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到了下午两点,方恒才知道最新消息,由于雨越下越大,后方又有路段出现险情,大型器械车上不来,抢险救灾的行动自然只能暂停,留待雨停了之后继续,上级要求他们兵分两路,一批人暂时打道回府,一批人留在现场以备不时之需。
方恒被点名放在了回去的队伍里,这让他有些意外。留下的都是些新兵,却只有他和岳梓桐被点了名,这种情况让他一头雾水,也让岳梓桐莫名其妙。
说到底,部队这里毕竟也很讲究人情和后台,他算是借了杨翌的东风,岳梓桐嘛……就不言而喻了。
可是上了车,没开出一个小时,方恒才知道,自己这借的不是东风,而是西风。
车在一个略显平坦的地方停稳,方恒一下车才发现,妈妈咪啊!路边的空地上停了一架运输直升机,正整装待发。
杨翌跑过去和直升机驾驶员说了几句,回身就撵了20个人先上机,在直升机的轰鸣声中,方恒听到杨翌大吼着,“到了里面先去找雷连,他会安排你们的工作,我下趟就进来。”
这是怎么了?
秘密行动?
方恒和岳梓桐大眼瞪小眼,最后双双看向了快步走过来的杨翌,杨翌却没有给他们任何解释,一句话,等到了地方就明白了。
这事说起来杨翌也算是尽了力了,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
在接到村子里面灾情严重,需要安排人进去抢险救灾的任务后,杨翌就开始算这笔账。
老兵,有经验,体力好,肯定得送进去,这没的说。
而且这是个机会,说起来好像不好听,但是灾情越重,立功的机会也越多,这些兵只要完美的完成任务,及时抢救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之后只要往上面一报,集体三等功绝对跑不了。
这个荣誉不容易拿,这和平年代没什么大贡献绝对拿不到,古时候在前面出生入死打仗的是士兵,最后决定性战役都会有高官们抢着去,何况是现在,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尤其里面还有岳梓桐,送荣誉的事情,要不算上这些干部子女他也就别混了,而且越是塞干部子女进去,功就越好拿。为自家儿子铺路,那是人之常情。
既然是送荣誉,他肯定得为方恒想想,这小子,时至今日,怎么看也不可能靠着什么技术第一、体能第一的名衔出头,那么就只能塞功到他头上,回头留队提个士官什么的也比较容易。
这是偏心,绝对的偏心。
但是杨翌真的不想想的太多了,他虽然不想和方恒确立情侣关系,但是也不想让方恒走,一来舍不得,二来也怕这孩子两年后就退伍,20岁,也还是个孩子,万一到了社会上真的学坏了怎么办?
啧,羊妈?
……
还真未必了。
说到底,也就是心里惦念着,总有些妄想,不由的去做些事,总希望未来有那么一天对方能看到。
哎!陷入了感情泥沼中的人啊,真有那么容易挣扎出来?自以为是的想得明白,到头来却越陷越深。
方恒不是第一次在天上飞,前几年去海南旅游过一次,他就坐过铁鸟,但是直升机绝对是第一次。
当然,不光他,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是如此。
等待的时候,小冷风吹着,雨点稀里哗啦的下着,方恒兴奋的浑身发抖,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克制着,按耐着在原地转圈,不厌其烦的踢着路面上的石子,每隔几分钟就往天上看一圈。
杨翌挑高眉梢看他,看这小样儿就想笑,像是在家里憋了一天的小狗,临下楼前主人开门的瞬间,那原地打转摇头晃脑的迫不及待。
只是,看着看着就笑不出来了。
岳梓桐见方恒一个劲的动,以为他冷的受不了,就把手给拿过来哈了口气,揉搓着互相取暖,见一停下来的方恒竟然在抖,直接就开了口,“要不抱着吧,抱着暖和。”
方恒嘴唇冻的青紫,忙不迭的点头,张开手臂就抱住了岳梓桐的腰。
岳梓桐反抱回去,俩人搂成了一团,互相揉搓着后背取暖。
这没有什么,真没什么,这情况在军营里太常见了不是?
杨翌揉搓着自己的手臂抬头看了眼天空,咒骂了一句,飞行员跑去接媳妇儿了吧!?慢的像只乌龟似的!!
看了几秒,收回来的视线不自觉的又往方恒那边绕,刹那间,脸黑的像个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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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小子抱成一团,脸贴着脸,低声细语,手都钻进对方的衣服里,隆起的布料可以看到下面的活动迹象,从左滑到右,又从右滑到左,俩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哈哈哈的就笑了。
杨翌眼尾一抽,沉声喊了一句,“方恒!”
方恒抬头看过去,见杨翌面色不佳,急忙松开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小跑报到。
杨翌喊完人,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急中生智,开口,“还有你,你们俩一起过来。”
等岳梓桐也到了面前,杨翌视线凌厉的扫了一圈,“这是特殊任务。”
“……”俩新兵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下句话。
杨翌醒了下嗓子,解释,“到时候一定要听指挥,别逞强,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
“咳,嗯,那个,里面情况有些严重,甚至有人员伤亡,你们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别到时候看到什么了吓的脚软。”
俩人面色一变,方恒抖着嘴唇问了句,“死,死人?”
杨翌没说话,却沉重的点了一下头。
这一下,方恒更冷了,脸上的血色直线下降,一张脸惨白。
岳梓桐放在身侧的手捏的死紧,偷偷的瞄了方恒一眼,也垂下了视线。
杨翌蹙眉,看着俩新兵蛋子的表现,淬利果断的说了一句,“必须接受,这是命令,就算恶心到吐,尿裤子都给我憋到没人的地方,听到没有!?”
两个人被吼的猛一抬头,脆生生回了个“是!”,真要说他们怕,也没那么胆小,部队里上课,播出来的影片绝对是血淋淋的,他们肯定能克服,只是如今突然听到真正活在同一个时空下的人遇难,多少有些转不弯来。
不过,很明显,这是任务,没有他们退缩的可能!
杨翌又嘱咐了几句,直升机穿透暴雨,从远处飞了过来,缓慢的降落在平地上。
剩下的人又上去了一批,这次杨翌跟着方恒他们一起离开。
螺旋桨搅动,雨水四溅,轰鸣声骤响,缓缓飞离的地面,升上高空。
方恒按了一下耳朵,开始好奇的感受这辈子第一次坐的直升机。
感觉是不一样的。
机在起飞和降落的时候会有一种失重感,但是进入飞行状态后很平稳也很安静,就像在天空优雅划过的苍鹰。
而运输直升机更像是鸽子,小巧的,带着哨子的鸽子,扑腾着翅膀在天空转圈,全程都能够感受到气流,身体无法控制的轻微摇晃,甚至会有转弯的感觉,而且很吵,如果不在耳边说话,基本只能靠吼。
很新奇,方恒举目四顾,看了一圈又一圈,和岳梓桐嘀嘀咕咕的说在了一起。
杨翌一直斜眼瞅他们俩,心里老大的不舒服。
他也知道自己这醋吃的莫名其妙,可问题那人是方恒啊,方奇葩什么不敢做的?怕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俩人这要腻歪腻歪,气氛一对了,指不定那小子嘴里会冒出什么东西来,就连排长他都敢勾引,何况是兄弟战友了,反正不就是互相帮忙吗?是不是?
嗯……对了,对方恒没信心得对岳梓桐有信心,这绝对是个好孩子啊,虽然和方恒混在一起多少有点儿学坏,但是本性纯良,未必就会答应方恒,再说了,方恒也不是看不出来。
诶!?不对!!那凭什么他就敢找上自己??难道老子这样儿一看就是个天生淫..荡的?
杨翌眨了眨眼,开始被自己给绕糊涂了……
姑且不论每个人心里都想着什么,只是一下直升机,就全部被震撼在了当场。
沙石、洪水、倾盆大雨、倒塌的房屋、一个个满怀希望看过来的眼,还有那些奋斗的脚不停蹄的士兵们。
满目苍夷!
重灾现场!!
杨翌眉心一拧,眼底透出锐气,环顾四走,带着人就向雷连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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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杨翌沉声开口。
雷刚停下手中的活,转头看了过来,疲惫的眼看了一圈后面的兵,还有冉冉升起的直升机,手臂一挥,金铁磨砺的声音穿透雨幕砸在每个人肩上,“那边,已经有派人过去搜索了,但是人手不够,还有很多范围没有确认,你把人带过去。还有……”雷刚从身上翻了几个通讯器出来丢给他,“随时联络。”
“小王!带人过去!”
“是!”
“是!”杨翌利落回答,带着人就冲向了暴雨之中。
杨翌带着人边走边和通讯器那边的人获取情报,得知,灾区一共有三个村子,谭家村、王家村和赵家村,受灾最严重的就是他们现在所在了谭家村,因为整个村落都建在山下,这些年不断伐木开垦荒地,导致在连续一周的强降雨天气情况下引起了山洪暴发,很多房屋直接被冲垮压塌。
事故发生在今天凌晨3点,很多人还在睡梦里就糊里糊涂的去了,具初步统计,光是谭家村就死了7户人家,19口人,还有不少伤者。
大量的山洪携带沙土冲垮了村里的供电系统和通讯电线箱,无线电塔楼,更重要的是这种天气的磁场影响了卫星电话的拨打,就连国际紧急救援电话112都没有反应,当然,有没有灾民尝试拨打过这个电话他们就不清楚了。
在雷刚发现灾情后,也曾经一度无法与外界联系,后来通讯兵携带的通讯仪器终于在11点时搜索到了姗姗来迟的通讯车信号站,这才把险情汇报了出去。
对此,军区已经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快速的调动支援,在杨翌他们抵达前已经有一个小队的救护兵携带着部分物资抵达,谭家村的情况这才略微缓解。
再远一点的王家村和赵家村距回报声称情况都在安全范围内,因为住在河边,除了河水涨势淹没了农田,没有人员伤亡,现在正在进行自救,也有不少人义务过来帮忙。
而杨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往更深的地方搜索,确认被困在山内或者散户的具体情况,及时进行救助。
小王带着他们抵达地点后,又拿出几份早前卫星拍摄的地图,上面用红点标注了一些区域,那是经过当地民确认之后,可能有人的地方。
杨翌当即制定路线,将人分组,每组分发一个通讯器,就各自行动。
毫无疑问,杨翌肯定得带着方恒和岳梓桐这俩新人,选择的路线也不是最难的,毕竟他的能力有限,照顾两个人也怕出事。
不过这翻山越岭,按图找人的工作确实是野战军该做的事,尤其是他们这群侦察兵,平日里的训练就和丛林作战息息相关,攀岩、速降、野外生存全部都是固定的训练科目。
三个人先是进了王家村,然后绕到村后,走上一条水泥铺筑的陡峭阶梯,一边是山壁一边是10多米高的断壁,连个防护措施都没有,而且泥土的松软造成楼梯扭曲,上面有大量积压的沙土和一些青苔,作训鞋的胶底踩在上面很容易打滑,大家都走的比较小心。
爬了200来个楼梯,杨翌就带着他们转入了侧面的梯田,因为地势高的原因,再加上又做排洪处理,梯田内的农作物虽然有些被雨水砸弯了腰,但是太阳只要一出来,又会欣欣向荣。
三人左弯右绕,沿着梯田的田埂走了一个小时后,拐到了山的后面,发现了一个山中小屋。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任务目标,据当地人说,昨天夜里看到这里亮了灯,应该有人住在里面,只是平日里看守农作物的人都两三天才下山一次,未必知道山下的情况,所以希望他们去看一眼,通知一声,当然,也怕人出了什么意外。
小屋里果然有人,门还开着,一个60来岁的老头蹲在门口抽着旱烟,一看三个当兵的走过来,当即就愣住了。
杨翌快步走过去,说了一下当前的情况,说是送他下山,老头摆着手,用四川话连连回道,这山路不晓得走了好多次了,莫得事,莫得事。临走,还说了数十个谢谢。
既然如此,杨翌也不强求,这边安全的,指不定下一处会怎么样,急匆匆的就带着人继续往山里面走。
方恒跟在后面吞了口口水,捂住了胃,小屋里还飘荡着饭菜香味,而且温暖干燥,像是诱惑一样,勾着人想往里面走。
杨翌走了一会儿,转头看他们,“冷吗?”
“还好。”俩小伙子不约而同的摇头,硬撑着。
杨翌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把帽子取下来在手上拧了拧,蹙眉说道,“这天况晚上搜索肯定不行,在这之前我们先走几个点,夜里也好有个遮雨的地方。”
“嗯。”
杨翌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方恒抬头看了眼天空,不是深夜,甚至没到黄昏,但是天空的黯淡却像是黑夜一样,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似压在了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有些分不清时间了,出来的情况紧急,装备几乎没有,虽然少了些负重,但是也少了不少防护措施,光是脚上的这双鞋就让他吃不消。
在水里一直跑着,又这么捂着走了一天的路,脚底板就没一处不疼的,就连在直升机上新换了卫生巾都没用,每走一步都像是光着脚在刀刃上踩一样割着疼。
不用想,岳梓桐想必也是如此,至于杨翌……方恒的眼落在杨翌的后脚跟上想了想,确认应该没大碍,记忆里那双脚底全是厚厚的茧子。
接下来天公还算作美,雨势减小,如毫毛般的雨丝覆盖天际,前方的视野清明了很多,他们又找了两个点儿,都是空空的没人,也就一路进到了深山里。
这样的天气天黑的早,杨翌趁着可视度还够的时候再次确认了一次地图,然后交到了方恒手上,问道,“告诉我,你觉得我们距离下个地点还有多久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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