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本
姐姐十四岁那年被江城的首富顾氏领养，农村女孩一夜之间变成豪门千金。</p>
她离开的第一年，偷偷给我寄来一封信和很多书本。</p>
信中姐姐让我好好学习，走出大山来找她，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她在顾家过得很好，让我不必挂念。</p>
此后，我便和姐姐彻底断了联系，再也没等来她写给我的信。</p>
多年后，我考上了江城的大学去寻姐姐，却发现顾家根本没有所谓的养女。</p>
后来我谈了个男朋友，姓顾，是家里疼爱无比的独子。</p>
顾怀瑾喝醉酒时告诉我了一个秘密，他其实有个哥哥，意外身亡时还未成年，父母买了个八字相合的女孩回家，用来给哥哥做伴。</p>
1</p>
顾氏夫妇开着豪车来我家的时候，我和姐姐正在山里砍柴，父母急忙将我俩叫回去。</p>
他们要领养我的姐姐，带她去大城市住大豪宅。</p>
姐姐似乎不愿意，拉着我站在他们面前，“你们领养妹妹吧，妹妹比我听话懂事，长得也比我乖。”</p>
他们一眼没看我，而是伸出手摸了摸姐姐的头，似笑非笑，“我们就要你。”</p>
爸爸推搡着姐姐进屋，“桂香，快去收拾东西。”</p>
我偷偷抹眼泪，然后看见他们塞给爸妈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一百万，唯一的要求就是，以后我们不许联系姐姐。</p>
爸妈接过卡，脸都笑烂了。</p>
“你们为什么要卖掉姐姐！”</p>
在我看来，这不是什么领养，就是卖女儿！</p>
爸爸听我这么说，恶狠狠踹了我一脚，“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p>
“她命好，能被有钱人看上是福气，去大城市当千金大小姐不好吗！”</p>
我擦掉眼角的泪，认真想了想，好像爸爸说的也对。</p>
当有钱人家的女儿比待在这山里受苦日子好，还爹不疼娘不爱的。</p>
顾氏夫妇看着姐姐带走的那些东西，眉头微皱有些嫌弃，“到时候全给你换新的。”</p>
姐姐上了他们的豪车，摇下车窗不舍地伸出手来拉住我，眼中带泪。</p>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编织了一半的手绳，戴到姐姐手上。</p>
“姐姐，这条手绳给你，我还没编好，本来想等你生日当做礼物送你的，现在可能没机会了。”</p>
我哽咽着，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p>
车辆启动，姐姐把头伸出来，冲我喊道，“秋棠！好好上学！”</p>
这句话的后面，姐姐好像还说了话。</p>
但车开得太快，扬起一尾巴的尘土。</p>
油门的噪音掩盖了姐姐那句“好好上学”后面说的话，我没听清姐姐说了什么。</p>
2</p>
姐姐在离开后的第二个月，给我往学校寄了一个很大的纸箱。</p>
箱子里面装了很多书本，还有几件全新的适合我穿的内衣小背心，还有一封信和一个桂花香包。</p>
小妹，我在顾家过得很好，不必挂念。</p>
给你买了很多书你学习上用得到，小背心你穿之前记得洗一下，你送我的手链我已经编好，很漂亮很喜欢，姐姐一直戴在手上。</p>
桂花香包是我这里的新鲜桂花晒干后，我亲自做的，闻着桂花香就当是姐姐陪在你身边。</p>
江城很美，高楼林立川流不息，山外面的世界比书上描述得还要精彩。</p>
小妹，努力读书，考上大学来找姐姐。</p>
姐姐好想你。</p>
我看着姐姐写的亲笔信，豆大般的眼泪落在信纸上。</p>
将桂花香包放到鼻尖深吸一口，好香，是姐姐的味道。</p>
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姐姐都会去采新鲜的桂花，晒干后给我做香包。</p>
今年，也没有落下。</p>
3</p>
姐姐走后，家里的生活并没有因为那一百万有所改善。</p>
爸爸把钱拿去赌了，他说一百万他能变成两百万，到时候能换更大的房子。</p>
可赌博的瘾越来越大，爸爸像着了魔一样。</p>
到最后，那一百万被爸爸赌得一分不剩，还欠上了高利贷。</p>
催债的找上门，说爸爸再不还钱就打断他的腿。</p>
妈妈在那天晚上连夜跑了，没带上我。</p>
第二天爸爸发现妈妈不在，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p>
我去上学前，爸爸对我说，“今天早点回来。”</p>
他望着我的眼神很奇怪，我不寒而栗，觉得很可怕。</p>
那天上完学，我没有听爸爸的话回家，而是躲在学校旁边的网吧里，待了整整一夜。</p>
直到第二天警察给老师打来电话，我才知道，爸爸死了。</p>
追债的人砍伤了爸爸，爸爸倒在家里，最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p>
我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昨天一定要我回家，想起还是忍不住一阵后怕。</p>
没人其他亲人，一夜之间我成了孤儿。</p>
学校了解到我的情况后，帮我联系福利院，免除我义务教育阶段的所有学杂费和生活费。</p>
那一年，我十岁。</p>
4</p>
自从上一次姐姐给我寄来东西后，我便再也没收到关于姐姐的任何消息了。</p>
我日盼夜盼，盼不到姐姐的消息。</p>
难道，她真的就这么和我断了所有联系？</p>
我好想姐姐，也不知道顾氏夫妇对她好不好，她在顾家生活得幸不幸福。</p>
5</p>
在福利院的日子过得很快，在这期间并没有人愿意领养我，没人会愿意领养一个已经十岁的女孩。</p>
我就这么在福利院待到了成年。</p>
顺利结束我的高考，填的大学志愿，全部都是在江城，我要去找姐姐。</p>
毕竟，她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p>
我有在网上查过顾氏，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姐姐的信息，可是和家庭有关的信息，全部都查不到。</p>
也能理解，这种家庭的孩子肯定不能随便露面。</p>
姐姐现在一定很漂亮吧，她应该都大学毕业了，也不知道姐姐能不能认出来我。</p>
志愿结果出来，我考上了江城最好的大学。</p>
我反复地轻抚我的录取通知书，眼眶逐渐湿润，我想，姐姐一定会为我骄傲的。</p>
6</p>
我期待地踏上了去往江城的路，这也是我第一次离开生活了十多年在那山脚下的小县城，前往那所谓的大城市。</p>
一路上的欣喜与紧张，难以掩饰。</p>
可真当我踏上江城那片土地的时候，我却突然失落担忧起来。</p>
我这么贸然地去找姐姐，她会不会不欢迎我啊。</p>
毕竟，她有新的家庭。</p>
江城真的好美，数不尽的繁华尽收眼底。</p>
姐姐说的没错，山外面的世界比书上描述得还要精彩。</p>
7</p>
大学开学有些忙，各种杂事占据了我的时间，我一时间还没来得及去找姐姐。</p>
当然，主要原因其实还是我在逃避。</p>
最终我想了很久，决定先找人打听一下，暗中了解姐姐的近况，等时机合适，再同她相认。</p>
顾氏是江城首富，我想，有关他们的一切，应该好打听吧。</p>
可让我震惊的是，在我询问我那江城本地室友时，她却对我说：“女儿？顾氏集团可没什么女儿。”</p>
我不相信，继续问，“不是亲生的，领养的女儿也没有吗？”</p>
宋嘉乐一下笑出来，“哎哟，人家有亲生儿子，干嘛领养别人的孩子啊。”</p>
“那顾家就只有一个孩子？”</p>
宋嘉乐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不对，不止一个。”</p>
听到这，我眼睛瞬间亮了。</p>
“还有一个儿子，但据说十年前，好像送出国，就再也没回国，外界传言，说是私生子。”</p>
我期待的眼神又瞬间落空。</p>
八年前，来家里领养姐姐的那对夫妇，确实就是顾氏夫妇啊。</p>
但后续我找很多人旁敲侧击地询问打听，得到的回答都是：顾家从来没领养过什么女孩。</p>
那我的姐姐去哪里了，姐姐之前明明还写信给我，说她在顾家过得很好，这不可能是她在骗我吧。</p>
我还是不相信，肯定是领养的孩子不能公之于众，所以外界才不知道姐姐在顾家的存在。</p>
8</p>
我依旧继续在打听关于姐姐的消息，尽管一无所获。</p>
那天是宋嘉乐过生日，她请我们几个室友吃饭，饭后她们想去酒吧喝酒蹦迪。</p>
我原本是不想去的，对这种地方提不起兴趣，但架不住她们非拉着我一起。</p>
“哎哟，程秋棠，上了大学就该多尝试些新玩意儿，这酒吧啊，你来了一次就想来二次。”</p>
室友们在酒吧的舞池里蹦得很兴奋，我坐在一旁喝果汁，有点局促。</p>
宋嘉乐突然坐到我旁边，伸手朝酒吧一个角落的卡座指了指，凑到我耳边，“看见坐在那卡座沙发上，翘着腿手里拿酒杯的男人了吗？”</p>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昏暗的角落，并不明亮的灯光也难掩男人精致的面庞与不凡的气质。</p>
“嗯，看见了，挺帅的。”我点头。</p>
宋嘉乐继续道，“他就是顾怀瑾，顾氏的独子。”</p>
顾氏？听到这个，我精神一下就来了。</p>
我盯着顾怀瑾看了好久。</p>
宋嘉乐又跳进舞池，我则起身朝顾怀瑾的方向走过去。</p>
9</p>
“你好，我可以要一个你的微信吗？”</p>
这是我向顾怀瑾说的第一句话。</p>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敢在一群身份不凡的人面前对着顾怀瑾说出这么一句话。</p>
突如其来的搭讪让顾怀瑾一时愣住，只是盯着我看。</p>
倒是站在他旁边的朋友先说话，“美女，这位公子哥的微信可不是谁都能要到的。”</p>
“不过，你是很特别的一个，像个只会读书，有点呆头呆脑的三好学生。”</p>
“顾少，还没被这种女孩要过微信吧。”</p>
他笑着打趣完，然后轻轻碰了下顾怀瑾的手臂，朝他递过去一个玩笑的眼神。</p>
这时候，大家都轻声笑起来，上下打量的视线让我有点失措。</p>
他们像是在看一个乐子。</p>
我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p>
“不好意思，我朋友开起玩笑没轻重，我代他向你说声抱歉，但微信确实不方便给。”</p>
顾怀瑾放下手中的酒杯，同我说话时是满脸的温和，就连拒绝都绅士有礼貌。</p>
要微信当然以失败告终，我失落地回去。</p>
但还是不想放弃。</p>
顾怀瑾是我唯一的突破口。</p>
10</p>
顾怀瑾也是江城大学的学生，比我大两个年级，但他很少来学校，也难怪从来没在学校碰见过他。</p>
他不来学校，我怎么去接触他呢。</p>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顾怀瑾居然破天荒出现在学校里。</p>
他的豪车停在行政楼下，应该是来找老师有事情。</p>
我听到风声后，立马赶过去，等在他的豪车旁边。</p>
等了很久，办完事情的顾怀瑾终于出现，他见到我，愣了一下。</p>
我毫不犹豫地走上去，也不管周围路过的很多同学。</p>
“顾怀瑾，我能追你吗？”</p>
“你的朋友不是说，我很特别吗，那你想和我这个特别的人谈个恋爱吗？”</p>
说完这两句话，我手都在发颤，我很紧张。</p>
顾怀瑾唇角一勾，笑得很好看，“同学，特别的人我见多了。”</p>
他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坐上豪车离开，扬起一抹尘。</p>
我给顾怀瑾表白的事情，在学校里很快就传开。</p>
室友们也很快知道。</p>
“程秋棠，看不出来啊，你平时一个老老实实的人，居然还想干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p>
我回得坚定，“我没有。”</p>
我知道我对顾怀瑾的表白在大家眼里，就是不自量力，还有些可笑。</p>
我并不是想和他谈恋爱，我也从来没想过什么勾搭公子哥，我只是想找我的姐姐，唯一的亲人。</p>
顾怀瑾，无疑是对我找到姐最有利的人。</p>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必须这么做。</p>
11</p>
我想尽办法四处打听关于顾怀瑾的一切，他常去的各种场所。</p>
一有空就去这些地方蹲，总能碰见他，也确实碰见过好多次。</p>
“你那天又没拒绝我，我为什么不能追。”</p>
顾怀瑾被我说出的话给逗笑，“你还挺执着。”</p>
依旧是被拒绝。</p>
后来他来学校的次数频繁起来，我见着他的机会也多起来。</p>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向他表白，表示我要追他。</p>
宋嘉乐忍不住提醒我，“对顾怀瑾这么穷追不舍？我可提醒你，他这种人不是我们能轻易接触上的。”</p>
我不管，我就是要追上顾怀瑾。</p>
我就这么坚持了一个多月。</p>
直到有一天，顾怀瑾的豪车停在了我的宿舍楼下。</p>
我鞋都没穿好，就跑下楼。</p>
顾怀瑾双手插兜，靠在他的豪车上，慵懒又性感。</p>
“今晚有空吗？请你吃顿饭。”</p>
我惊讶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最后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飞速跑上楼。</p>
室友的语气有点酸，“这公子哥还真让你勾搭上了。”</p>
“哎哟，你说得好像她就要飞上枝头了。”</p>
两位室友在嘲笑我，只有宋嘉乐为我高兴，她忙前忙后从衣柜里拿她的漂亮裙子出来，让我换上。</p>
“你快换，我给你化妆，你说你这么漂亮的人就是不爱打扮。”</p>
“我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今晚肯定把那顾怀瑾给拿下。”</p>
12</p>
我坐上了顾怀瑾的副驾，在众人炙热好奇的目光中离开学校。</p>
“其实，你平时那么穿就挺可爱的。”顾怀瑾开口，打破了车里安静的氛围。</p>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搭，不太合身的小裙子，恨天高的鞋子，有些用力过猛，其实穿得我还有点难受。</p>
“那我下次不这么穿了，我室友给我搭的，她也是好心。”</p>
顾怀瑾的车最后没有停在高档餐厅外，也没有停在什么私人会馆外，而是在一家川菜小馆外停了下来。</p>
店铺很小，店里就两张桌子，还坐满了。</p>
其余的桌子全都摆在店外，有些杂乱，已经快没有空位了。</p>
老板在猛火灶上疯狂翻炒，辣椒的香味和呛味钻进鼻腔，我忍不住咳嗽起来。</p>
“吃这个？”我问顾怀瑾。</p>
“不喜欢。”他问我。</p>
我点头，“喜欢，一般这种苍蝇馆子才是最地道的。”</p>
看来，我今天这一身来这里吃饭确实是用力过猛了。</p>
顾怀瑾像是这里的常客，熟练地找座位坐下，然后找老板点单。</p>
一桌的辣菜，好在，我挺能吃辣。</p>
我看着顾怀瑾库库炫饭的样子，心里想，他这个豪门公子哥还有点特别。</p>
吃到最后，顾怀瑾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眼看向我，他的眼眶被辣得有些湿润，问我，“你真的那么喜欢我？”</p>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嗯，很喜欢你。”</p>
顾怀瑾：“图什么？”</p>
我：“图你这个人。”</p>
13</p>
我和顾怀瑾在一起了。</p>
说实话，比我想象中进展要快。</p>
最艰难的那一步都已经迈过去了。</p>
学校里说什么的都有，说顾怀瑾不过是玩玩而已，没谈过我这种人，找个新乐子尝个鲜罢了。</p>
不到一个月，必定甩掉我。</p>
尝鲜也好，一个月就分手也罢，我只要查清顾家领养我姐姐这件事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行。</p>
和顾怀瑾在一起后，我并没有立即打听关于姐姐的事，以免他产生怀疑。</p>
顾怀瑾对我很好，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其实很快乐。</p>
他带我见到了很多我这辈子可能都见不了的世面，送给我很多奢侈品。</p>
他知道我喜欢桂花味道的一切，凡是有桂花系列的产品，他都会特地买来送我。</p>
但他没带我回过顾家，这很正常。</p>
那天是顾怀瑾带我出去吃了晚饭，他开车送我回学校，他心情似乎很好，嘴里哼着歌。</p>
我坐在他的副驾，假装不经意地问他：</p>
“听说顾家很多年前领养了一个孩子，是真的吗？”</p>
顾怀瑾一个急刹把车停在路边，我被吓了一跳。</p>
“你听谁说的？”顾怀瑾脸色骤变。</p>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冷脸。</p>
我支支吾吾，不敢看顾怀瑾的眼神，“听同学传的，也不知道真假。”</p>
“假的，别信，我们家从来没领养过女孩。”</p>
顾怀瑾的表情很是严肃，随后启动车子，一个油门就往前飙。</p>
我看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街景，独自沉思。</p>
我刚刚可没说领养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顾怀瑾怎么就下意识默认是女孩了呢？</p>
14</p>
和顾怀瑾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后，我有拿到过他的手机，可是他的手机里面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有。</p>
图库里的照片，大部分都是我的，他和父母的合照有为数不多的几张，但并未出现他人。</p>
也有在家里拍的照片，但是根本看不到有关姐姐的身影。</p>
进展缓慢，别到时候顾怀瑾打算甩掉我，我都还没找到有用信息。</p>
那天是顾怀瑾的好兄弟过生日，请我们去吃饭喝酒。</p>
我中途离开包厢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还没推开门，就听见他们的谈话。</p>
“顾少，这程秋棠你居然都谈这么久了，还没腻啊。”</p>
“一穷姑娘有啥意思。”</p>
“我还挺喜欢她的，她挺特别，我说不上来。”</p>
顾怀瑾清冽的声音响起，我的心跳就这么空了一拍。</p>
特别？</p>
顾怀瑾口中的特别是什么呢？</p>
是我穷没有钱，不像那些同他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p>
是我拒绝掉每次他送的奢侈品，不贪图他的钱。</p>
是我愿意陪他去吃苍蝇馆子。</p>
还是他愿意玩王子爱上灰姑娘这样的游戏。</p>
其实，他也挺特别的。</p>
15</p>
聚会结束后，顾怀瑾破天荒喝醉了，路都走不稳。</p>
我扶着他和朋友们道别。</p>
代驾在开车，我和顾怀瑾坐在后排，他意识不清醒，嘴里喃喃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就这么靠在我身上。</p>
我伸手去拍他的背，帮他扯好弄乱的衣服，然后顺走了他的钱包。</p>
顾怀瑾有个随身携带的钱包，从来没让人碰过。</p>
但某次他打开钱包拿银行卡的时候，我看见里面放了一张照片，不过照片是反着放的，只能看见泛黄的背面，看样子年深已久。</p>
这张照片一定有秘密。</p>
这次机会难得，趁着顾怀瑾喝醉意识不清，我正好可以拿走那个钱包。</p>
我就想看一眼这张藏起来的照片，想知道为什么他要特意藏起来。</p>
钱包顺利拿到手，我随时观察着顾怀瑾的状态，生怕他突然清醒过来。</p>
好在，他睡得很死。</p>
我抽出照片，反过来一看。</p>
照片上，是四个人的合照，顾氏夫妇，和两个十多岁的男孩。</p>
其中一个，应该是顾怀瑾，我认出来了。</p>
另一个男孩看起来比顾怀瑾年长一些，俩人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亲兄弟。</p>
难道，照片中的另一个男孩就是那传说中的私生子。</p>
但是看照片氛围，不像是私生子啊。</p>
顾母的手还是搭在那个男孩肩上，脸上那么慈爱温柔的笑容，她不可能对一个私生子露出来。</p>
我的大脑正飞速旋转着。</p>
“秋棠。”</p>
“啊！”</p>
顾怀瑾突然叫我的名字，我被吓了一跳，钱包和照片没拿稳，全都落在了车里。</p>
好在顾怀瑾并没有醒来，他只是往我肩上蹭了蹭。</p>
我小心翼翼捡起钱包和照片，然后用手机拍下来那张泛黄的照片，随后将钱包又放回顾怀瑾身上。</p>
他并无察觉。</p>
16</p>
我有在网上试图寻找关于顾怀瑾哥哥的信息，什么都找不到。</p>
这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p>
还有我的姐姐，也像凭空消失一般。</p>
“怎么了，皱着个眉头，有什么烦心事吗？”</p>
顾怀瑾见我僵着个脸，凑过来亲我的额头，温热的气息打在我脸上，酥酥痒痒。</p>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p>
这一晃，我和顾怀瑾居然都谈了快一年了。</p>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和他会在一起这么久。</p>
“吃什么？”我问他。</p>
他牵着我的手，朝学校后街走去，“你最爱的酱香饼。”</p>
“那家酱香饼估计都关门了，老板好像不干了。”我语气中满是可惜。</p>
那家酱香饼店老板很好，做的饼也特别好吃，每次都会给学生多添一点。</p>
生意特别好，但房东眼红，见生意这么好，就给老板涨房租。</p>
老板接受不了高额租金，就打算不在这里开了。</p>
这些，我上次好像给顾怀瑾提了一嘴。</p>
走到酱香饼店门口，我看见老板还在，贴在门口的停业通知也被撕掉了。</p>
我感到好奇。</p>
顾怀瑾突然凑到我耳边，轻声开口，“我把这条街都买下来了。”</p>
“这下就没人敢涨他们的租金了。”</p>
“我还给酱香饼店的老板降了房租，这样你就能一直买到他做的酱香饼。”</p>
我愣住，转过头对视上顾怀瑾的目光，是那么真诚和炽热。</p>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视线闪躲。</p>
“讨女朋友欢心嘛，应该的。”他望着我在笑。</p>
顾怀瑾松开我的手，去帮我买酱香饼。</p>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眶突然发酸。</p>
顾怀瑾，别对我这么好。</p>
17</p>
顾怀瑾对我的爱只增不减。</p>
我心里却愈发的不安。</p>
那日，顾怀瑾的母亲突然找上了我。</p>
她约我在学校旁的咖啡厅见面。</p>
我大概猜出她来找我的原因，无非就是让我离开顾怀瑾。</p>
其实，我还挺想见见她的。</p>
顾母没怎么变，只是眼角生出些许细纹，还是那么优雅。</p>
我猜，她见我的第一句话，一定是：要多少钱，你能离开我的儿子。</p>
但没想到的是，她看我一眼后，并没有说话，而是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微蹙着眉头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觉得你有点眼熟。”</p>
我笑了笑，回她，“可能是因为我大众脸吧。”</p>
见过，当然见过了，在八年前。</p>
“之前就听说怀瑾谈了个女朋友，没身份没背景的，我以为他肯定就玩玩，就没管。”</p>
“结果没想到那天怀瑾居然和我说，不想出国留学了，想留在国内，我一问原因，原来他是因为你。”</p>
“小妹妹看不出来，你本事还挺大啊，把我儿子勾得魂不守舍的。”</p>
出国留学？顾怀瑾从来没和我说过。</p>
我佯装淡定，“阿姨，他这么做是他的选择，我什么都不知道。”</p>
顾母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我不想和你废话。”</p>
支票被推到我面前，“给你一百万，离开顾怀瑾。”</p>
一百万，又是一百万。</p>
“一百万就能买条命吗？”</p>
我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把顾母给弄糊涂了，她好笑地开口，“小妹妹，你这话说得严重了吧。”</p>
“我只是拿一百万让你离开我儿子，又不是要你的命。”</p>
我将支票又推回到顾母面前，“我和您儿子是真心相爱，我不图他的钱。”</p>
“哼，你这种女孩我见多了。”</p>
“一百万不够是吧，两百万总够了吧。”</p>
她又掏出一张支票，又写了一百万。</p>
我摇头，“不是钱的问题。”</p>
两张支票我全都推了回去。</p>
顾母的脸色已经不太好。</p>
我知道，我有些不识好歹了。</p>
“这样吧，阿姨，您请我去家里吃一顿饭，这顿饭吃完，我就主动和您儿子分手。”</p>
“当然，分手的事情你还暂时不能告诉顾怀瑾。”</p>
顾母答应了。</p>
我从咖啡厅出来，一阵秋风拂过我的面庞，带来阵阵桂花香。</p>
又一个金秋时节。</p>
今年，我能收到姐姐亲手做的桂花香包吗？</p>
18</p>
“我妈想请你去家里吃饭，你想去吗？”</p>
顾怀瑾来接我下课，问我。</p>
“去啊。”</p>
我的回答似乎出乎顾怀瑾的意料，他可能以为我不想去。</p>
“我妈这个人话可能有点多，嘴有点毒，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和她说就行。”</p>
“阿姨那么热情邀请我，我怎么能拒绝呢。”</p>
顾怀瑾见我执意想去，也没再说什么。</p>
到了顾家，顾母并没有出来迎接我们。</p>
我跟着顾怀瑾进去的时候，顾母正坐在沙发上看书。</p>
“随便坐，饭还要再等一会。”</p>
顾怀瑾怕我尴尬，带着我上二楼去他的房间。</p>
我忍不住四处打量起这气派的四层大别墅。</p>
三楼的一间房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这间房的门框上方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纸。</p>
我悄声问顾怀瑾，“三楼那个房间为什么不一样啊？”</p>
顾怀瑾循着我的视线望过去，沉默了一会才回我，“没什么不一样，别去那个房间就行。”</p>
顾怀瑾的房间收拾得很整洁，但没什么人气。</p>
他不常住在家里，他在外面买了大平层自己住，有时我也会过去陪他。</p>
我俩就单纯睡觉，没发生过关系。</p>
“也不知道我妈这次让你来家里吃饭是为什么？”</p>
“等会她要是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不用管她。”</p>
顾怀瑾嘴里念叨着，生怕我被欺负。</p>
“我给你弹首曲子，解解乏。”</p>
房间的窗边还放了一架很大的钢琴，顾怀瑾掀起琴盖，坐下开始弹奏。</p>
我站在顾怀瑾旁边，就这么看着他那双修长又好看的双手在钢琴键上跳舞。</p>
我不太懂这些钢琴曲，也不知道顾怀瑾弹的什么曲，只是觉得好听，让我心安。</p>
好想，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p>
顾怀瑾弹完最后一个音，顾母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她在叫我们吃饭。</p>
19</p>
餐桌上就我们三个人，顾父出差并不在家。</p>
整顿饭，顾母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我们仨只是沉默地吃饭，总共都没说几句。</p>
我和顾母心知肚明，只是顾怀瑾有点糊涂不明所以。</p>
终于结束了这顿饭，顾怀瑾说有事便带我离开了家里。</p>
我知道他是觉得气氛尴尬，便找了个借口，想带我赶快离开。</p>
顾怀瑾送我回学校，车停在寝室楼下，我开门准备下车的时候，他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香包递给我。</p>
香包一放在我手里，我就闻到了桂花的香味。</p>
是桂花香包。</p>
“那天我和朋友去香山玩，看见山上有一大片桂花树，我打了点新鲜桂花下来，晒干后做成了香包。”</p>
“你不是最喜欢桂花了吗，这个我亲手做的，喜欢吗？”</p>
我盯着手中的桂花香包，一时愣了神，喉咙有些哽咽，眼眶也逐渐酸涩起来，强压着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p>
“嗯，喜欢。”</p>
这个香包，和姐姐之前做给我的好像啊。</p>
“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香包呢。”我忍不住打趣。</p>
顾怀瑾摸了摸我的头，“以前看一个姐姐做过，觉得有意思，就学了下，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p>
“姐姐？”我好奇。</p>
顾怀瑾似乎是反应过来，连忙解释，“远房表姐还是堂姐啥的，忘记了，很早以前的事情。”</p>
我没再追问。</p>
20</p>
和顾母约定好的时间，是一周内我会和顾怀瑾分手。</p>
那天顾怀瑾原本说好接我出去吃晚饭，都快到约定的时间了，他还没来接我，消息不回电话不接。</p>
最后我接到顾怀瑾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的语气很着急，“对不起棠棠，我妈突然生病了，我得在家里照顾她。”</p>
我忙说，“没关系，你照顾阿姨，不用管我。”</p>
“要不我来家里陪一下你吧，我反正也没事，陪着你，你能心安一点。”</p>
顾怀瑾答应了。</p>
我连忙赶往顾家。</p>
“怎么这么突然，前天来家里吃饭阿姨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p>
顾怀瑾坐在沙发上，满脸担心，“受了点惊吓，一下就晕厥了。”</p>
“受什么惊吓啊。”</p>
“张妈说是拆了个信件，我妈看了眼放在信件里的照片，就被吓住了。”</p>
“照片？”</p>
顾怀瑾叹了口气，按了按眉心，“唉，我都还没来得及看。”</p>
茶几上放着一个信件，里面应该就是装的照片。</p>
顾怀瑾拿出照片，只看了一眼，神情骤变，立马慌乱起来，接着就急乱将照片塞了回去。</p>
“什么照片啊？”我蹙着眉，好奇地追问道。</p>
“没，没什么。”</p>
顾怀瑾也慌了。</p>
就一张照片，俩人就被吓成这样。</p>
看来我姐姐的消失还真和顾家有关。</p>
这才到哪呢，才刚刚开始。</p>
21</p>
顾怀瑾忙着在房间照顾顾母，此时顾家上下都在忙碌，没人管我。</p>
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走到三楼去，走到那个贴了符纸的房间外，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p>
手放在门把手上，我深吸一口气，就往下按。</p>
没打开，锁上了。</p>
我又尝试了几遍，没办法，只能用钥匙才能打开。</p>
“你在干什么？”</p>
冷漠又熟悉的声音在我背后传来。</p>
我整个人瞬间僵住，然后立马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回头。</p>
顾怀瑾正冷眼望着我，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些许疑惑。</p>
“哎哟你看我，走错房间了，怎么走到三楼来了。”</p>
“我想去你房间来着。”</p>
我连忙向他解释道，一脸的无辜。</p>
顾怀瑾只是盯着我，没说话，然后用力抓住我的手就往楼下走。</p>
我借口说学校有急事让我回去，便匆忙离开顾家。</p>
顾怀瑾也没挽留我，叫了司机送我回学校。</p>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胡思乱想，顾怀瑾不会开始怀疑我了吧。</p>
他肯定会去查照片是谁寄到家里的，但是他应该查不到我头上。</p>
照片是我花了钱拜托别人帮我寄的，并没有经过我的手。</p>
22</p>
顾怀瑾最近没有找我，我知道他在忙着照顾他母亲。</p>
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他该不会查到什么了吧。</p>
我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p>
直到那天晚上，我都躺在宿舍的床上了，突然接到顾怀瑾好兄弟的电话。</p>
电话里说，顾怀瑾喝醉了，嘴里念叨着我的名字，让我去接他。</p>
我翻身就下床， 披了件外套就出门。</p>
到酒吧门口的时候，顾怀瑾已经被他朋友扶着躺在车里了，醉得不省人事。</p>
我上了车，准备叫代驾开车送他回家。</p>
顾怀瑾却突然按住我的手，支吾道，“别走，陪...陪陪我。”</p>
我和他坐在后排，他倚靠在我的腿上，我就这么静静地低头看他。</p>
“你知道吗？我...我还有个哥哥。”</p>
原本昏醉过去的顾怀瑾突然开口说话，他意识不清醒。</p>
我连忙追问，引导顾怀瑾，“那为什么都说顾家只有你一个儿子啊，你哥哥是私生子吗？”</p>
顾怀瑾：“不...不是私生子，是死了。”</p>
“死了？”</p>
“意外坠海，死的时候还没成年呢。”</p>
我：“听说你父母在很多年前，领养了一个女孩对不对？”</p>
顾怀瑾沉默，然后轻轻“嗯”了一声，接着道，“带回来给我哥作伴的。”</p>
我不解，“什么叫作伴啊？”</p>
“就是...就是配阴婚。”</p>
我背脊一凉，强忍冷静下来。</p>
“阴婚，活着配还是死着配。”</p>
顾怀瑾：“肯...肯定是死着呀，死了才能配。”</p>
“所以，我姐姐死了对吗？”</p>
顾怀瑾没再说话，他好像昏睡过去了。</p>
“你父母是不是把我姐姐杀了？”</p>
顾怀瑾还是没回答。</p>
怎么到关键的问题，他就不说话了。</p>
“顾怀瑾。”我轻轻叫他的名字，“我问你，我姐姐去哪里了？”</p>
没等来顾怀瑾的回答，等来了他的清醒。</p>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拿走我手中的手机。</p>
顾怀瑾从我腿上起来，点亮手机屏幕，声音嘶哑地质问我，“你在录音，对吗？”</p>
“你没醉？”</p>
我震惊和不解。</p>
顾怀瑾根本就没喝醉，那为什么还要和我说这些。</p>
“你拿着这录音也没用，听话，删了。”</p>
他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拿着我的手机解锁，擅自删除掉刚才的录音。</p>
“你干嘛？”我着急，想去抢回来。</p>
他一只手抓住我，一只手拿手机。</p>
我眼睁睁看着录音被他删掉。</p>
“顾怀瑾！”我崩溃了，带着哭腔向顾怀瑾吼去。</p>
好不容易收集到的证据，就没有了。</p>
顾怀瑾拉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机放在他身后我拿不到的地方。</p>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关于你姐姐的所有，都告诉你。”</p>
“但是你不能录音，只能听。”</p>
23-顾怀瑾</p>
哥哥意外离世后，母亲几乎卧病不起。</p>
“我的怀谦啊，还没成年就走了。”</p>
“我晚上做梦都梦见你哥哥来找我，他说他一个人好害怕好孤独。”</p>
妈妈拉着我的手，哭着和我说哥哥给她托的梦。</p>
哥哥出意外的时候才十六岁，是和朋友在游艇上聚会，不小心坠进海里离世的。</p>
尸体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找到。</p>
父母封锁了关于哥哥意外事故的所有消息。</p>
那时候我年龄不大，有些事情不太懂。</p>
只知道有天父母突然带回家一个比我年龄大一点的女孩。</p>
她叫程桂香，我想，是不是因为哥哥的离世，所以爸妈想再领养一个孩子。</p>
那位姐姐在家里只待了一天，就被爸妈送到东郊山上的那栋别墅里。</p>
那栋别墅是爸妈去年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p>
我不明白爸妈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让一个陌生女孩住进哥哥的别墅里。</p>
爸妈偶尔会去那栋别墅，但从不让我去。</p>
直到那次我和妈妈说想哥哥了，想去看看哥哥，妈妈才答应带我过去。</p>
我在东郊山上的别墅里，再一次看见了程桂香姐姐。</p>
精神状态，比我第一次在家里见她的时候，差了很多。</p>
“他们不让你出门吗？”我问她。</p>
她点了点头，“这里什么都有，还有老师来给我上课。”</p>
“阿姨说，我就安心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给她说就行。”</p>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阿姨要让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呢？”她急切地问我。</p>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p>
“你在做什么？”</p>
她的桌子上放了很多晒干的桂花，还有很多布料，便忍不住好奇问。</p>
她笑着回我，谈及到这满脸幸福，“做桂花香包，给我妹妹做的，院子里刚好有一棵桂花树，我就把花晒干来做。”</p>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偷偷从柜子里拿了张纸条和信封出来，趁我妈不在，偷偷塞到我的手里。</p>
“我写了个清单，能拜托你帮我把上面的东西买齐，然后同这封信和香包，一起寄到这个地址吗？”</p>
“我出不去这栋别墅，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p>
“这些都是寄给我妹妹的，我只是有点想她了。”</p>
“拜托了。”</p>
她满眼期待，眼睛亮亮地望着我。</p>
我觉得她有些可怜，就答应下来。</p>
从别墅离开后，我按照程桂香说的，把买齐的东西，还有那封信和刚做好的桂花香包寄到这个地址。</p>
应该是寄给她口中的妹妹吧。</p>
后来，我就没再去过东郊别墅。</p>
直到大约两年后，那天好像是哥哥的十八周岁阴生，爸妈很晚才回家。</p>
回家后就拉着我，神神秘秘和我说，“怀瑾，你记住，我们家从来没领养过什么孩子，那个叫程桂香的女孩没来过我们家。”</p>
啊？</p>
我不太懂爸妈莫名其妙说这话的意思，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p>
爸妈好像在瞒着我什么，不想让我知道。</p>
那时我已经快成年，大约还是猜到父母都做了什么。</p>
程桂香这个女孩，是妈妈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女孩，只有她的八字和我哥哥是最契合的。</p>
她最合适不过。</p>
妈妈找了大师来算，大师说哥哥出意外的时候没有成年，一个人在下面太孤独了，所以才经常给我妈托梦。</p>
我妈担心逝去的哥哥在地下太孤独，怕哥哥一个人会害怕，就听信了大师的话，找了个和哥哥八字相合的女孩，来同他作伴。</p>
这样哥哥就不会害怕了，在阴间也会过得很幸福。</p>
就这么一直等到哥哥十八岁阴生这天，我妈把程桂香送下去了。</p>
就在哥哥当初出意外的那片海。</p>
方式依旧是坠海。</p>
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害怕，那段时间我做梦总是梦见程桂香，她说她在海里好冷啊。</p>
24</p>
“尸体呢？”</p>
听完顾怀瑾说的这些，我浑身发冷，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p>
顾怀瑾低着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没有尸体，死在海里的。”</p>
“啊！”我崩溃大哭，心揪着痛，“她最怕水了。”</p>
姐姐那个时候得多害怕啊。</p>
顾怀瑾拿出那张我寄去他家的照片，塞到我手里，“你以为找人帮忙寄一张照片，我就查不到吗？”</p>
“你的那些小伎俩太低端了。”</p>
我盯着手中的照片愣神。</p>
这张照片是姐姐十三岁那年，参加学校艺术节表演，老师给她拍的。</p>
姐姐穿着表演服，笑得很开心，两个酒窝很甜，眼睛也是亮晶晶的。</p>
总共洗了两张出来，姐姐一张，我一张。</p>
后来，这张照片陪了我很久。</p>
想姐姐的时候就拿出来看。</p>
“顾怀瑾，我是不是很笨。”</p>
“用这么愚蠢的办法来找姐姐，但是我没办法，我没有上帝视角，我不知道姐姐在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p>
“除了她刚到你们家时，给我寄来一封信，说自己在顾家过得很好，我就再也没收到过姐姐的信了。”</p>
“整整九年，都快十年了，关于姐姐的一切，我什么都不知道。”</p>
“她这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我怎么都找不到她。”</p>
“她说她过得很好，我以为她生活得很幸福的。”</p>
我紧紧抓住顾怀瑾，胸口一阵阵地抽痛，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p>
“顾怀瑾，你们把姐姐还给我好不好。”</p>
“还给我，我就离开江城，再也不来打扰你们。”</p>
顾怀瑾哽咽，双手发颤，“秋棠，对不起。”</p>
“但你还是得接受这个事实。”</p>
车里瞬间是死一般的沉寂。</p>
顾怀瑾突然开口，“我现在把你想知道的真相全部都告诉你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p>
我木楞地点头，浑身像是没了力气，“好，你说。”</p>
“程秋棠，你一开始接近我，是不是就是为了你姐姐，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我？”</p>
我呆住，没说话，然后开始回避顾怀瑾的视线，望向车窗外。</p>
顾怀瑾把着我的后颈，手很用力，强硬扳回我回避他的视线，让我对上他的目光。</p>
“不想说话就摇头或者点头。”</p>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呼吸变得急促又沉重。</p>
我咬牙切齿，眼眶湿润，“对，我一开始不就和你说了吗，我图你这个人，你这个顾家的儿子。”</p>
“如果不是因为姐姐，我不会找上你的。”</p>
“顾怀瑾，分手吧。”</p>
“这句话我早就该说出来了。”</p>
顾怀瑾放在我后颈的手松开，他突然笑了一声，叹了口气，缓缓低下头。</p>
我看不清昏暗光线下他的脸。</p>
“程秋棠，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p>
我没回他的话，拉开车门就下车，呼吸愈发急促。</p>
顾怀瑾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你接下来会怎么做？”</p>
我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没回头也没回答。</p>
怎么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p>
扳倒顾家？痴心妄想。</p>
我一个没背景的人能掀起什么波浪。</p>
很现实，我也心知肚明，我没有力量去扳倒顾家。</p>
“棠棠，你就算查出来，这件事最后也只会以你姐姐不慎坠海收尾。”</p>
“听话，别去查。”</p>
25</p>
和顾怀瑾分手后，我开始着手准备去国外当交换生的事情。</p>
很早我就开始申请了，成功确定好我的名额后，我就开始准备相关材料。</p>
我去了姐姐溺亡的那片海，这里离姐姐最近。</p>
我告诉姐姐，我有在好好读书，成绩很好，还被老师推荐去当交换生。</p>
要自己变强大，强大到不会被人伤害。</p>
准备回学校的时候，我收到了顾怀瑾发来的消息。</p>
秋棠，我在学校后门等你，想再见你一面。</p>
自从那天后，我和顾怀瑾便再也没有联系了。</p>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顾怀瑾突然想见我，但我还是赶了过去。</p>
在学校后门看见了顾怀瑾的车，我想也没想就拉开车门坐上去，等我坐在副驾上，我才发现开车的人根本不是顾怀瑾。</p>
我猛地回头，才发现车后排坐着的人，是顾怀瑾的母亲。</p>
她盯着我，冷笑出声，“程秋棠，程桂香，我早该意识到的。”</p>
“居然被你这个丫头片子给戏弄。”</p>
我想要下车，车被锁住了。</p>
真是失策了。</p>
我立马冷静下来，问她，“你想干什么？”</p>
顾母望着我在笑，可是眼里露出来的恶毒和精明，还是让我不寒而栗。</p>
“有些事情，你不该知道的。”</p>
“知道了，就不能留活口。”</p>
我震惊，开始叫喊，“杀人是犯法的，我要报警！”</p>
顾母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证据都没有你怎么报，你姐姐的死，也只是个意外，和我们没有关系的。”</p>
“但是现在，我要请你去游艇上玩，结果你玩得太开心，喝醉不小心跌入海里，我们没来得及救你起来。”</p>
“这样，你不就和你姐姐团聚了吗？”</p>
这个女人蛇蝎心肠，好恐怖。</p>
我看着车往海边方向开去，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这一切。</p>
意外在这时突然发生了。</p>
车在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被一辆闯红灯的保时捷给撞停。</p>
司机被撞晕，顾母在后排被撞懵，我还好，意识还算清醒。</p>
我立马按了开车门锁的按钮，趁顾母不注意，跑下车。</p>
“秋棠！上车！”</p>
正茫然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叫我，我顺着声音望了过去。</p>
是顾怀瑾，他坐在保时捷里。</p>
是他撞的车！？</p>
来不及震惊和过多思考，我连忙上了他的跑车。</p>
顾怀瑾也没说话，油门狠狠一踩便往前开。</p>
26</p>
“去哪里？”我问他。</p>
“去机场。”</p>
“去机场干嘛？”</p>
顾怀瑾向我解释，“送你出国，你不是申请了去加拿大的学校当交换生吗，我都帮你打理好了，提前就去，你以后就待在国外，不要回来。”</p>
我惊讶，“不回来？”</p>
“现在对你最有利的路，就是离开江城，最好离开国内。”</p>
“不然，你会没命的。”</p>
“她是我妈，我最清楚她想做什么，会做出什么。”</p>
他比我还害怕和着急，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过于用力，骨节已经泛白。</p>
我不解地望着他，心里突然很难受，“顾怀瑾，你这是？”</p>
“程秋棠，我在救你。”他转头看向我，眼中带泪，笑得有些苦涩。</p>
“为什么帮我？”</p>
“因为我爱你。”</p>
顾怀瑾轻飘飘的淡淡一句，却让我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我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才忍住没哭出来。</p>
27</p>
车极速狂飙到机场。</p>
顾怀瑾将一个文件袋塞到我手里，“这里是你的所有证件资料，还有机票，马上就飞加拿大，国外的一切我也都帮你打理好了。”</p>
“不要怕，棠棠。”</p>
他伸手擦掉我眼角的泪，然后捧起我的脸，指尖都在发颤。</p>
我心里的滋味说不出来，像是有无数根密密麻麻的针在扎我。</p>
“顾怀瑾，可是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带着目的的。”</p>
“对不起。”</p>
我垂下头，不敢看他，我确实欠他一句抱歉。</p>
顾怀瑾声音嘶哑，摇了摇头，“不怪你。”</p>
“是我们对不起你。”</p>
他一只手牵着我，逐渐靠近我，将我的额头贴近他的唇，但最后这个吻并没有落下。</p>
在理智沦陷的最后一秒，他退后一步。</p>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我的脸上。</p>
“谢谢你，谢谢你当初愿意帮我姐姐，帮忙寄出那封信和东西。”</p>
我伸出手，上前一步抱了他一下。</p>
为什么会突然难过不舍起来。</p>
“快走，趁我没反悔。”</p>
顾怀瑾握紧拳头，看向一旁避开了我的视线，他在极力隐忍，不敢看我。</p>
我转身就往登机口走去，没回头，不敢回头。</p>
28</p>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晃，我来加拿大都已经快两个月了。</p>
刚来加拿大的时候是秋天，现在都快入冬了。</p>
两个月前，刚下飞机的我很害怕，主要是太突然，什么都没准备好就来了。</p>
但是顾怀瑾帮我打点好了一切，提前安排好了人来接应我。</p>
他给我的那个装证件的袋子里，还放了两张银行卡，里面钱很多。</p>
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银行卡密码，是我的生日。</p>
纸条上还有一行他写的字：有需要可以联系我，我随时等你的电话。</p>
但我没给他打过电话，只是在加拿大办理好一切后，给他发了一条消息。</p>
谢谢你，一切都好，勿念。</p>
29</p>
桂花香包我一直都带在身边，有姐姐给我做的，也有顾怀瑾给我做的。</p>
异国他乡能闻见桂花香味，会让我很心安。</p>
那天是跨年，街道上很热闹，但我打算就在公寓里过。</p>
快要零点的时候，收到一条信息：下楼。</p>
我觉得奇怪，看了眼发信人的号码，有点熟悉，是顾怀瑾的号。</p>
拉开窗帘，往楼下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笔直地站在雪中。</p>
心跳突然空了一拍。</p>
犹豫片刻，我还是下了楼。</p>
推开公寓的大门，我走出去就对视上顾怀瑾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似水，直勾勾地凝着我。</p>
“好久不见啊。”我笑着朝他打招呼。</p>
顾怀瑾也对我笑，眸底的温柔径自漫开到眼角，轻声开口，“好久不见。”</p>
“一切还适应吗？”</p>
他问我。</p>
我点头，“还不错，谢谢你。”</p>
简单的招呼后，是一时的沉默。</p>
“刚好和朋友来加拿大旅游，就想着顺便来看看你。”</p>
顾怀瑾解释，或许是怕我误会。</p>
“太麻烦你了。”</p>
“不麻烦。”</p>
又是沉默。</p>
“新年快乐，棠棠。”</p>
顾怀瑾那双深邃的眼睛正对着我，在昏暗的路灯下散发出璀璨的星辉。</p>
“新年快乐，顾怀瑾。”</p>
我回道。</p>
我俩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却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p>
“我就先上楼了，厨房里还煮着东西。”</p>
我打破了场面的尴尬。</p>
“好。”顾怀瑾的声音有些沙哑和不舍。</p>
我转身往公寓走，天很冷，我忍不住用力裹了裹身上的外套。</p>
风有些大，吹得我眼睛都酸了。</p>
我想，这应该就是我和他的结局了吧。</p>
30</p>
姐姐叫程桂香，她出生在金秋九月，正是桂花盛开的时候。</p>
我时常会想，姐姐当初离开家，坐在车上朝我说的那句我没听清楚的话是什么。</p>
后来就不去想了。</p>
在任何我想念姐姐的时候，那句我没听到的话可以变成任何一句话。</p>
“姐姐，你会怪我吗？”</p>
“我没有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p>
“做这些还挺难的。”</p>
我责怪自己，不够强大不够坚强不够果断不够聪明，是那么懦弱。</p>
31-程桂香</p>
顾氏夫妇把我领养带走的时候，我在想，为什么不能是妹妹。</p>
顾家条件这么好，肯定过得会比当下的生活好。</p>
可当我去到顾家的时候，我庆幸，幸好被带走的是我。</p>
因为我发现，他们好像并不是单纯地想领养一个孩子。</p>
他们把我送到一个山上的别墅里去，不让我跨出别墅半步。</p>
这栋别墅好冷清啊，总感觉阴森森的，我有点害怕。</p>
有点想妹妹了。</p>
别墅的小院里居然有一棵桂花树，金秋时节，正是桂花开得热烈的时候。</p>
我打了新鲜的桂花下来，晒干，然后做成桂花香包。</p>
这日子，总算没有那么枯燥了。</p>
以往每年秋天，我都会给妹妹做桂花香包，挂在她的书包上。</p>
等香包没什么桂花香味的时候，就又到一年秋了。</p>
我还给妹妹写了信，但是没机会寄出去。</p>
直到那天，顾氏夫妇的儿子来这儿，我拜托他了好久，他才答应愿意帮我把信和香包寄出去，顺便帮我给妹妹买点东西。</p>
信妹妹应该是收到了吧。</p>
在别墅里的日子总觉过得很漫长，转眼还是都快两年了。</p>
我十六岁生日那天，顾氏夫妇专门来为我庆生，说带我去海边玩，我可高兴了。</p>
我兴奋地跟着他们出去，好奇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p>
江城的景两年前我来的时候坐在车里看过一次，很美，当时我天真以为在以后的每天我都能看见这样的景。</p>
但被关进那山里的别墅后，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到。</p>
我在信中所写的山外精彩的世界，我只匆匆看了一眼。</p>
他们带我去了海边，把我带上游艇，我以为是要出海玩。</p>
我新奇地打量着一切，站在游艇的甲板上吹海风，天逐渐变暗，海也越来越深。</p>
我感觉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p>
我跌进了海里，冰冷的海里。</p>
32-顾怀瑾</p>
“你看不出来，那个程秋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你的吗？”</p>
因为我放走了程秋棠，母亲很生气。</p>
“故意接近我的，我也认。”</p>
和秋棠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哪怕后面我知道她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带着目的的，我也没生气。</p>
错的人又不是她，也不是我。</p>
母亲有些抓狂，害怕，“她就是来找她那个姐姐的。”</p>
“她这样你哥哥在地下不会安心的。”</p>
“妈！那你这样做，哥哥又会安心吗？”</p>
“一条命不够，你还要再弄出一条来对吗？”</p>
当初程桂香的死就已经给我留下很大的心理阴影。</p>
我不明白为什么爸妈会轻信这种迂腐封建的方式，用一条鲜活的生命去让哥哥幸福。</p>
哥哥不会安心的。</p>
“程秋棠已经在国外了，她不会再掀起什么波浪来，妈，放过她行吗？”</p>
我恳请我的母亲。</p>
妈妈不解的眼神中带着震惊，他问我，“怀瑾，为什么？”</p>
“因为你儿子很爱他，你这样做，会让我很痛苦的。”</p>
没人懂我这段时间经受的痛苦。</p>
百般折磨。</p>
我知道我和程秋棠是没有未来的。</p>
“妈，我知道的，你不能失去我。”</p>
“所以，你只要答应我，放过程秋棠，让她在国外好好生活，我就什么都听你的。”</p>
“你让我出国留学，我答应，你让我联姻，我也答应，我都接受。”</p>
“妈妈，放过她好吗？”</p>
母亲无可奈何，最后愤愤朝我留下一句：</p>
“你怎么就栽她身上了啊！真是孽缘。”</p>
我想，不是孽缘，是报应吧。</p>
33</p>
秋棠去加拿大后，我偷偷地去找过她两次，但都只是站在她公寓楼下。</p>
看着她的屋子亮着灯，我就觉得心安。</p>
34</p>
听说顾怀瑾要订婚了，我偷偷回国了一次。</p>
又是一个秋，今年的桂花，似乎没有往年香。</p>
（全文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