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时间在沉默的布局中悄然流逝。</p>
一年过去了。</p>
我种下的柳树林,已经从当初的孱弱树苗,长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p>
最高的已经有一人多高,风一吹,柳条摇曳,绿意盎然。</p>
在林晓月的帮助下,我的“实验”进行得非常顺利。</p>
她不仅帮我搞定了专业的测试工具,还教我如何更科学地取样和记录。</p>
我买了一个厚厚的大本子,像在学校里做实验报告一样,每一页都工工整整。</p>
日期、天气、采样点位置(A点:王大壮排污口,B点:我家田地入水口,C点:田地中心,D点:田地出水口)。</p>
水样的PH值、氨氮含量、化学需氧量(COD)、重金属含量……</p>
我用试纸和简易滴定管,一遍遍地测试,然后将数据清晰地记录下来,并且每次都附上用手机拍下的水样颜色对比照片。</p>
王大壮排污口取出的水样,永远是深褐色或黑色的,散发着恶臭,试纸放进去,瞬间变得污浊不堪。</p>
而我家田里的水,却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p>
从最初的黑臭,慢慢变成了黄褐色,再到淡黄色,如今,已经变得逐渐清澈。</p>
尤其是出水口的水,几乎和普通的河水没什么区别了。</p>
前几天,我甚至在水渠里,惊喜地发现了几尾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p>
这片被判了死刑的土地,正在我的手中,一点一点地获得新生。</p>
我爹妈也成了我的得力助手。</p>
他们不再唉声叹气,而是充满了干劲。</p>
我爹主动承担了看护柳林的责任,每天都要在林子里转悠,防止有人或者牲畜搞破坏。</p>
我妈则包揽了所有家务,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让我能有充足的精力去做我的“大计划”。</p>
家里重新有了笑声。</p>
有一天,林晓月看着我那本已经写了大半的记录本,听我完整地解释了我的计划后,她彻底惊呆了。</p>
“陈默,你……你太可怕了。”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佩,“我以为你只是在治污,没想到你从一开始,就在布局。”</p>
我笑了笑,把我的计划又梳理了一遍。</p>
“第一步,种树,修复被污染的土地,这是‘自救’。我们不能指望别人,首先要让自己站起来。”</p>
“第二步,持续、系统地记录王大壮的违法排污行为,这是‘取证’。我要的不是一次争吵的胜利,而是一套完整到让他无法辩驳的证据链。”</p>
“第三步,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将所有证据一次性提交给真正有管辖权、且不会被地方关系网包庇的部门,完成‘绝杀’。”</p>
林晓月听得目瞪口呆,她看着我,良久才说:“你这脑子,不去写剧本可惜了。”</p>
村民们对我们家的态度,也从纯粹的嘲笑,变成了一种看不懂的观望。</p>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陈家不哭不闹了,反而每天乐呵呵地伺候那片“没用”的柳树林。</p>
而我们的“仇人”王大壮,见我一年多都没有任何动静,既没去告他,也没再找他吵闹,渐渐地,他的警惕心也大大降低了。</p>
他大概真的以为,我已经被他彻底打服了,满足于当一个“种树的傻子”。</p>
他养猪场的规模越来越大,排污也越来越肆无忌惮。</p>
他不知道,他每一次的排污,都为我那本厚厚的记录本,增添了新的一页罪证。</p>
我在等。</p>
等一个让他彻底疯狂,也让他彻底暴露的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