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忠躬身入内,看到景昭帝脸上若老谋深算的深笑,不禁哆嗦了一下,垂下眼睑快步上前,尖细着嗓子禀道:
“陛下,陆少卿求见,说是有重要事情容禀。”
“传!”景昭帝展眉一笑。
国公府陆家除了因着陆太后的缘故圣宠不衰外,陆阳明与陆宗兼本身就是会做事的,又不贪恋权位,不论景昭帝吩咐如何难办的事,绝无半分推诿之心。
是以,景昭帝用的甚是舒心,这两父子是他难得信任的少数臣子之一二。
只可惜陆家只养了两个儿子,只有一个能为朝廷做贡献,另一个却是养歪了。
想起养歪的那个同赵星月将国公府闹得鸡飞狗跳,惹得国公夫人头疾都犯了,景昭帝不禁无奈地摇摇头,两个都是跳脱不愿被束缚的性子,还真是配到了一路。
以往陆宗元犯错,少不得一顿竹笋炒肉,如今有了赵星月,堂而皇之地打马蹴鞠不务正业,简直将附马的身份当成了保护神,而赵星月自嫁到国公府,有了婆家就忘了娘家,竟然鲜少回宫,完全将他这个父皇抛诸于脑后,成天跟着陆宗元疯玩。
这两个小祖宗,搁谁家,谁家头疼。
转眼间,陆宗兼便进来了。
景昭帝收回神思,抬头看着这个内敛沉稳却又不失年轻朝气的英俊男子,这是最像陆阳明的种,不骄不躁,甚有他年轻时的风范,完美地继承了其父的俊朗和本事,集优点于一身,这两兄弟一个是京城人人称道的少卿大人,一个却是令京中百姓叹息的纨绔子。
龙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想到自己那些皇子的脾气秉性更是五花八门,景昭帝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陆家两个儿子便出了一个好的,而他数十个却没一个合乎心意的。
陆宗兼身姿俊逸,做事稳重,真真是个大好儿郎。
不卑不亢地行过礼后,陆宗兼见景昭帝眉头紧锁,语带恭敬地问道:“陛下可是为了王宥的事烦忧?”
“罢了,王宥的事自有三司去审。”景昭帝摆摆手,堂堂一国之君竟然羡慕别人会养儿子,哪能宣诸于口?
说着,景昭帝便问:“宗兼,可是查到了什么?”威严无比的声音不自觉带了一丝看晚辈的慈爱。
去年秋猎骊山大火的事,始终如一柄利剑悬在景昭帝头上,若没有陆太后和楼君炎,估计真龙怕是成了一条焦龙。
幕后凶手一日未找出,一日难安。
陆宗兼呈上一封密!密函:”回陛下,的确是有了些眉目。据北漠那边暗探传回来的消息,去年王宫发生内乱之际,当时身为北苑大王之子的李承胤曾带人偷偷潜入过京城,时间正是陛下秋猎之前。”
当时,时值李连浩发动叛乱夺位,李承胤却在这时候跑到大晋,本身就不正常。
景昭帝厉眸立时沉了下来:“李连浩父子是要毁我大晋根基哪!”
那日,随行有近半朝堂重臣,先烧山再行刺杀,针对的恐怕不只他一人,而是打算连同朝臣一锅端了。
大晋朝堂无可用之人,北漠便可趁乱如入无人之境。李连浩父子发动叛乱,谋权篡位,本就自顾不暇,却没想到还能一边夺位,一边将手伸到大晋。
这李连浩父子要的不只是整个北漠,竟狮子大开口还想一并吞了朕的江山,是可忍熟不可忍!
欺我大晋也!
景昭帝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正待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
陆宗兼眸目微凛,感受到景昭帝勃然而起的嗜血煞气,但不知为何,再细看时,转瞬却又归于无。
只听得景昭帝平静问道:“此事还有谁知道?北漠那边可知骊山大火之事已经败露?”
“回陛下,只有臣与父亲以及少数近臣知道,想来北漠那边还没得到消息。而且……”
陆宗兼略作停顿,余光瞥了一眼景昭帝的面色,“似乎那李连浩也被李承胤蒙在了鼓里,他好像并不知情!”
“哼,是不是李连浩闭耳塞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皆是北漠人,更是父子。”
儿子就算隐瞒了老子,岂能因一句隐瞒,老子就想撇清关系?
陆宗兼暗道,难道真要开战了?
五年前,那场仗没有打起来,如今,终是难以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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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传信给你父亲,让他最近不必回京城,直接留守边关!还有,最好不要让北漠那边知道事情已经败露。”
陆宗兼应道:“是。”
看来景昭帝另有打算。
“退下。”
陆宗兼并未退出去,而是迟疑了一下,“陛下……”
“还有事?”景昭帝拧眉。
“是关于楼大人的事,但臣不知该不该告诉陛下?”陆宗兼面露犹疑。
“说!吞吞吐吐可不像你的风格。”
陆宗兼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前不久,臣收到了楼大人的信,托臣帮他查一件事,他与夫人自西境入大晋以来,就遭到了源源不断的暗杀,那些杀手的口音似乎是京城人士,且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死士,一旦被抓住就会咬毒自尽,尸体也会被暗藏的毒药化成尸水。所以,他便求臣帮他查查幕后黑手,结果还真被臣查出了一些猫腻。”
景昭帝眉头狠狠一皱:“楼君炎遭遇了刺杀?朕不是派了人去接应?”
孙忠上前,低声提醒道:“陛下,接应的人已经回京了。”
是了,他派了人去北漠边关接应,但楼君炎那小子却转道去了西境,既然能跑到西境,自然能顺利回到大晋,景昭帝便收回了命令,哪曾想,最不安全的却是大晋。
你说楼君炎真要得罪了人,却是没有的,只能是触碰了别人的利益,或者眼红他升的太快。
“谁要杀他?”景昭帝沉声道。
“可能是……”陆宗兼吞吐着说出最后两个字,“王宥!”
话音刚落,景昭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可能是王宥?只怕就是他!
许是气狠了,景昭帝一拍桌子道:“传令下去,命三司可酌情对王宥刑讯。”
刑讯,即用刑相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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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王宥的身份摆在那里,这么多年在朝中积累的势力错综复杂,疏通活络的人甚多,三司更拿不定景昭帝的意思,是要彻底舍弃王宥,还是留有余地?若非明旨,他们也不会冒然对王宥用刑,可有了圣上的口谕,便不一样了。
三司便能放开手脚,像审普通犯人那般审讯王宥。
陆宗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景昭帝的反应,想着楼君炎‘言辞恳切’地求他帮忙的信,甚至再三于信中恳求他暗中查探,陆宗兼不禁暗暗好笑,楼君炎这只狐狸需要他帮忙,笑话,恐怕自己早就查出幕后之人,不过是为着借他的嘴到景昭帝这边游说一遍。
瞧!瞧,原本只是口头审讯王宥,这下直接要上大刑了。
见无自己什么事,陆宗兼便告退离去。
景昭帝却蓦地在他身后随口问了一句:“你同楼君炎的私交甚好?”声音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陆宗兼表情一僵,旋即恢复常色,笑着回头道:“陛下,臣与楼大人确实有些私交,三年前,我奉旨查一桩案子去了北漠,于沙漠里迷了路正好遇到了楼君炎所带的商队,他家里好像是经商的,我们便同行过一段时间。
“原来,他与李承颂竟还这样一段‘孽缘’!”
景昭帝意味不明地长叹一声,抬眸审视了一番陆宗兼,话锋转的极快,突然毫无预兆地问道,“你确定楼君炎被刺杀的事情不是他要你故意捅到朕面前?”
“这是臣自作主张,楼大人的意思是原本想等回京后,亲自向陛下说明此事,但臣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既然与首辅王宥有关,还是应当早些禀明陛下才对。”
陆宗面色呈现些许慌张,恰到好处的道,“陛下,楼大人写于臣的信还在府上,臣这就回去拿来呈给陛下,陛下自然便知臣所言非虚。”
“陛下,可还信?”陆宗兼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与楼君炎之间互通的信,朕有何可看的,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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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宗兼躬身退下,踏出宫门时,顿觉凉风佛面,才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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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君如伴虎,景昭帝生性多疑,稍不留意哪句话说的不对,就要面临质疑,就好比对楼君炎,看似全然信任,可那些信任背后却又存在着某些看不见的危机。
又比如王宥,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是排除异己,滥杀无辜,可其中又有多少‘异己’是为陛下所排,王宥做的最错的事恐怕就是,握惯了权柄,却忘了赋予权利的那个人是陛下,大肆招揽门生,扩充自己的势力,终是让陛下不得不防备着他。
景昭帝早年伴随着血腥杀戮,是因为他的皇位来路不正,他要以铁血手腕震慑朝堂百官,可他如今的路子却是做明君,做被世人歌功颂德的千古帝王,他要的不是朝臣之间的龃龉斗争,要的是百官协同他!达成此番丰功伟绩。
在景昭帝想要政吏清明的时候,王宥就是最大的毒瘤,是毒瘤便是要除掉的,而这个时期的陛下需要的是,家世清白却又未曾与朝堂各方势力牵扯的人挑起大梁,给这个官场注入一股新鲜的血液。
楼君炎便应运而生了。
本事,气运兼具,家世虽是商户,却并不接触京城官场之人。
陆宗兼回头望了一眼巍峨耸立的皇宫方向,那里住着这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掌握着这个天下的走向与命脉,可谁也别想愚弄他半分。
抬手抚了抚胸口,那里隔着绸衫放着一封信,正是楼君炎写于他的,幸亏没有当场拿出来。
那会显得自己有备而来。
一妙龄女子正淡定闲适地品茗香茶,状似很认真地聆听对面中年男人的唠叨,女子正是初春嫁入国公府的霍家四姑娘霍嫣,而男人则是她的生父霍时贬。
往日,在霍府时,未见得霍时贬对这个庶女有多看重,随意仍在某个旮旯里如野草长大,可如今女儿到了国公府,他倒是显得腿脚利落了起来,往跟前凑的勤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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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嫣一直以不软不硬的态度敷衍应对着他,她自己都未曾于国公府站稳脚跟,如何能没脸没皮地刚嫁过来,就借婆家的势为这个不靠谱的父亲谋求好处。
而霍时贬本来一直背靠着王宥这棵大树,巴结逢迎吹嘘拍马简直不在话下,可这次王宥突然被打入了天牢,一下子就懵了,怕被牵连,便找到了霍嫣这儿。国公府与皇室关系亲厚,陆宗兼又在大理寺任要职,其中大理寺便是三司审讯之一,想来探探口风亦不是难事。
这王宥倒底还能不能爬起来?
他才好应对啊。
可自己来了好几次,霍嫣却是对这些事全然不知情,只说她一个后宅女人不过问朝堂之事,陆宗兼也并未给她透露出半点口风。
说是不过问朝堂事,可这个向来不被自己记得的女儿却给了他一个建议,让他适当地对王宥落井下石,说不定能保全霍家。
霍时贬自然不乐意,可霍嫣又说了一句,“父亲,你需要忠的是君,不是王宥。何况,女儿已经嫁到国公府,自然就是国公府的人了,霍家是好是坏,可就牵连不到女儿这里了。”
!
霍时贬这才开始重新认识这个女儿,印象中似乎是家里最没存在感的,眨眼间却攀上了高枝。
“嫣儿,以前父亲公务繁忙,多少有些忽略了你。但你始终都是我的女儿,我们打着骨头连着筋,血脉却是如何都断不了的,霍家可是你的根子啊,你要是在国公府受了委屈,回头也有娘家做为靠山。”霍时贬企图打亲情,俨然一副父亲疼爱女儿的虚伪模样。
霍嫣素白的手端着茶盏,长睫微微垂了垂,掩藏了眼中全部的情绪,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女儿知道。”她若真在国公府失了势,这个父亲估计跑的比谁快。
呆坐着,想就此离去,可又不甘心白跑一趟,霍嫣若是什么都不知晓,陆宗兼应该知道些内幕吧。
“父亲,女儿该去向婆母请安了。夫君这几日每次都到夜半才回家,他无法侍奉在母亲身旁,只好由儿媳代劳了。”霍嫣勾了勾唇,笑意很淡薄。
霍时贬一愣,女儿嫁了人,自是不好于此等到夜半,便悻悻地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还不忘嘱托霍嫣一定要多探探枕边风。
什么?新婚夫妻却分房睡!看来是霍嫣没本事抓住男人,难怪探听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试想,一个不得男人心的女子如何能让男人全然信任?那些重要的事自然不得告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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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白养这个女儿了。
霍时贬离开没多久,陆宗兼便回来了,一进屋子就看见霍嫣坐在窗边发呆,便问道:“岳父过来了?”
霍时贬每次过来后,霍嫣的脸色总不会太好。
霍嫣回神,起身走到陆宗兼身旁,体贴地帮他褪去外衫,笑得得体:“夫君回来了,我去帮你沏一杯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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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宗兼一把拉住霍嫣纤细的皓腕:“不必,我不渴。”嗓音清顿,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疏离感。
霍嫣愣愣地望着他,眼前的男子温和清隽,是她以前从不敢肖想的男子,她原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别被父亲嫡母当作牺牲品嫁给一些歪瓜裂枣做妾,可去年国公府的一场秋日宴,竟是喜从天降。
在得知国公夫人上门提亲时,她简直不敢相信,天大的好事竟会落在她头上。
她明明欣喜若狂,一颗心扑腾扑腾乱!跳,可她却必须要装得冷静自持。
无人知道她的内心有多欢喜。
嫁过来之后,他敬重她,对她很好,婆母也对她挺好,可她却感觉陆宗兼对她总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疏离,他明明就在她身边,可她却是近不得,仿佛被一睹无形的山海所阻隔。
就连床第之欢,亦是如此。
那日迎亲之时,他中途突然离去,她以为他不会回来,可他却回来了,与她成亲,与她圆房。
但她敏锐地感到他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似被漫天的忧愁包裹,像是履行什么仪式,又像是为了斩断什么一样的与她做着最亲密的事情。
他和她相敬如冰,却是冰比敬多一分。
霍嫣默默地想着心事。
霍嫣微怔:“好!”
两人似乎再无他话,陆宗兼为了打破这样的沉寂,便说:“我去书房读会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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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嫣忽地抬眸,叫住他:“夫君,母亲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你望一下母亲。”
“赵星月又闯了什么祸?”陆宗兼脚步一顿,皱眉道。
如今,无论赵星月做了什么,都是国公府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霍嫣摇头:“公主也算不上闯祸,她就是私自叫停了公主府的建造,她觉得住在国公府挺热闹的,不想搬去公主府住。”
“简直就是胡闹!”
陆宗兼大步朝小陈氏的屋子走去。
小陈氏揉着眉心躺在榻上,脑仁儿是一抽抽地疼,本来是让营造司那边抓紧时间赶工期,早点将两人扫地出门,结果赵星月那疯丫头却说不建了。
都说民间最爱幺儿,可小陈氏现在恨不得将小儿子与小儿媳妇一棒子撵出去。
国公府的规矩几乎全都废了,她这个婆母当的也是越发憋屈,赵星月是公主,又不能像对待普通媳妇那样训斥她一顿,你就算是训她呢,她犟的比你更甚,规矩礼仪于赵星月那儿等同一句废话。
出了皇宫,简直就像是入了大海的鱼儿,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赵星月在她这里没规没矩的,她自然也免了霍嫣的晨昏定省,没的道理看碟下菜呀,但霍嫣是长媳,这些规矩礼仪不能废,本打算等霍嫣与陆宗兼磨合!好新婚期,届时,赵星月也搬到了公主府,该教导的东西,自然就能将她带在身边好好教导。
只霍嫣一个媳妇,没得赵星月在跟前瞎转悠,她也乐得轻松自在。
结果,赵星月她竟然不想搬走了。
“娘,我已经听说了,你勿要因为此事烦恼。按照规矩,公主与驸马必须建府另住,一直住在国公府算什么事,我明日便去找太后娘娘禀明情况。”
你说府上分给各个院落的例银不少,可这赵星月隔两天就跑去账房支取一大笔银子,有时又大半夜地跟着陆宗元才回府。更过分的是,陆宗元居然带着她去逛窑子,喝花酒去了。还好,她是女扮男装,可她跟别人抢花魁动手了啊。
你说说这一桩桩下去,我早晚都得被她气死,丢的可是我们国公府脸面。她跟陆宗元搬到公主府去住,就算闹出了什么糟心的事,不至于全靠国公府顶着,皇室那边有时也得出个面管束一番吧。”
“娘,你再稍微忍耐一些日子,我也会劝着点陆宗元,让他别整日瞎胡闹,更会督促他不要闹到你跟前来。”
“这样最好!”
夜色正浓,锦衣香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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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嫣身穿浅绿色的薄杉,端坐在铜镜前,卸着脸上的妆容,粉黛尽除,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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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脸极美,美丽中染了一抹清纯,不像白日里端着。
她正待起身时,腰间骤然一紧,是陆宗兼从身后环住了她,看着铜镜里男子清俊的面孔,霍嫣有些怔然出神。
“霍嫣,你忧思过重,那楼少夫人不日即将回京城,你可与她多走动走动。”陆宗兼抵着她的头,温声道。
“楼少夫人?我好像见过她一面,去年秋日宴她就坐在母亲身旁,只是没机会同她说上两句。”霍嫣回想着,那个娇滴滴的姑娘一看就是个不知愁滋味的姑娘,出嫁前被父母疼爱,出嫁后又被夫君宠爱。
“等他们回来,我带你去,或者邀她过府,也行。”
霍嫣点头:“嗯!”
陆宗兼扬手取下霍嫣发上的簪子,一头乌黑青发顺势垂落腰间,入手如丝绸般滑腻,他心神一漾,!猛地拦腰抱起她,将她压在床榻上。
女子嘤咛的声音婉转动听,姣好的酮体绽放着最迷醉的美。
陆宗兼似被诱惑了,如利剑入鞘,毫无停顿。
许是身下的女子太过美好,许是他太过放纵自己沉沦,对外界的感官全然不似平日。
屋顶上,陆宗元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好歹拿纸团堵住了耳朵,底下可是大哥和嫂子,对下方上演的活色生香,倒底是没胆子真看真听。
而旁边的赵星月却是趴着屋顶,看得津津有味,眼睛都不带眨的。
可屋子里的光太暗,又有轻纱帷幔的遮挡,只隐约瞧见隐隐绰绰的身影交叠起伏,看起来甚是唯美,不像她无意中撞到的父皇与杨贵妃,将她恶心惨了。
陆宗兼没发出什么喘息,只有霍嫣嘤嘤嘤的声音不绝于耳,如美妙的音曲,似乎做着一件世间极快乐的事情。
“你想被大哥发现啊?”
陆宗元本就塞着耳朵,一时没注意控制声音,陆宗兼冰寒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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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
赵星月推着陆宗元就要跑路,结果一脚踩空直接拽着陆宗元落了下去。
恰巧落在床上。
索性从始至终陆宗元都是闭着眼睛的,而陆宗兼也早在他们落下的瞬间将赤果的霍嫣塞进了被子里,捂着严严实实。
霍嫣绷着一张泛红的脸,看着从天而降的陆宗元和赵星月,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小三!”
陆宗兼黑沉着脸,一脚将陆宗元踹了下去。
“哎哟,痛!”陆宗元捂着眼睛,惨叫一声。
“陆宗兼,你凭什么欺负我家陆小三,他只有我能欺负,你凭什么踹他?”赵星月气势汹汹地瞪着陆宗兼,可视线触及到男人的上半身,怂的一下子瞥向别处。
陆宗兼迅速披上外衫,一手拎着赵星月的后衣领,一手提起地上揉着屁股哀嚎的陆宗元。
打开门,直接丢了出去。
“滚!”
赵星月不服气,一骨碌爬起来:“你……”
陆宗兼冷冷地打断了她,冷声警告道:“再敢出现在西兰院,我见一次,扔一次!”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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