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夜里的强盗,而是从宫中奔出来的一队侍卫。为首的那个侍卫便是苏若清的贴身侍从归已。
归已在外面朗声道:“敢问车内是否是宁王?”
叶宋正压着苏宸呢,闻声力道松了松。还不待她起来,苏宸听出了来人的声音,也不避讳,居然就以那被压的姿势抬手撩起了车帘,顿时车里的景况一览无余……
归已愣了。大内侍卫石化了。
宁王爷和宁王妃,居然好的是这口儿。
只不过对于归已来说,他偏向的当然是自己的主子,看见叶宋跟苏宸这般形容,他那张木头脸还是明显地沉了沉。
叶宋咬牙暗暗踢了苏宸一脚,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两人衣襟头发均是有些凌乱,气氛很是暧昧。苏宸缓缓坐起,身体斜斜靠在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指半撩着帘子,问:“不知归大统领深夜急急追出宫来,所为何事?”
归已于马上抱拳,开门见山道:“传皇上口谕,请宁王速速入宫觐见。”
苏宸蹙了蹙眉:“可是出了什么事?”
归已凝着剑眉,对苏宸淡淡点了点头。苏宸收起懒散的状态,理了一下衣裳,便准备下马车,道:“给本王备一一匹马来。”
归已事先有准备,让侍卫牵了一匹空马。苏宸吩咐两王府随从:“先送王妃回去。”
还不等随从应话呢,怎知归已又严肃道:“皇上有旨,传宁王妃一同入宫。”
苏宸不悦,道:“何事需得本王的王妃也得跟着走一趟?”
归已道:“事关重大,属下不敢置喙,王爷王妃入宫了便知。”
苏宸没有再多说什么,这正好如了叶宋的愿,她赶紧理好了衣裳钻出马车来,苏宸已经上了马,对她伸出一只手,淡淡道:“上来吧。”
办大事者不拘小节,尽管比起坐苏宸的马叶宋更想自己骑马,但从大内侍卫严肃的表情来看事情应当是很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浪费时间,她也只好将就一下,伸手握住了苏宸的手,苏宸使力把她拉了上来,横坐在马上,苏宸搂着她的腰让她靠着自己的怀抱,随后扬起缰绳策马奔驰。
经这迎面的凉风一吹来,再加上马背上的颠簸,叶宋是清醒了,但是喝多了酒的胃却异常难受起来,口中酸水直冒。她手拽着苏宸的衣袖,艰难道:“想吐……”
苏宸脱下自己的外衣便兜头罩在叶宋头上为她挡风,道:“忍着点。”
终于,在叶宋快要到极限时,苏宸的马抵达宫门口,嘶鸣了一声。不等苏宸先下来,叶宋就倏地滑下去,险些站不稳,跌跌撞撞地跑去一边,扶墙就呕了出来……
在宫门口呕吐,大不敬啊。但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守宫门的侍卫见大统领都没说什么,只好纷纷当做没看见。
叶宋吐完了,轻松了,顺带用苏宸的衣袍擦了擦嘴,然后递还给苏宸。苏宸脸色很差,没有伸手去接,叶宋痛快地走过去,做了一件贤妻良母该做的事情,把外袍贴心地给苏宸披上,再贴心地拍拍他的肩道:“秋夜寒,别着凉了。”
苏宸嫌弃地扯下外袍,一把狠狠地丢在叶宋脸上,拂袖而去,道:“好好儿洗干净了再来还给本王。”
归已抽着嘴角看着叶宋把外袍从脸皮上揭了下来,然后毫不嫌弃地自己穿上了……还道:“你不穿算了,正好我觉得有些冷,我穿。”
归已请道:“王妃请吧。”
叶宋打了个喷嚏,这才揉着鼻子进了宫门。归已和一干侍卫,跟在后面。
这一去径直就去了御书房。这个时候宫宴早已经散了,皇宫里戒备森严,巡逻的侍卫加强了巡逻的次数,时不时一队铠甲兵从眼前走过,似乎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
叶宋不禁问:“这皇宫里平时就是这样吗?”那光是走路都发出明显的声响,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苏宸正色,凝起眉,道:“不是。”
那应该是出了大事。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那高高的檐角下挂着几盏八角琉璃宫灯,十分漂亮,又有点孤凉。有侍卫严密地守在御书房外,另还有几个看起来老道的老奴太监。太监见苏宸正疾步走来,忙上前做礼,细声细气道:“宁王可算来了,皇上等了一阵子,还请宁王和宁王妃快进去吧。”
在进去之前,苏宸不问叶宋的意见蛮横地牵住了她的手,叶宋十分恼火,奈何用力挣也挣不开,苏宸推门而入,一个大力将叶宋扯得踉跄,冷不防撞在他的后背上。
叶宋怒:“贱人!”
苏若清正背对着门站在宽长的书桌前,清冷的身影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夜深了,他依旧穿着一身龙袍,金冠挽发,负着手,尊贵无双。旁边还站了贤王苏静,一脸沉静丝毫没有平时不正经的样子。苏若清闻声淡淡转身过来,清浅的目光一下落在进来的二人身上,稍稍往下移了移,即落在苏宸牵着叶宋的手上。
苏宸洞察力非凡,一眼即看见书桌上那只蟠龙八宝金盒的盖子半开着,恭敬做君臣之礼道:“臣参见皇上。”
叶宋在一旁站着,她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堵得慌,半低着头侧脸笼罩在阴影里看得不分明,她只迟疑了一下还是欲像苏若清行下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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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跪得下去,苏若清便道:“这里没有外人,四弟就不要多礼了。”
“谢皇上。”
叶宋也就不用跪了。
苏若清单手去摆弄桌上的蟠龙八宝金盒,苏宸眼睛顺着他的手往里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金盒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听苏若清道:“半夜找你来,朕有些事情想弄清楚。”
苏宸沉声道:“皇上请问。”
“戌时刚过,亥时一刻的时候你在哪里?”苏若清问。
苏宸顿了顿,应:“南氏身乏,臣送她到宫门。”
“王妃呢?”苏若清看着叶宋。
叶宋直觉这件事不简单,不是跟苏宸扯上了关系就是跟自己扯上了关系,也不敢含糊,道:“尚在御花园,有贤王作证。”
苏静点了点头,道:“宁王妃确实跟臣弟在一起,只不过后来臣弟糊涂,与宫娥多说了两句话,没照顾到宁王妃。”
叶宋耸耸肩,接着苏静的话:“我闷得慌,起身去走走,顺便醒酒了。”
苏若清一直看着她,声音放轻了些,道:“朕见到宁王妃时已是亥时将近,亥时二刻、亥时三刻,宁王妃到何处醒酒了?”
三双眼睛齐齐盯着她。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似在审她跟审犯人一样。她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笑了两声,叹道:“这是怎么了?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怎的?泡了皇上后宫的妃子?”
苏若清把蟠龙八宝金盒拿起,放在叶宋的面前,叶宋垂眼一看,里面除了铺着一层金色蚕丝绸缎,什么都没有。苏若清道:“宁王妃知道这是装什么用的么?”叶宋疑惑地对上他的眼,听他的声音如最华美的乐章却又有着一个凄美的结尾,“我北夏的玉玺,不见了。”
玉玺被盗了。
叶宋脑中轰地一声恍若惊雷炸开,她空白了一瞬间,讷讷道:“亥时二刻和三刻之间,我记不清自己做了些什么,只记得一直在走路,可能是迷路了。”
“进来。”苏若清对着御书房外面道了一句。归已领着几个太监进来,下跪。苏若清又道,“偷盗者出来时被他们发现了,跟归已交了手,归已扯下对方的蒙面巾,他们都看清了偷盗者的模样。归已认得你。”
叶宋看向归已,归已是不会撒谎的,他一字一句道:“那人的模样,跟宁王妃一模一样。”
叶宋不可置信,也有些混乱,她可以被怀疑,但是这个世界上唯独不想他怀疑。她道:“跟我一模一样么,你倒不如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我干的。盗贼穿了一身夜行衣吧,”她再指了指自己这身繁杂的行头,“那我呢,这身打扮花了几乎整个下午,你的意思是我卸了行头偷了东西再费心把行头装上然后去偶遇皇上?”归已看了看她的长发,她摸摸自己垂下来的青丝,“你莫怀疑我头发,头发不算,头发是我在回去的路上才摘下的。”她对着归已哈了一口气,那是满口的酒气,“还有,盗贼有喝酒么?你闻出来了么?”
归已被熏得皱眉,还是坚持道:“盗贼当真与王妃一模一样,属下并没有看错。”
几个太监亦表示看见了盗贼的模样,再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叶宋,都一口认定盗贼和叶宋长得一样。
太监退下以后,归已才又道:“有人假扮王妃盗取国玺,想栽赃陷害。属下派人监视了行宫,南瑱特使并无异动。但是盗者武功不低,怕属下看出路数,招式用得很杂,属下伤了她的腰部。”
叶宋气得给了他几脚,要不是苏宸拖着她她还要猛踹几脚:“你他妈现在才说了关键!老子揍不死你!要不要老子把衣服脱给你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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