后才知道女儿报错了的,当时的傅婉,眉眼四处,既不像顾夫人,也不像现任的南阳候,又逢着傅越从外祖家回来,说妹妹身上有一个菱形的胎记,这才确认报错了。可是当时,傅婉已经在侯府住了几年,孩童无辜,顾夫人也不想把她就这样丢开,就没把事情闹大,只一直暗中找着傅云的下落。
顾夫人知道亲生女儿流落在外之后,几乎整日的以泪洗面眼睛也越发的不好了。
上一世,傅云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只恨顾夫人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找到自己?当时他们又为什么要抱错,让自己经受了这几年的苦难?
可现在,傅云心中只有释然。
之前的十四年,只能感叹一句是天意弄人,她如今唯一所能做的,便是珍惜现在已经拥有的一切。
傅云很后悔,自己前世见到顾夫人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恨意,她恨顾夫人弄丢了自己,可是同样的,顾夫人又何尝不自责,她的话,就宛如在顾夫人人心头再插了一把凌厉的刀锋。
直到顾夫人离开之后,没有人再会温柔地唤她一声囡囡,也没有人会在亲自握了她的手,教着她书写一字一画,用她所有的温柔来包容自己的恶劣,告诉自己,她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瑰宝,傅云才开始大彻大悟起来,她也终于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怎样的东西。
好在经历了一世苦楚之后,一切重来。
回忆戛然而止,傅云只看着先活生生的顾夫人,心中只有感动。
跟在身后的几个嬷嬷见傅云回来,三言两语便能劝住顾氏,心中也欣慰道:“夫人,接姑娘回来的宴席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好,是我一时间太激动了,反倒惹了囡囡担心。”
顾夫人也拉着傅云进门,身后的傅越心头也更加坚定,他一直觉得母亲和妹妹之所以要分离这么多年完全是自己的责任,再有机会弥补,他一定要百倍的守护好自己的家。
母女二人进府,旁人也一并跟上,心道果然这位才是嫡亲的小姐,母女连心之情是别人再怎么也比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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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跟在顾夫人后面接她回来的人,大部分都是镇国老将军府的旧人,在顾夫人出嫁时随着顾夫人一起到侯府的,一心向着的也只有顾夫人和自己兄妹。
傅云记得,在母亲离去之后,也是这些母亲留下的老人们时时提点自己,她才不至于闹了更多的笑话。
为了迎她回府,顾夫人准备的宴席很是盛大,她一边布菜,一边向身边的丫鬟问道:“侯爷可要回来了。”
“侯爷今早才去兵营巡防,估算着时间,应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话音刚落,厅外便传开了小厮的通报声:“侯爷回府。”
闻声,众人都不禁向帘外看过去,傅云为了不显的太特别,也探出了半个头。
南阳候傅铮,同样也是一员武将,可一言一行却处处透露着冷心冷情,且愚孝,他打帘进来的时候,冷毅的面容一如寻常,连一双眼眸也好似染了一层薄霜。
看见傅铮的动作,顾夫人神色也微变,生怕让傅云多想,向她轻声解释道:“你父亲他向来都是这样,你回来大家都很欢喜。”
顾夫人和顾傅铮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几乎就从未在他的神情上看出过太多的情意,在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在意许多,直到后来,她发现无论再自己再怎么退让,傅铮也不会有所改变的时候,顾夫人就彻底死了心,只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儿女身上。
傅铮对待她,更多的是客套试的,虽然也会如常的和自己说话,过问几句傅越的功课之类的,顾夫人却明白,这更多的都是出于一种他自以为的责任。
傅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脸上也划过一分怯色,看向傅铮,脆生生的唤道:“父亲!”
她的声音软软的,傅铮看过去时,只见傅云眉眼间像极了自己的妻子,特别是一双眼睛,笼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格外的惹人怜惜。
说完,傅云就要起身给傅铮见礼,被傅铮打断:“都是自家的人,你就不必多礼了。”
傅铮眼中的波动只在见到傅云眼睛时,泛起一丝波澜,随后很快消散,又恢复的冷冷的样子,叫人不太敢亲近。
傅云也低着头吃饭,不时的和傅越还有顾夫人说几句话,气氛也还算好。
心中一想到傅铮的存在,傅云眼中的神色都冷了几分。
对于自己这个父亲,傅云心中从来都没有包括太大的希望。
不知情的人都只会说顾夫人命好,出生在钟鸣鼎盛的镇国将军府,又嫁了一个如意郎君,数十年来不纳偏房,没有妻妾,膝下也只有一双儿女,并不存在像其他大家族那一般有庶女来眼前碍眼的情况。
可是傅云心中清楚,他这个父亲说好听了,是恪守规矩,说难听了就是没有良心。
她自问,母亲对待他从来都是细致入微,可是傅铮却几乎没有尽到过半分身为父亲和丈夫的职责。他时时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在这个家中,傅老夫人说什么他都答应,大俞朝注重孝道,而傅铮却将愚孝进行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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