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莺莺跟着贺怀翎回了帐篷, 走进帐篷里之后, 她赶紧扶贺怀翎在美人榻上坐下,给他身后垫了一个软垫,然后亲自去桌边给他倒了一杯参茶。.zhongqien.
贺怀翎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 忍不住浅笑了一下, 伸手拉着她在自己身侧坐下, 柔声说:“我没事,胳膊这点伤不算什么。”
刚才上药的时候伤口虽然疼,但是其实伤得并不严重,这对贺怀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九莺莺微微皱眉,不认同的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蜜枣, “你流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你要多吃点枣,我听说大枣补血, 对了, 我等会儿再让春杏给你熬一碗红糖水喝,要把失去的血都补回来。”
贺怀翎不自觉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这话听起来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九莺莺又关切的问:“腰酸不酸?一个软枕够吗?”
“……”贺怀翎低咳一声, 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莺莺, 别忙了, 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九莺莺这次终于老实下来了,走过去坐下来,靠在贺怀翎身边, 又拿了一个蜜枣放进贺怀翎的嘴里,问:“夫君,你觉不觉得父皇今天的反应有些奇怪?”
“嗯。”贺怀翎应了一声,嘴里嚼着蜜枣,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九莺莺分析道:“父皇得知自己被骗,竟然一点怒火也没有,这实在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父皇现在正值鼎盛,应该稳坐皇位,可是他今天的反应,总让我觉得……”
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好听,但是她觉得璟帝今天就像在交代后事一样,他不但没有生气,还在给贺怀翎登基铺路,这实在不像他以往的风格。
他一直是一位贪恋权势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他的皇位的,可是从他今天的态度来看,他好像已经不介意贺怀翎会坐在他的皇位上了。
九莺莺沉吟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斟酌道:“父皇给我的感觉好像有些悲秋伤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贺怀翎明白她的意思,神色暗了暗,他将蜜枣咽了下去,沉默片刻,涩声道:“父皇……这半年一直没有召唤妃嫔们侍寝,他一直自己一个人住在璟阳宫里,太医们经常出入璟阳宫,这两个月还越来越频繁。”
九莺莺呼吸一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看向贺怀翎。
贺怀翎面色沉重,目光有些哀伤和沉痛。
九莺莺终于明白璟帝为何如此反常,他的身体出了问题,他已经不能久居皇位了,所以他才会这样急需一位聪明能干的储君。
他需要将江山交给一个他信任的人,完成他作为帝王最后的重任。
贺怀翎的双腿其实没有残废这件事,无疑是解决了他心头的难题。
他身体康健的时候,不需要一位风头压过他的储君,但是在他身体有恙的时候,他却需要选出一位精明能干的储君,将整个国家和百姓交给新帝,贺怀翎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
在众多皇子当中,贺怀翎毫无疑问是最出色的一位,他有功勋、有才华、有威信,还最名正言顺。
贺怀翎是皇后唯一的嫡子,他自幼被封为太子,从小到大从没有令人失望,若他登基,无疑是众皇子当中最能服众的。
九莺莺低头想了半晌,喉咙有些干涩,半天才发出声音。
她看着贺怀翎轻声问:“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你当初才会同意父皇不杀秦氏和淑妃,对么?”
淑妃当初在危急关头搬出大师的话,也算是歪打正着。
璟帝的身体若是出了问题,那么璟帝一定很在乎大师的那番话,杀生既然犯了他的忌讳,他心里定然是不想杀淑妃和秦氏。
贺怀翎无论相不相信大师之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忤逆璟帝,更不会给璟帝添堵。
若大师所言不假,不杀生对璟帝的身体有益,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此事纯属荒唐,只是虚言,那么这么做,也能让璟帝感到安心,总是好的。
贺怀翎作为璟帝的儿子,无论怎么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反对璟帝这样做。
更何况,淑妃和秦氏不过是多活了一年而已,如果能换来璟帝安心,也算是值得的。
贺怀翎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他摸了摸九莺莺的头发,柔声道:“莺莺,你放心,秦氏和淑妃敢伤害你,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的。”
“嗯。”九莺莺靠在他的身上,看着他受伤的肩膀,轻声说:“其实能不能报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要好好活着,自由幸福的活着。”
九莺莺虽然恨那些仇人,但是对她来说,她重活一世,最大的目标是让她爱的那些人都好好活着,而不是去千辛万苦的报仇,所以最后能不能报仇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的亲人和朋友们都能健康平安的活着。
贺怀翎温柔的笑了笑,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肩膀抱住她。
她轻轻靠在贺怀翎的怀里,欲言又止的问:“父皇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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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应该没有问题。”贺怀翎声音低低的道:“应该还能坚持一两年。”
九莺莺轻轻点头,她不记得前世璟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有恙的,她那段时间浑浑噩噩,自顾不暇,哪里还记得那么许多。
前世璟帝来草场围猎的时候,也没有发生刺客的事,这件事是这辈子才发生的意外,出乎她的预料,现在的一切都是她始料未及的。
不过从时间来看,璟帝在前世确实坚持了一到两年,然后才隐瞒瞒不住病情,在朝堂上晕倒过去,从那以后,众臣才得知了他生病的事情。
贺怀翎也是在那段时间才重新站了起来,渐渐掌权,收拢了手里的权利,贺怀瑾被他打的措手不及,这辈子,贺怀翎站起来的时间比前世提前了不少。
可见她重生回来之后,确实改变了一些事情,很多人的轨迹都发生了变化。
她希望改变的都是好事,大家都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九莺莺沉默了一会儿,又往贺怀翎嘴里塞了一个补血的蜜枣,然后抬眸问:“你还怪父皇吗?”
她知道贺怀翎心里一定不好受,璟帝虽然犯了诸多错,但他们是骨肉血亲,璟帝如今生病,贺怀翎心里一定会难过。
贺怀翎沉默地将蜜枣吃了下去,声音有些沙哑的说:“怪,母后死后,他多疑猜忌,一点也不顾念母后,连亲生儿子和她的亲人们,他都不愿意相信,甚至几次想要迫害他们,但是……”
贺怀翎的声音一顿,沉默片刻,道:“但是他终究是我的父皇,也曾经是我最崇拜的英雄,他犯过错,我怪他,却不能恨他,我现在只想让他这两年好好活着。”
九莺莺轻轻点头,安慰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低柔的说:“我明白。”
贺怀翎对璟帝有父子之情,他也许永远怪璟帝,却不会恨璟帝,特别是在璟帝生病的时候,贺怀翎无法再恨他。
璟帝如今已经风烛残年,贺怀翎作为儿子,只会希望璟帝可以安稳、平静的度过这两年。
贺怀翎揉了揉她的手,道:“父皇以前未必没有怀疑过我双腿残废的事,他只是装糊涂,不曾去探究真相而已。”
九莺莺一愣,“你为何这样觉得?”
璟帝如果怀疑了,为什么不早些揭穿贺怀翎?
贺怀翎笑了笑,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含笑道:“不然你以为父皇为何把你嫁给我?”
九莺莺怔了怔,晶亮的眸子微微睁大。
她回忆起赐婚的事,忍不住有些糊涂,她眨了眨眼睛,试着从璟帝的角度开启分析整件事。
她仔细想了一会儿,发现贺怀翎说的也许是对的。
她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如果当朝太子要选妃的话,她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果璟帝一开始就怀疑贺怀翎腿瘸之事的真假,那么从他的角度来看,若贺怀翎双腿真的没事,以她的身份,日后足以做太子妃,不会辱没了贺怀翎,若贺怀翎双腿是真的残废了,那么如果日后其他皇子登基,以她父亲的身份和地位,应该也可以护住贺怀翎,至少能保住贺怀翎一命。
璟帝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突然下旨将她嫁给贺怀翎,他这样做,既平衡了当时的朝局,不会让二皇子贺怀瑾一手遮天,也能让贺怀翎后顾无忧。
璟帝老谋深算,也算是为贺怀翎设想周全了。
九莺莺轻叹道:“父皇用心良苦,只可怜你我,被硬凑成了一对。”
贺怀翎当初装瘸,无论真假,对璟帝来说都是恰到好处,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这些年来,璟帝不曾去探究真假,任由贺怀翎在轮椅上坐了这么多年,也因为如此,贺怀翎才能这样轻易的瞒天过海。
九莺莺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贺怀翎和璟帝这对父子倒是有趣,他们互相欺瞒,也互相包庇,在装瘸这一件事上更是默契十足,他们一个敢装,一个半睁着眼,不闻不问。
她笑了笑,忍不住想要抬头逗贺怀翎两句,结果一抬头,正好对上了贺怀翎冷冰冰的那双眼睛。
她愣了愣,“怎么了?”
贺怀翎刚才还温柔如水,眼睛里含着脉脉温情,怎么这么快眼睛里就结了冰,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冷冰冰的。
“父皇硬将我们凑成了一对,所以你觉得自己很可怜?”贺怀翎薄唇紧抿,一双冰冷的眸子里隐隐透着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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