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马车外已是镶金嵌玉名贵异常，马车内部又宽又大，竟还能摆得下一张榻子。</p>
所用之物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岁星看出那一套青瓷茶具都要上百金，足够普通老百姓全家五六辈子开销。</p>
系统跟她说这是位性情暴戾的暴君，杀人如麻、阴狠嗜血，不止女主叶婉儿怕他躲他，连朝臣都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p>
岁星以前见过很多种这样的人，他们在外人口中无一不是疯子、恶鬼，但对她都很温柔，她的花瓣折损一点他们都会心疼好久。</p>
所以她并不畏惧，从容优雅坐在容淮身边，当着容淮的面吞下那颗毒药。</p>
容淮盯着她扬起时纤长漂亮的脖颈，黑眸如无形牢笼，将这人紧紧锁住。</p>
“这是解药，要服用七七四十九日。”</p>
岁星刚拿出小白瓶就差点被容淮夺走，对上男人的眼神，她笑着解释：“不要急哦，泡了药浴之后再服用效果更好。”</p>
男人沉默一会，突然伸手来摸她的脖子。</p>
岁星疑惑地‘嗯？’了声，却主动扬起脖颈，任由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碰了上来。</p>
男人外表矜贵文雅，似雪中白梅清冷孤傲，但他指间有薄茧，显然是习武之人。</p>
粗砺指腹乍一碰上那段绸缎般软白细腻的皮肤便忍不住收拢五指，掌心紧贴这截脆弱——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轻易折断她的脖子，要了她的命，令那双明亮温暖的眼眸永远黯淡。</p>
他克制着心口汹涌喷薄而出的暴戾，以最不可思议的轻柔慢慢抚摸着。</p>
“……呜。”</p>
岁星的轻呼让他回神。</p>
他看着她蒙上一层水雾的眸子，心颤了颤。他几乎立即松开了手，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将那只手藏于身后。</p>
他生来就会掠夺、毁灭，他骨子里流淌着无情的皇家血液，他不是不知道世人偷偷称他为‘暴君’。</p>
这样一朵美丽、洁白的花轻轻绽放于他身侧，只会被玷污、破坏。</p>
他眸底隐隐有风暴聚集。可要他放手，他又如此不甘，他实在想……</p>
突然，他的手被握住了。</p>
容淮一怔。</p>
这人好像不知道自己在阎王殿前转了一圈，差一步回不来人间。她眼眸清湛，表情认真又温柔：“是毒发作了吗？你的脉象不对。”</p>
“……”</p>
容淮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低声应了个嗯。</p>
岁星说：“别怕，等会泡了药浴会好很多，药方我已调配好，你不放心可以让你认识的大夫查……”</p>
“我放心。”</p>
容淮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我信你。”</p>
她笑容温婉。</p>
皇宫。</p>
侍从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等待这辆华贵的马车开启，走下大宣最尊贵的男人。</p>
马车门开是开了，先下来的却是一位身着青衫的姑娘。</p>
她撑扶着另一人的手，提着裙摆小心踩着板凳下来，没有踩旁边的人凳。</p>
“这里是……”</p>
环顾四周，岁星眼眸微微睁大。</p>
下来的男人无声无息站在她身侧，垂眸观她面色。见她面上没有排斥，掩在袖中的拳头这才松开。</p>
“参见陛下。”</p>
太监见自家陛下不语，连忙尖着嗓子又喊了一遍。</p>
岁星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正好对上男人投落的目光——幽深阴沉，黑不见底，却将她的身影倒映得分明，似一张黑漆漆的网能闷得人喘不过来气。</p>
“你……”</p>
“你后悔了么？”容淮沉声问，“孤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可以离开。孤不会砸你的医馆，也不会为难你的师妹。”</p>
“不必陪着孤中毒受罪，也不必陪着孤留在宫里。”</p>
骗她的。</p>
他当然是骗她的。</p>
只要她敢离开，他立即让暗卫把医馆砸个稀巴烂，立即把那些她在意的师妹们都抓过来，用她们逼她留下。</p>
他不择手段，他居心叵测，他该天诛地灭。</p>
系统：“他骗你！他才不会放你走呢，他刚刚可是一直拉着你的手没松开！他太想留住你了！”</p>
岁星：“我知道~他只是没有安全感~”</p>
青衫女子像是不理解他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由上前两步拉住他的袖子，语气还有些急，生怕他讳疾忌医。</p>
“我说过会治好你身上的毒，你的毒不解开我不会走。你为何突然赶我？难道因为你是皇帝，你就不怕毒发疼了么？”</p>
从没人敢问容淮疼不疼，他亦不需要。可望着眼前人的脸，他喉部又做了个吞咽动作。</p>
“好，你留下。”他说，“但你不能轻易离开，孤……”</p>
他顿了顿，才道：“孤随时可能毒发。”</p>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的袖子还是第一次有人碰。因为是她，这种感觉异常不错，他甚至希望她那只漂亮的手多碰碰他。</p>
岁星点头。她想转身去马车提她的六个药箱，腰却被男人轻易搂住。</p>
她身形清瘦单薄，靠在男人怀中更显纤弱之态。</p>
当淡淡药香扑鼻而来时，容淮眸色更深，他臂弯无声收紧，乜了旁边跪着不敢动的一大片人一眼，对岁星说：“他们会帮你带过来。”</p>
岁星：“我得看着才放心，里面有给你带的几味药。”</p>
原来是为了他。容淮心中涌入一股暖流。</p>
他冷声让人起身去搬箱子，护在岁星腰侧的手却始终没松开。</p>
岁星果真十分紧张这些药箱，唯恐有人从中动手脚。有的药草稀有，整个上京都买不到，弄毁了非常麻烦，并非她刻意为难人。</p>
容淮专注望着她的脸，见她薄唇微抿，似是忧虑，下意识命令道：“不许不高兴，有任何不悦可以告知孤。”</p>
说完才意识到他的语气高高在上，她或许听着十分不适，听不出一点关心，只有浓浓强迫。</p>
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懊恼之色。</p>
岁星抬眸看他，正好看见这一抹晃过去的神色，她道：“没有不悦，我只是在想先让陛下泡哪种药浴好呢？”</p>
“……都可。”</p>
“他们是将药箱搬去陛下寝宫么？”</p>
“嗯。”</p>
容淮低声说：“从今日起，你与孤同吃同住。”</p>
他紧盯岁星的脸，只要她脸上有一丝丝不愿，他便……</p>
岁星点头道：“好呀，陛下平日用膳我也可陪同吗？”</p>
容淮定定看着她。</p>
岁星自顾自说：“其实膳食搭配我也会些，陛下若放心，可以将每日食单交由我来拟定。”</p>
岁星非但没有拒绝他，还打蛇随棍上，要全方位掌控他的生活。</p>
容淮没有半分被冒犯的不快，他的心随着她翘起的嘴角落回原处。</p>
她越是这样，他越想要更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