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百楼高的写字大楼参差林立。在逸丰大厦最顶层望出去,天色浓黑,远处闪烁的车灯与霓虹光交汇成一片,就连对面写字楼上挂的广告幕都模糊在了夜色中。
李唐绪靠在沙发里,笔电正放在膝盖上,面前还放了杯冒着热气的意式特浓。此时他被扔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拿过一看,是条约泡吧的短信。
他看了眼坐在落地窗前审阅文件的顾行,忍痛关了手机,重新扔回了原位。
顾行是个工作狂这一点是事实,在他手下被他压榨的员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更别说再往下的了。全公司上上下下,除了带薪加夜班的,就属顾行最拼,连他家老爷子有时都会把事扔给董事管,就他偏不。
但被压榨的员工不应该包括他李唐绪啊!
“顾行,泰全的股份收购策划不是已经挪到下周了吗?还有老爷子交过来的军工项目,上个月审核也过了,保密协议也签了,你现在怎么又让我看一遍合同?”李唐绪灌了口咖啡,企图赢得一点身为高层管理的尊严,“大晚上的,这些事你去找郑总不就得了?我当是什么要紧事。”
见顾行没什么反应,李唐绪不甘心地补了句:“我刚才为了你可是拒绝了一个妞的短信邀请啊!要不是你留我在这,我现在指不定在哪快活潇洒呢。”
“你不是总说自己夜生活不够丰富吗,正好我手头有些事能给你做。”顾行终于停了笔,看了正喋喋不休的人一眼,“后天我有点事,金宝的酒店会议就不去了,致辞我等下给你,你替我跑一趟。”
不对劲。
酒店会议是上个星期就定下来的,按照顾行的工作铁律,没什么大过天的事,是绝对不会推翻自己的既定行程的。李唐绪就曾经跟自己的小秘书吐槽过,像顾行这样的人,就算是有一天他家老爷子给他急事做,保不齐也要跟着他的行程安排来。
李唐绪放下手中的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顾行:“出什么事了?”
顾行合上手头的文件,往后靠在了黑色的椅背上:“之前我跟定鸿谈成了一个项目,后天下午上门去商讨细节。”
定鸿商贸公司,当家的是谢建平。谢楚清的……父亲。
谢楚清这三个字就是用来破某人的铁律的。
李唐绪总算是听明白了,他上一秒还在喝咖啡,反应过来后差点没把咖啡呛进喉咙里,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怪不得啊!理由听着挺冠冕堂皇的,还“上门商讨细节”,他顾行什么时候谈项目要倒贴着别家了?恐怕商讨细节是假,另有企图才是真的吧?
当然这些他没敢说出来,只在心里吐槽了句。
“你就这么确定她人在家?”李唐绪放下杯子,“不是,都隔了这么多年了,什么旧账到现在还没算完?周围成天围着你转的女人一抓一大把,你非要找她干什么。要我说,顾行你现在就成全人家,然后放手找个更好的,皆大欢喜。”
顾行闻言,目光在瞬间变得锐利惊人,吓得李唐绪立马闭了嘴。
半晌顾行平静地看向窗外,指腹抚过手上钢笔漆黑的笔身,像是在回想李唐绪刚才的话。后者深刻地反省了下自己这张破嘴,心想,顾行这样子,怕是宁可硬逼谢楚清也不会成全她,就是不知道她当年到底惹了他什么。
李唐绪正打算认命继续当苦力,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
“不对啊,既然是后天的会议,你明天跟我讲也行,今晚把我叫过来干什么?”
顾行要加班从来不拖着他,今天格外反常啊。
“你不会是后天要上门去拜访,现在紧张吧?”
“……”
两日后。
这两天医院送来就诊的宠物不少,大多数都是护理疫苗,但也有部分病得厉害的。沈苑从昨天开始就有些无精打采,早上上班的时候眼睛红肿着,捂着肚子趴桌上,一句话也不说,谢楚清替她出了一台手术,回来的时候看到对方仍旧窝在椅子中一动不动。
谢楚清洗了两遍手,顺带着给她泡了杯黑枸杞:“刚才隔壁科室送了一只抑郁症的猫过来,我看了两眼觉得眼熟,现在才觉得它那个样子跟你现在一模一样,要不等下我给你抱过来玩玩?”
沈苑接过茶,恹恹地看她一眼:“清姐你就别逗我了。”
“怎么了?”
茶里加了勺红糖,喝起来甜味刚刚好。沈苑抿了口,揉着肚子出声:“要是我前夫有你一半好就行了,他结婚后压根就没记得过我的例假。清姐你要是个男的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嫁给你,这么体贴哪里找。”
谢楚清正在整理手术备案,闻言点头:“眼光不错,继续夸,我听着呢。”
“……”把她的感动还回来。
沈苑踌躇了会儿,才说:“昨天我前夫又来找我了。”
准确的说,是沈苑前夫的债主找上了门来,她迫不得已叫来了前夫。两人离婚后,当初的婚房被分给了沈苑,前夫这几年吃喝嫖赌欠下不少债,债主每回逼债找不到前夫的时候就来敲沈苑的门,弄得现在她除了上班以外的其他时间都不敢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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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沈苑说了一句就不肯再说。谢楚清正打算多问两句,手边的电话就响了。
一接起,谢楚明的刻意拖长的声音就传过来:“姐——”
昨晚谢母刚刚给谢楚明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今天回趟家吃顿饭,说是难得一起聚一聚。但谢楚明怎么敢让谢母知道自己现在还半身不遂地躺在医院病床上,要是再给谢父知道,以后别说骑自行车了,风流倜傥的谢小少爷泡妞可能都拿不出来一个字儿,所以这家肯定是回不成了。
谢楚明央求:“我跟我妈说我现在在外边做课题,姐你就帮我通个气啊。”
谢楚清这天只有半天的班,她值完上午的班后,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回家,反而转去了潘家园,在文玩市场挑了方砚台带回去。
砚台是做工精致的澄泥砚。谢父从商这么多年,除了爱钱之外,还有一个雅癖,就是喜欢些古玩。谢家书房里大大小小的古玩都是这些年来谢父收藏的,对此视若珍宝,谢楚明小时候打碎个瓷碗,差点没让谢父关起来狠狠教训一顿。
谢家在西山别墅区,谢楚清到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前院花园的草地一片绿茵,碧蓝的水池在阳光照射下泛出些细碎的粼粼波光。管家等候在门口,见到是谢楚清,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你爸还在书房里呢,还要过一会儿才肯出来。”谢母下楼,接过她手里的盒子,看了两眼,嗔怪地开口,“都是自己家的人,回来就回来,还带什么礼物?你爸书房里还缺你一块砚台?”
谢楚清跟着笑:“多我一块也不嫌多嘛。”
谢母今天穿着件靛蓝色的镶边旗袍,头发也一丝不苟的盘了起来,仔细一看,还画着点淡妆。
除非是来了什么人,不然谢母平时不会打扮得这么正式。谢楚清疑惑:“家里来了客人吗?”
“是有个重要的客人,是你爸工作上的大客户,现在两个人在书房谈生意。”谢母笑着往里走,将手上的盒子暂时放在内厅的置物架上,“清清你饿不饿,要不阿姨先让人做点东西给你吃?”
“不用了,我还不饿。”
置物架上除了谢楚清的砚台外,还放了个漆木盒,盒子看着纹理复杂,雕工细腻,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谢父不会把收藏放在显眼的地方,除非是刚收的,谢母顺着谢楚清的目光望过去,解释了句:“这是人家刚送的,我听你爸说跟这个客户合作机会难得,对方又是年轻有为,我本来想让明明过来学着点,没想到他还给我找理由推脱。”
说到一半,谢母像是想起来了些什么:“对了,他以前好像跟你是一个大学的校友,看年龄相差也不大,不知道清清你以前听过他的名字没?”
“你爸那个客户姓顾,叫什么……”谢母想了想,“好像是叫顾行。清清你认识吗?”
“……”
谢楚清上楼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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