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反政.府武装组织的基地建在伊朗东部沙漠深处,没有油柏路,只有一条被平日里来往的车辆压出的小路,不过毕竟是沙丘地带,路面不够紧实,车辆行驶在上面颠簸不已,每当一次大的颠簸出现,张章就觉得自己像是又中了一枪,剧烈的疼痛从腰侧蔓延出来,席卷到指尖,连呼吸都觉得奢侈。
抬起眼睑,从前排的座椅中间看到了正开着车的男人,视线模糊着,入眼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形状。
又是一个大力的颠簸出现,张章觉得自己像是被弹了起来,身体在半空打了无数个圈,然后再重重摔落下来,张章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轻点……你是要怎死我啊?”
过轻的声音似乎被悍马的发动机完全遮掩,男人连头都没有回一个,张章吞了口口水准备再次开口,男人却突然回过了头,用着黑亮逼人的眼注视着自己。
虽然没有过多的面部表情,张章却确认这个男人是焦急的,他眨了眨眼,牵起嘴角笑,算了,反正这份疼痛早就预备着的,又不是什么致命伤,颠簸几下也死不了人,况且,早点过去也能够早点治疗。
反政.府武装组织的基地深入沙漠近300多公里,平日里张章大多会选择用直升机进去,就连身体完好的时候都不想受这份罪,何况是现在。
张章有气无力的看着车顶棚,开始想事情分神,老鼠退出的事情,自己这次过来伊朗的主要任务,但是这些思路都碎裂着,被身体的疼痛和车身的颠簸,碾碎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片段,杂乱无序的排列着。
张章有些烦躁的从裤包里掏出烟,颤抖着点燃打火机的时候,前面的男人又转头看了他一眼,张章将掐在手里的烟递了过去,“要不?”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将烟接了过去,咬在了色泽变浅的唇上,白色的烟杆上还有着褐色的血迹,与唇色格外的契合。
张章想起了这个男人好像也受伤了,应该是吧?真能忍,一点都看不出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终于进了基地的势力范围,持枪的警戒兵敲开车窗的时候被里面的烟味给熏得蹙紧了眉心,当看清了人,急忙招呼同伴把张章给抬了出去。
张章来过这个基地不下10次,最近一次是3天前,就是为了这一批军火买卖过来的,警戒兵自然是记得这个人。
不过他们抬人归抬人,还是例行的用信号探测仪对张章和雷刚的身体检测了一番,才把人放进基地里。
基地的中心原本是在一个山体里,挖出了四通八达的通道,一个又一个的小洞穴,后来随着人数的扩张,便在山外搭建了不少的帐篷,杂乱无章,随处可见持着武器的组织成员走动。
雷刚一瘸一拐走进去的时候甚至看到一个4~5岁的孩子拿着ak47在玩,用枪口戳着地面的石头,抬头望过来来的眼黑白分明,有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让他想起当初打东突的时候,也有这么一孩子手里握着手枪对他的脑袋开了一枪,准头不够,子弹飞的很远,孩子被手枪的后坐力弹倒在地上,可是那双眼里却带着杀气,一个5~6岁的孩子……
这座基地里并不是纯男人的地盘,女人和孩子也是不少的,她们都可以随时拿起枪,随时做好杀人的准备,而他们对外宣传是反对伊朗和欧盟交恶,维护国家和平,可事实证明,就是宗教和政权的斗争,而失败者被逼迫得偏居于一隅。
凶残隐忍,像条蛇。
张章被送进了一处较大的帐篷,里面灯光昏暗,一名头顶上缠绕着黑色头巾的大胡子男人迎了上来,协助两名卫兵将人送上了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床。
雷刚细细打量这个男人,确认不是这个基地的头儿,虽然特种兵不如情报人员掌握那么多的资料,但是最起码记住各个恐怖组织的头儿的长相还是需要地。
医生将张章事先包扎的伤口剪开时对雷刚说了几句话,波斯语,雷刚冷着脸走到了一边,翻找医疗架上的东西,想要找到消炎药,医生声音加大,两名卫兵就要扑上来按住雷刚,雷刚的肌肉刚刚绷紧,就听到张章气若游丝的说了一句波斯语,身后很快安静了下来。
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张章就一直在看雷刚的动作,从翻寻药物到坐在地上全无遗漏,雷刚背靠着木头箱子坐下,受伤的腿竖起并弯曲,解开腿部红透了的绷带,然后将药瓶里的消炎药用指头碾碎,小心的洒在伤口上面。
张章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帅爆了,就像是独自舔舐着伤口的猛兽,偶尔抬起头的时候那双眼带着几分疏离和谨慎,冷漠的感觉,就像是挠在了心尖上,酥酥麻麻。
或许是第一眼的好感太重要了吧。
张章扭头看向头顶上的灯泡,有些刺眼,飞快的移开,却在视网膜上落下了两个白点。
其实他的身边从不缺乏这样的人,出任务的时候,处于绝境独自处理伤口是常见的事情,但是偏偏就觉得这个男人不一样,有一种危险的感觉,让张章想起了收藏室里的一把手枪,朴素的外表,强劲的火力,可他却从来没有开过一枪。
医生看过伤口,想要为他注射吗啡,却被张章拒绝了。
路上那么折腾人的六个小时都忍过来了,何况是到了这里,他还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毕竟自己搞丢了人家急需的武器,要想继续合作,不好好安抚是说不过去。
伤口缝合到一半的时候,果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鱼贯走进来三个男人,中间打头的一名身着长袍,胡须繁茂,很平常的一张脸,年纪约50岁左右,最显眼的就是那个鹰钩鼻子,高高隆起的鼻梁衬得双眼格外凶戾。
张章咧开嘴唇笑了起来,轻轻喊了一声,“阿里大哥。”
阿里.利普拉新,他在伊朗的主要目标,这条线已经跟了两年,关系还算得上是融洽,当然,一切都以利益至上。
张章毫不怀疑,一旦自己露出半点马脚,就会被对方杀死,而且是不得好死的那种。
阿里走进来第一时间就握住了张章的手,眼中透出担忧和气恼,“我的兄弟,谁伤的你?”
张章瞬间进入角色,摇着头,眼中闪烁着怒火,咬紧的腮帮子绷出来一根线,正在缝合伤口的医生急忙拍打着他的腹部,让他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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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政府军吗?”
张章摇头,“不清楚……都是外国人,可能是佣兵,我带来的人都……”说着,张章嘴角勾起了笑,残忍的,愤怒的,过于激动的情绪从血红的眼底溢出,让阿里毫不怀疑如果让他抓住了人,最终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我帮你查。”阿里同仇共忾的拍打着他的手臂,表情戾狠,“这是我的地盘。”
张章添了舔发干的嘴唇,点了下头,“还有货……”
“我知道,等你休息过来,明天再谈。”
张章沉默了两秒,挣扎的想要坐起来,却被医生按了回去,他恼怒的直接一脚将医生给踹出去,在医生的惊呼声中开口,“不可能!我的命差点丢在这片沙漠,我必须知道是谁下的手!最短的时间!最短!!”最后两个字,张章几乎是咬着牙,碾碎了,吐出来。
或许,阿里并不意外张章会说出这样的话,点头,“你处理好了伤口我就回来。”
张章紧紧的抓住他的手,眼中闪烁着狠光,眼底烧着的血丝被一层淡薄的水光笼罩,直勾勾的看着阿里的脸,“300公里,临近国境线的国道,你的地盘。”
阿里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雷刚,“他能动吗?”
张章顺着视线看了过去,雷刚慢慢的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回看阿里,点头。
当阿里带人走出去的时候,雷刚艰难的跟在后面走着,张章的视线落在他的腿上,突然有些不太放心他的伤势,这一去一回就要将近一天的时间,而且,真的有些不安,这群特种兵连佣兵都装不像,又怎么能独自和这群狡猾的毒蛇们周旋?
“刚。”张章轻轻的喊道,“你腿上的伤?”
雷刚转身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掀开了布帘。
张章没有错过那个眼神,意思是自己小看了他吗?张章想了想,扭正了头,闭眼默默接受治疗。他想起了雷刚的性格,极度缺乏的面部表情,这或许是一件好事,越少的话语,越容易守住秘密,不过生命握在别人的手心上,让他极大限度的缺乏了安全感。
医生急忙走了回来,被张章狠狠瞪了一眼,医生眼里带着惊惧,下手愈加的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输入身体的液体里应该还是带有一些麻醉助眠的药物,这一个小时张章睡得很舒服,完全的深度睡眠让他的精神很不错。
短暂时间的松懈让他见到阿里的瞬间绷紧了神经,而身体和面部表情却与大脑警告信号不一致的瞬间放松了下来。
“多久了?”张章哑声开口问道。
“武器真的被劫了?”阿里就坐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个玻璃杯,里面装着黄澄色的液体,空气里有着酒精的味道。
张章淡漠的看着他,没有回答,只是费力的将自己撑了起来,盘膝坐着,视线落在他的酒杯上,“给我来点。”
“我的医生告诉我,你不能喝酒。”阿里这么说着,却将酒杯递了过去,“不介意的话?”
张章勾着嘴角浅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闷气。
“你确定不是政.府军做的?”阿里再问了一遍。
“白种人,设备精良,行动有素,我这次带来的佣兵完全不是对手,妈的!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政.府军?”张章咒骂了一声,将酒杯递了回去。
“他们告诉我,你换了雇佣兵?原先的人呢?为什么这次要换?”
“你突然要货,我的人放回家了一部分。”
“这不是理由。”阿里质疑的看着他,“我的朋友,你不会有这种疏忽,我甚至无法理解政.府军以外的人会袭击你。”
“那么,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会突然改变交易的时间?你知道的,为了能够把货运出来,我需要做多少的准备工作,这次的意外你难道不该承担一些责任吗?”
阿里瞪着他不再说话,从张章的话里可以确认,对方是不准备把订金吐出来了。
果然,张章开口道,“新的货我需要一周以上的准备时间,再下一批订金吧。”
阿里‘唰’的一声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张章的眼前来回走了两步,猛地竖起三根手指,“我下了三千万的订金,你竟然想全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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