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剧组吵嚷着散场, 几辆房车和树错落地勾画出一小片单独区域，二人正好就在中心，隔绝开喧闹的人声。
夕阳晕染开大片昏黄，男人额边的碎发被风吹动，他站在那儿垂眼瞧她，场景说不出的静谧。
她心思柔软, 下巴垫在膝盖上, 伸手拨弄那个水晶球。
“但是你得说不信, ”少女慢慢吞吞地道, “这样我才能继续。”
纪时衍扬了扬眉，无奈笑了声：“那行，我不信。”
纪宁伸出手指戳了戳玻璃外壁, 滑到底部拨弄开关，声音轻飘飘：“那么接下来……”
她还没说完, 水晶球咳嗽两声，先说话了：“hello纪宁，我是卓贡。”
纪宁：……？？
她惊了一下，捧起水晶球往底座处看, 旁边果然有个小小的播放口, 正在往外传着卓贡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少女看着里头飘扬的雪花发愣, “卓贡在隔空喊话我？”
气氛霎时间降至冰点, 男人不悦地舔了舔上牙膛, 眯眼：“哪来的卓贡？”
“编剧给我的, 她说关了灯看这个很漂亮，”纪宁一头雾水，“我哪知道打开有卓贡的录音。”
卓贡还在断断续续说着什么，男人伸手过来一秒按关，把东西丢进袋子里：“别听了，不重要。”
吃完晚餐之后，纪时衍送她到酒店楼下，纪宁惯例准备开车门，拉了两下没打开，料想是他还没开安全锁，就理所应当地停了停，等他打开。
结果没等到开锁的声音，只等到男人在背后沉吟了会儿，问她：“今晚还是一个人睡？”
纪宁想了想：“没有，宋瑜也在房间里。”
“她在的话你就关灯了？”
纪宁反应了一会，这才说：“嗯，有人陪的话就会关。”
男人问：“她住到什么时候？”
“不太清楚，应该是楼上装完修她就回去了，毕竟也开学了。”
他颔首：“等一个人睡的时候再告诉我，我接你。”
“接我去哪？”
男人似是被她逗笑：“当然是我住的地方。”
纪宁启了启唇：“同居……吗？”
纪时衍蹙了蹙眉，没料到她会给出这种回复：“只是怕你开着灯很难深度睡眠。”
“不过你想要同居的话——”
男人似是觉得这也是个好提议，敲了敲方向盘，道：“也不是不行。”
纪宁觉得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但仔细一琢磨，话又好像都是她说的。
这个问题抛给她，怎么回答都不对劲的样子。
“到时候看情况……”她模棱两可地含糊带过，抓着袋子就准备跑，“我先上去了。”
纪时衍看她勾过装了卓贡语音的袋子，敛眉：“你还带这个干什么？”
“人家给我的我还是带走吧，”纪宁说，“留你车里也不好呀。”
“那回去也别听了。”
纪宁笑着点头：“我不听。”
她也纯粹就是觉得人家送的东西丢掉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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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房间后她就去洗澡了，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宋瑜在玩那个水晶球。
房间漆黑一片，水晶球内的小王子在淡蓝灯光中旋转，有卓贡的声音毫无防备地再度出现。
“……听说你和纪时衍在一起了，挺好的，那这次你生日我就不再打扰了！托编剧把这个水晶球给你，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以前在剧组的时候喜欢你，不过现在都是过去式了，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都不希望你有所芥蒂，嗯，最后一句，就祝星辰收视长虹吧！”
万万没想到后面是这样的内容，正在擦头发的纪宁手指顿住。
宋瑜还维持着正准备拍照的诡异姿势，蹲着马步转头看向纪宁。
“这他妈什么玩意？！”
纪宁摇头，她怎么知道。
两个人对视了好几秒，宋瑜直起身来：“幸亏我没在直播，否则今晚的热搜就是这个卓什么贡的了，好家伙，还用水晶球整这玩意呢。”
“我们编剧买了很多这个，”纪宁说，“可能是卓贡去找她的时候觉得可以用上，就拿了。”
这段话大抵也什么没别的意思，她猜是卓贡给结束做的一个总结和告别，他的声音也很坦然。
宋瑜撇撇嘴，把灯打开：“你有猜到吗？他喜欢你这事。”
“这谁能猜到，”纪宁理了理手上的毛巾，“他对所有人都是那样的。”
亲密、熟稔、话多，卓贡成天一张笑脸时时暖光四射，她从来都觉得他们只是朋友，不觉得自己特殊。
宋瑜不由得问：“那你是怎么感觉到纪时衍喜欢你的？”
“也不是感觉……”纪宁舔了舔唇，“就觉得，我多少是不一样的。”
和卓贡给人的感觉不同，纪时衍寡言疏离惯了，第一次坦然接受外界捆绑好像只是和她。
无论是那句“漂亮只是她最不足为道的事”，还是当时给她买娱乐号的撑腰，又或者是那条一生一定制的项链……
虽然每一次都有巧合的理由，但巧合多了她也难免会想，就算是营业，谁也不能强迫纪时衍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他对她好，只是因为他愿意，或许当时在节目里有一部分效果的原因，但在节目以外，他给她的是真实而光明正大的不同。
毕竟是那么优秀的人，那么多人想攀都攀不到的高峰，彼时的她才会诚惶诚恐，不确信自己是否值得，才迟迟不敢承认。
好在那些她说不出口的，他替她说了。
宋瑜看着水晶球：“那这个怎么办，以后还玩吗？”
“不玩了。”
“也算个纪念啊。”宋瑜说。
“但是我男朋友爱吃醋，”纪宁道，“所以还是把它封好放柜子里吧。”
宋瑜的表情逐渐扭曲，看纪宁开始吹头发，凑上前把她插头拔了，恶狠狠的：“炫耀你有男朋友是吧？”
“不是的，”纪宁小声，很真诚地眨眼，“炫耀男朋友是纪时衍而已。”
“……好。”
第二天纪宁一到剧组，发现大家都紧张地围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
纪宁看导演面色凝重，不由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是谁搞的，昨晚《胭脂》后面的剧本传出去了。”
剧本被曝光本就是很严峻的事情，但更严峻的是观众对剧本产生了抗议。
这阵子，《胭脂煮酒》靠着良心服化和带感剧情，电视收视率稳固升到第一位不说，播量更是甩过不少热门完结剧，国民度也快盖过纪宁当时的《玫瑰与那时风》。
台同步很少有这么好的成绩，按照目前的涨势来看，如果能留住观众，《胭脂》势必是今年的大爆古装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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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讨论度最高的是纪宁的角色红绫，红绫一身红衣出场，足腕上挂着铃铛，不止惊艳了男主，也惊艳了绝大多数的观众，早期她和男主的感情线也是真的两小无猜治愈到掉牙。
但后面的剧本里红绫黑化坠崖，悲剧得彻底，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观众无法接受，一晚上直接把红绫别死讨论到了热搜一位。
里头当然不仅有粉丝，更多的是真实的观众。
【这剧双女主吧，纪宁的红绫和阮昭的浣夏。理智分析的话都是很讨喜的人设，红绫后期黑化或许会掉粉，但浣夏的人设一直很稳定。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昨晚看剧本全程代入纪宁的脸，看到红绫黑化居然一点也不讨厌，反而觉得后面的浣夏优柔寡断烦死人了。】
【我也发现红绫有一点要黑化的苗头了，前天她一边自责一边狠心烧表妹衣服的那段我看哭了，明知道编剧在把她往讨厌了写，可纪宁演的就让我很有代入感，我就觉得红绫也是被逼的啊她也超级有苦衷的啊怎么没有人看看我们小绫呢tt纪宁怎么做到把讨厌的剧情也演得这么讨喜的……】
【纪宁演技真的太好了，而且剧本不够极端（如果传剧本是真的的话），拿给演技不好的或许还能让观众倒戈向浣夏，但是纪宁只会让大家全部理解红绫的感受，因为她的情感传递做得特别牛逼，总而言之还是演技好。】
【剧本走到这里也不是完全动不了了，要我说就顺应民意把这剧改成红绫的大女主剧吧，黑化之后把自己最爱的男人囚禁起来，杀了浣夏，自己做女帝。啊啊啊啊想到就很带感了，看纪宁演这种肯定很爽！！】
【三个人的感情纠葛我早早早早就看腻了，爱爱l吧红绫不能死啊！我一人血书让红绫当大女主吧！！】
【我昨晚眼睛都哭瞎了，如果红绫真死了，后面浣夏还和男主有十几集秀恩爱的戏我就拒绝观看。是在是心疼啊，她前十七年已经很惨了，为什么连快乐时光也只能有两年呢？命运太不公平了。】
【喜欢的主角死了=站的c走向be=看自己站的c男主和别的女人恋爱=吃屎=弃剧回踩，剧组还是好好商量下吧。】
【红绫真是唯一一个黑化了我也只觉得好可怜的女孩子……我不想看到她死，太难受了。】
纪宁看完了热搜，也陷入了沉默，难以预料到观众居然给了她这么高的评价——
把招黑的片段也能演得讨喜，需要演员对人物的了解极其深入，并且还要把自己所体会的感情原封不动地传递给观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真不是轻松的事情。
最后导演紧急开会，一天一夜后得出方向：改。
按照那个点赞6万的评论，把剧本改成红绫黑化后的大女主剧。
观众正是知道《胭脂》边拍边播才会提出意见，意见也都是一集不落追剧观众的心里话，虽然修改剧本很难，但观众若是真的在红绫死后不满弃剧，口碑和收视都会下跌，剧组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更何况，大女主也是市场流行的方向。
“又见证你逆天改命了，”当晚宋瑜看着剧组的公告啧啧感叹，“把双女主加一线男主的剧，活生生转成自己的大女主剧。纪宁，我以前打死都没想到，你能这么给我长面子。”
纪宁从来没演过黑化后的大女主剧，是挑战，但也是满载着压力的动力。
毕竟这个位置是观众相信她从而给她争取来的，她一定会尽自己所能，给观众最酣畅淋漓的观剧体验。
纪宁那天看前辈们的黑化演技看到十二点，回过神来要睡觉的时候，听到另一侧的宋瑜叫了声。
“怎么了？”
“刚刚气昏了头，用小号回了大号底下某个杠精的评论，”宋瑜说，“我粉丝基本都知道我小号，没事。”
纪宁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你们开个人尽皆知的小号是为了什么？”
“碎碎念啊，有些雷品吐槽之类的可以放小号，不想出妆容纯自我欣赏的照片也放小号，我们美妆博主和你们明星不一样的好伐？明星的公开小号也不能随心所欲，所以她们才不开，”宋瑜指过去，“你除外。”
“你的小号不能叫小号，叫彩虹屁指南。”
纪宁没空跟她研讨小号的妙用，想起下班前江茵嘱咐自己在视频站上注册个账号，后期宣传要用。但是站今天好像bg了，传不了图片。
“对了，”她赶紧问宋瑜，“我要换个头像背景，站图床坏了，只能上传链接，怎么弄？”
“你把图片传小号微博相册，然后复制链接贴上去就行了。”宋瑜颇有经验。
纪宁照做，很快上传成功。
传完之后困意袭来，眼皮子重得几乎睁不开，她就关掉手机睡了。
醒来她才发现剧组凌晨的时候通知了放假，因为改剧本需要一个缓冲期，所以原定今天拍的戏不能要，部分演员休息，其中恰好有纪宁。
今天还正好是她的生日，之前她说自己要拍戏，让纪时衍晚上再来给她过生日就行，但没想到还平白多了天假。
她拨通了纪时衍的电话，那边很快接通，背景音有点吵。
“你在哪呢？”纪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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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时衍似乎想回一个具体位置，但料想她也不清楚，便道：“之前拍综艺给动物洗澡的那里。”
“路过了吗？”
“还没，”男人洞悉她的想法，“怎么？”
“有空的话帮我去看看呀，好久没看到它了。”
是纪宁那天拍初吻日记的时候洗的一只狗，特别乖巧的金毛，只是有只眼睛受伤了，有条腿也装了假肢，但仍然非常乐观。
特别喜欢她，她也承诺过有时间会再来看它，只可惜工作实在太忙，根本抽不出空。
不过现在让纪时衍去看看也是一样的。
男人在那边回应：“嗯，我过会去看，然后传照片给你。”
“看完之后还有什么行程吗？”
“有，”他沉声说，“回去给你过生日。”
“正好今天临时通知休息，”纪宁非常受用，抿唇笑问，“你大概几点回？”
“九点。”
刚好够她再睡一觉。
纪宁往枕头上蹭了蹭：“那你到了喊我，我再睡会。”
“嗯，好好休息，我一会到。”
睡前纪宁又刷了下微博，发现小号里某个站姐比纪时衍发照片还要快。
男人还在委托江胜拍照，站姐这边就发了预览图。
阳光下，男人俯身摸着金毛的脑袋，不知在耳机里听到什么，忽地笑开。
纪时衍家第一大站站姐配文：【——今天的纪时衍和世界和解了吗？——和解了一点点。】
海盐姐姐们涕泗横流地转发，感慨好久没见他笑得这么由衷了。
纪时衍九点的时候准时抵达，纪宁也收拾好准备出发。
门铃响起，她提着包走到门口，顺势取下一顶帽子。
门打开，看着手机的男人抬起头，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好像没必要戴帽子了。”
纪宁：“什么？”
男人将手机举到她面前，映入眼帘的是热搜页面，热搜一位写着明晃晃的纪宁小号四个字，点开，“纪时衍圈外隐婚妻子”被转了近两万条的热门微博正是置顶那条——
【纪时衍，和我结婚，孩子跟你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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