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个火柴炮入水，动静也很大。</p>
湖面上又漂起了很多鱼。</p>
王振华再次下水，把大鱼全部捞出来，再捞一些小鱼。</p>
用毛巾擦干身子和头发上，穿上衣服和草鞋。</p>
家人们大鱼装进棉布袋，小鱼装进提篮。</p>
爷俩用力把鱼袋子抬上鸡公车。</p>
“振华，我估计有九十斤大鱼，三斤多小鱼。”</p>
董家旺傻笑，双手打哆嗦,“大姐，你的日子好过了。”</p>
董秋兰连连点头，双眼直盯着王振华。</p>
欣慰，感激，骄傲。</p>
这些鱼能卖十八九块,是一笔她想都不敢想的巨款。</p>
“娘，小鱼不卖，拿回家做咸鱼，我跟大舅去乡里卖大鱼。”</p>
王振华吩咐弟弟妹妹，“你们俩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们买。”</p>
“大哥，我不要礼物。”</p>
王晓莹摇头，“我就想吃饱肚子，永远不挨饿。”</p>
“我也不要,就想问个问题。”</p>
王振东指着麻绳上的白杨木，问道，“别的木头会沉底，它为什么会漂起来？”</p>
“因为白杨的密度比水小，这是物理知识。”</p>
王振华摸他的头,“老鼠陷阱也是物理知识，火柴炮炸鱼是物理化学相结合。”</p>
“大哥，我想学物理化学。”</p>
王振东抓住大哥的手，一脸的渴望，“大哥，你教我。”</p>
“我只会用，不会教。”</p>
王振华说道，“等我解决咱家的温饱，再想办法送你和晓莹上学。”</p>
“振华，上学的事以后再说。”</p>
董家旺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赶紧卖鱼，明天鱼就臭了。”</p>
“振华，你记得买些粮食，卖鱼的钱不用给我了。”</p>
董秋兰说道，“娘是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以后你当家。”</p>
至此，王振华重新掌管老王家的经济大权。</p>
双方在水塘边分别，老妈带着弟弟妹妹回家。</p>
王振华跟着舅舅去卖鱼。</p>
鸡公车是独轮架子车，前面一个大轮子，后面两个支腿，造型像大公鸡。</p>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国营八达岭鱼市。</p>
青砖青瓦，红色门窗，青砖硬化的地面，正面是高高的柜台。</p>
墙上挂着教员照片，两边写着标语，“发展经济，保障供给。”</p>
柜台前挤着一群买鱼的市民，手里举着鱼票和钞票。</p>
屋子里人声鼎沸，爷俩挤不进去。</p>
情急之下，董家旺大声喊，“让一让，俺家卖大鱼。”</p>
房间里的噪音小了很多，很多人回头看他。</p>
“领导在不在？俺外甥抓到一百斤大鱼。”</p>
董家旺把布袋竖起来，解开扎口袋的麻绳，抓一条大鱼高高举起。</p>
哄——</p>
人群顿时围过来。</p>
“好多鱼啊，鱼市人员，快过来收鱼。”</p>
“领导快点安排，大家都等急了。”</p>
“......”</p>
现场乱糟糟的一片。</p>
董家旺紧紧抱住鱼袋子，生怕别人抢鱼。</p>
刚才被人群拥挤的柜台上，只有两条半尺长的小鱼。</p>
“这么多人抢两条小鱼，物资匮乏到这种程度吗？”王振华不敢相信。</p>
柜台里有两个女性售货员，其中一个转身跑进后院，很快带着一群人进来。</p>
有的穿五五式军装，有的穿中山装。</p>
“都让开，鱼市的张主任来了，大家都让开。”女售货员大声喊。</p>
人群马上让开一条路。</p>
他们不能直接买王振华的鱼，因为这是投机倒把。</p>
正常流程是鱼市从王振华手里统购，再向人民群众统销。</p>
“卖鱼的同志，我是这里的主任。”</p>
水产社主任张伟握着董家旺的手，笑道，“这么多鱼，你在哪抓的？”</p>
王振华走到大舅身边，“主任同志，这是我在山里钓的鱼。”</p>
此言一出，又是人声鼎沸。</p>
“小同志，你没有开玩笑吧，你能钓这么多鱼？”</p>
“我也钓过鱼，一天最多钓两条小鱼。”</p>
“同志，你是钓鱼专家吗？”</p>
群众们议论纷纷，脸上都有些羡慕嫉妒。</p>
张伟跟王振华握手，“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p>
“我叫王振华，家住在南边的小王村。”</p>
王振华说道，“张主任，我的这些鱼你们收吗？”</p>
“收！大鱼两毛钱一斤，有多少收多少，我给你现场过磅。”</p>
张伟转身向工作人员招手，“老马，老林，现场过磅。”</p>
司磅员，收购员，售货员全部围上来。</p>
布袋里多是草鱼和鲤鱼。</p>
当那条四斤重的青鱼被拿出来时，全场一阵欢呼。</p>
过完磅，总共九十九斤九两，张伟直接让收购员写一百斤。</p>
鱼儿们被抬上柜台，三毛钱一斤，再加一斤鱼票，就能买一斤鱼。</p>
群众开始哄抢，没多久，一百斤鱼被抢购一空。</p>
“小同志，你愣着干啥？赶紧去钓鱼！”</p>
一个没有抢到鱼的中年大叔，苦着脸向王振华抱怨。</p>
“大叔，我也很想帮你，但我真的没有办法。”王振华笑道。</p>
“振华同志，跟我去财务室结账。”</p>
张伟搂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去后院办公区。</p>
后院种着很多花，可能是为了压住鱼的腥味。</p>
财务室，王振华按照要求填写各种单据，交给财务出纳员。</p>
出纳员带着黑框眼镜，先拿出五张贰元纸币递给王振华，再拿出一些零钱。</p>
结果零钱凑不到十块钱，他就拿一张拾元纸币。</p>
“小同志，你运气好，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大黑十。”</p>
第二套人民币的拾元纸币，由苏联代为印制，人称大黑十。</p>
崭新不打折的大黑十，品相非常好，收藏价值非常高。</p>
在二零零零年以后，被炒到30万元人民币。</p>
“谢谢同志。”王振华急忙从兜里掏出红宝书，小心翼翼把钱夹进去。</p>
这张钱不能花，要留给子孙后代。</p>
十元钱现在的购买力，肯定比不上两千年以后的三十万。</p>
“振华同志，快回去钓鱼。”张伟拍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p>
“好的，主任再见。”王振华说道。</p>
他来到水产社大门外，大舅已经等候多时。</p>
“大舅，我想让我妈吃大米，从哪能搞到粮票？”</p>
“振华，别胡说八道！”董家旺急忙看四周。</p>
接着，他小声说，“买粮票是投机倒把，这种话不能乱说。”</p>
王振华挠挠头，“大舅，只吃红薯和粗粮肯定不行。”</p>
“回家再说。”董家旺推着鸡公车走人。</p>
爷俩离开乡里，一路来到炸鱼的池塘边。</p>
董家旺停住脚步，“振华，你对你妈好，我很开心。”</p>
“那个烽火台就是黑市，你去碰碰运气，可能会买到细粮。”</p>
“我以前带你去过，你自己去吧。”</p>
董家旺指着峰峦叠嶂的军都山，八达岭山口，最高的那座烽火台。</p>
为了吃口大米饭，王振华豁出去了，</p>
“好，我自己去，你回去跟俺娘说一声。”</p>
说完，他果断前往军都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