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没想到结果来得如此迅速, 就像他在十分钟前才决定告白一样。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再补充点儿什么, 对面盛千夜已经开始酝酿起了拒绝后的流程。
男人的自尊心当然受不了,皱眉问:“为什么拒绝?”
盛千夜哗然片刻:“这还要理由?”
傅修:“……”
“你等等啊, ”她抬手停住, 垂眼咬唇, “我想想。”
想了几秒钟, 她更加坦然地陈述实情:“还能有什么, 我对你没感觉啊。”
活了二十七年, 傅修私以为这是他人生迄今为止所遭遇过的最大滑铁卢。
她是怎么做到如此波澜不惊的?拒绝都不犹豫一下?
他稍作沉吟, “如果跟我在一起这部剧片酬翻倍呢?”
盛千夜这一瞬的目光有点像在看迷惑行为大赏。
她摇了摇头:“我不缺钱。”
“刚刚不是问我片酬?”
“该我拿的我总得拿到吧,”她轻松地喝了口矿泉水, “不该我的我也没兴趣。”
再说了,他给她钱她跟他谈恋爱,那她成什么了?她对得起每天把她当心肝宝贝的粉丝吗?
傅修彻底说不出话了。
盛千夜心道说了这么多也该结束了, 从背后抽出剧本的时候顿了一下,看自己的老板维持着固定姿势,很久都没动。
于是她假模假式地关切了一下:“你没事吧?”
“没事。”男人僵硬道。
傅·没事·修泄愤似的把手里的水平捏的噼啪响。
他以为盛千夜最起码还会继续慰问一下, 结果盛千夜点了点头,哗啦啦地把剧本翻出声音, 爽快地答:“那就好。”
“……”
老板最近又爱上了开会。
平时五百年都不会和艺人产生密切交集的他, 突然开始三天一小会七天一大会。
盛千夜已经自暴自弃地不在老板面前装五好青年了, 能推的都推, 不能推的也推, 实在缺勤太久, 就意思意思去一趟公司。
开会的内容她已经找人录下来了,本来打算在片场看的,结果傅修这王八蛋说,完后写八百字读后感代表她看了,完。
盛千夜遂脸上笑嘻嘻心里臭垃圾地赶回了公司。
随便挑了个有沙发的空会议室,她搭着腿在沙发里惬意地躺好,按开投影仪。
没看一会她就困了,看着傅修的脸,思绪也控制不住开始地神游。
助理看她开始发呆,又看了看屏幕里帅气多金的老板,问:“老板是不是给你告白了啊?”
“告白?谁告诉你的?”
“我上次在门外呢,听到了。”
“也不是告白吧,就是……或许想看看能不能和我来一发这样。”盛千夜说。
助理蒙了一下:“什么来一发?”
她理智地科普:“在床上来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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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娱乐圈资本家她见得多了,大多是没什么靠谱的,看到年轻漂亮的就想上去搭个讪,有的没良心的就打着恋和姑娘相约床榻,睡腻了再手一挥甩掉。女方又是艺人,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不会曝光和撕扯死磕,只能随便地不了了之。
出道到现在,她收到此类明里暗里的讯号已经很多次,已经有了自己的分辨方式。
果不其然,助理问:“你是说老板要和你约炮?为什么这么说?”
“哪有那么突然的,突然跑到剧组,突然说要当我男朋友,连追都不追的——”
“这能是正儿八经谈恋爱吗?”
“谈恋爱是要追的,要示好的,”盛千夜转头,“你见过连追这个流程都没有就突然谈恋爱的吗?”
助理似懂非懂地摇头。
她打了个响指:“这不就结了。”
没追想在一起的,不就是另有所图。
而另一边,会议室隔间的傅修听完了全部对话,再度无言良久。
他认真地问她要不要谈恋爱,她觉得他只是想睡她??
……
盛千夜也不晓得为什么,自己回了趟公司后,傅修就再也没开过会了。
倒是她的剧组,开始多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诸如下午茶、甜点、水果、咖啡,她的总是会比别人多一份,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贴吧后援会组织的,结果一连这么多天都有,不像是粉丝的做派。
于是她随机挑选了一位幸运的工作人员问:“这些东西都是谁送的啊?”
工作人员说:“傅修。”
正在吃蓝莓的盛千夜停下了自己的手。
回到休息室,她看着自己的那盒蓝莓,思忖着傅修往里面下慢性毒药的可能性有多少。
助理替她调了一下空调风速,然后才走过来说:“老板最近对你蛮好的。”
“他不是对整个剧组都很好吗?”
“可是只有你的东西比别人多,”助理大胆猜测,“或许是为了送给你,才送遍了剧组?”
盛千夜被肉麻得直哆嗦:“不可能的,傅修不会做这种事,你别乱猜了。”
助理:“那你觉得是什么嘛。”
“他是不是有事求我?”
助理等着她发言:“比如?”
盛千夜舔了舔唇:“比如想不涨价让我留在华彦。”
事情的答案很快在某个午后被揭开。
那天下午傅修出现在片场,请大家喝新鲜的椰子水,人心都被他笼络得差不多了时,盛千夜到底按捺不住,把自己房间里的三个椰子拖出来问他——
“你最近送这么多东西,到底在干嘛呢?”
男人抬起头,言简意赅地回答:“在追你。”
她一手没托稳,椰子咣当砸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儿。
片场并非只有她一个人,周遭所有工作人员不可思议地看过来,连正在喝椰子水的导演都被呛到,捂着嘴唇在显示器后头咳嗽起来。
那一周盛千夜几乎被问了五千次“你是不是要当华彦老板娘了”,剧组忽然盛传她带资进组,她背后的资本是自己老板。
就连合作伙伴看她的眼神中都带了一丝震撼和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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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希望自己带资进组,可惜组里带资的只有一位,是剧组的女二号。
这女二号何澄是演艺世家出身,爷爷是显赫一时的商贾,父母在生了仨儿子后,于四十多岁诞下她,老来得子的珍惜程度自是不必讲,更何况还是小女儿。
小女儿天生一双泫然欲泣的眼,从小又被家里宠着,第一次在外拍戏,受了点磕磕碰碰都往下大颗掉眼泪,有回拍完戏嗓子疼,还当场哭崩了。
观众虽觉得何澄作,可女生一看就是在爱里长大的,所以受不得丝毫委屈。
那样的能力啊……在盛千夜十四岁的时候就失去了。
懂事都是需要代价的,如同每一块玉石成形前都要经过无数次打磨,是过程的痛楚才造就了相对圆满的果,而其中不足为道的长夜痛哭都须得自己承受。
长不大是因为有人宠有人撑腰,所以不必逢迎讨好。
那天在剧院拍一场滚落摔伤的戏,台阶边沿有钢筋和模板裸露,导演喊卡了后,盛千夜和何澄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她的比何澄的要更严重一些,可惜何澄向来会表达,抽抽搭搭好几下,多数工作人员就又围了过去。
盛千夜看着自己手心被蹭掉皮的伤口,有红血丝正往外渗。
她其实还蛮怕痛的,大概是习惯忍着,倾诉欲会缓解的那部分痛被憋住,只好转移向别处。
好在她已经让助理给自己准备一个药箱了。
盛千夜在原地等了会,结果助理反常地没有抵达,她回过头,发现傅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他从助理手上接过药箱,走到她面前。
“手拿出来。”他边拆棉签袋边说。
盛千夜狐疑地瞧了他一会,手势伸出去了,说的却是:“你给我箱子就行。”
男人罔顾她的提议,强行掰开她手掌,下压手指抬高她掌心,给她料理伤处。
蘸了酒精的棉签在伤口周遭滚了圈,他皱眉问:“痛不痛?”
盛千夜心想这么霸道总裁玛丽苏的台词也敢问我?
“不痛。”
棉签猝不及防压上伤口,她痛得下意识“嘶”了好几声。
盛千夜:“……”
“我没用力。”他说。
盛千夜没回话。
傅修低声继续:“痛就痛,痛也没什么可耻的,没必要全一个人硬抗。”
剧场暖黄色的灯光倾泻下来,有细微粉尘在光柱中漂浮,他的声音带上暖色调。那张脸也莫名落拓顺眼了几分。
她舔舔唇角,声音散漫:“你来当我人生导师的啊?”
制冷空调一言不发,把方形的创可贴贴进她手心。
二人再次见面是在盛星雨的生日宴会上。
那时候她正和好久没见的一个男演员交谈甚欢,从几年之前彼此的处女作聊到往后发展,又聊到市场喜好,分析最近的观众喜欢看什么题材。
正到兴头上的时候,经纪人来找她,说是公司有点事。
她将信将疑地跟着经纪人出去,上了车才发现隔座坐的是傅修。
看到傅修,她就知道什么公司有事都是托词,公司能有什么事,分明是这男人又以公谋私。
她早有预料地问:“什么事?”
“酒店在哪?”他关车灯,“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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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千夜一头雾水:“送我回去干什么?生日会还没结束。”
“回去看剧本,明天要拍戏。”
这一整晚真是莫名其妙,他说的话更莫名其妙——她拍戏有他什么事儿?
她身为一名合格的演员,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安排好,”盛千夜侧身扳门锁,“没别的我就先下去了。”
谁知他先她一步把车门锁上,盛千夜被摆了这么一遭,也是万分费解。
她回身看着傅修,拧眉:“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你和那个男的在一起说话。”
“……”
难以想象这话居然是从傅修嘴里说出来的,盛千夜吸了吸鼻子,果然敏锐地闻到了酒味:“你喝酒了?”
她自知和喝了酒的男人难讲道理,只好尽量直入主题:“我和你没有关系,和谁说话也是我的自由……”
傅修像是听到了什么刺耳的句子:“你说谁和谁没有关系?”
“我和你啊。”
“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关……”
盛千夜话才说到一半,身后车窗被人用手压住,带着醉意的男人压住她唇瓣,触感加深。
她瞠目了几秒,反应过来时要推开他,但任她如何挣扎,他都岿然不动。
离开时,傅修眼眸沉暗地问她:“这下算不算有关系了?”
终于挣脱开男人怀抱,盛千夜感觉自己嘴唇都要被这人咬肿了,怒不可遏地把身上外套和手边纸袋往这放肆的男人脸上扔去,开了锁,咬牙切齿地走远了。
她要踢他,腿居然也能被他膝盖压住。
太丢人了,她盛千夜近身搏斗怎么会有输的时候?还是被人不能动弹地按在车窗上?还被亲得毫无还口之力??
她现在恨不得重新折回去让傅修也体验一把被压的感觉,但衡量了一会觉得好像不太划算,只好回头又泄气般地骂了几句。
男人的车在夜色里停了很久很久。
直到秘书闻讯赶来,看着他眼角的一处新伤踟蹰:“您这是……?”
“没事。”
男人摸了摸眼角,低笑:“细致来说……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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