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药方骤然被夺,王大夫顿惊,立刻伸手想要抢回来,却被素衣女子一个偏身避开。</p>
药方适时展开,女子展目一扫,顿时冷笑:</p>
“阴阳倒错配伍,乌头碱温阳贴?好一个治腿良方!”</p>
此话一出,王大夫大惊失色,额头冷汗狂冒。</p>
来人竟是个医术精湛的女医,一眼看穿了他的算计!</p>
叶可晴一看事态不妙,顾不得继续装哭,轻声细气地开口:</p>
“夫君,京城有名的女医,妾身都知晓,眼前这位看着面生得很,不请自来,怕是有古怪。”</p>
王大夫闻言立刻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道:</p>
“夫人所言极是!女子本就不擅学医,这贱妇擅闯贵宅不说,还信口雌黄,污蔑老夫医术,实在可恶!</p>
还请陆大人将她送官,还老夫一个公道!”</p>
此话音落下,陆洲白却迟迟未有回应。</p>
叶可晴抬头便看到夫君与婆母二人脸上俱都露出震惊意外之色,脸色瞬变。</p>
他们认得来人?!</p>
“看来二位居士还记得贫道。”</p>
林素心面上浮现一抹淡笑,话声却如刀子一般插进两人心里。</p>
“都说贵人多忘事,贫道还以为今日陆居士,真要将贫道这个救母恩人赶出去呢。”</p>
陆洲白脸色微沉:“林姑娘休要污......”</p>
“贫道法号素心。”</p>
林素心懒得听他攀扯,“闲话少说,贫道先去看诊。这位王大夫意图下药害人,还请陆大人将其送官,查清缘由。”</p>
王大夫被“送官”二字吓得一个激灵,慌忙拦在内室门前,大声叱骂:</p>
“哪里来的野女冠在此地胡说八道!偷学老夫医术不说,还敢妖言惑众?</p>
速将药方还给老夫,否则老夫拼着进一趟衙门,也要将你绳之以法!”</p>
大虞朝礼法森严,严禁女子私自行医,便是女冠也不行,若是被人扭送官府,当受针灸铜人之刑,非死即残!</p>
他就不信,这女冠能拼着性命不要,跟他硬刚到底。</p>
谁知林素心听得此言,只冷笑一声:“你尽管去报官,贫道今日奉陪到底!”</p>
王大夫彻底傻了眼,连被林素心推到一边,都无知无觉。</p>
这可是要命的啊!</p>
内室里的陆夫人到底做过什么,能让这女冠如此豁得出去?</p>
到这个时候,屋内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看出王大夫的不对来。</p>
特别是袁氏。</p>
她那病不知看过多少大夫,都无甚效果,最后就是在林素心手里看好的。</p>
林素心的医术有多高超,她最清楚。眼下听林素心这么说......</p>
袁氏倏地瞪大眼。</p>
她该不会花了三贯钱,请了个骗子回来吧?!</p>
叶可晴不是说,他是仁心堂的大夫,连侯府都十分信赖吗?</p>
“可晴,他当真是仁心堂的大夫?”</p>
陆洲白低声发问,语气俨然带上质疑。</p>
叶可晴暗骂一句王大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闹到这般地步,下药是不成了。</p>
得设法补救,把自己摘出去。</p>
她眼珠儿一转,立刻有了主意,抬头露出愧疚之色:</p>
“妾身在侯府见过他,千真万确,妾身也不知今日为何......夫君,妾身是不是差点又害了姐姐?”</p>
陆洲白听得心头一片柔软,把人抱在怀里安慰:“不关你的事,人心险恶,岂是你一个小小女子所能看明白的?”</p>
他的可晴,真是太单纯善良了,这种错,都能往自己身上揽。</p>
“夫君不怪我?”</p>
叶可晴惊喜地望着陆洲白,旋即又面露担忧:“夫君对妾身真好,妾身能嫁来陆家,是三生有幸。可是姐姐,姐姐知道了会不会怪妾身......”</p>
陆洲白想起今日苏照棠的种种怪异之处,心中难得也生出一分忧念。</p>
但很快,他就将这丝担忧抛在脑后,温然笑道:“怎么会?棠儿最是善解人意,这点小事,她不会放在心上。”</p>
今日之事,棠儿一时难以接受,行为有所偏颇,也属正常。</p>
日后家里不过是多了个平妻,棠儿还是正妻,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p>
倒是可晴,这次凭白从继室变成了平妻,真真是受了委屈。</p>
他得想个法子,好好补偿一番才是。</p>
陆洲白一时间想的远了,浑然未觉怀中的人儿朝王大夫方向无声说了几句话。</p>
王大夫领会其中意思,立刻一改慌张之色,轻咳一声,道:</p>
“今日老夫心绪不宁,方才细细一想,兴许开方真有疏漏之处,未能及时察觉。</p>
老夫愿退还三贯钱的出诊费,自掏腰包去填仁心堂的分润,还望陆大人大人有大量,就此息事宁人,如何?”</p>
说完,王大夫爽快地掏出三贯钱,交到袁氏手里。</p>
袁氏脸色瞬间好看许多,却仍不依不饶,“王大夫,你这可是误诊,差点害了一条人命,光退还诊费不够吧?”</p>
王大夫脸皮抽搐,什么一条人命,只是一条腿而已,这老虔婆当真贪得无厌!</p>
话虽如此,王大夫还是又掏出了一贯钱放在袁氏手中,“这一贯,便算作老夫赔礼。”</p>
袁氏立马喜笑颜开,“看在王大夫诚意十足的份上,此事便算了。”</p>
今天陆家丢的脸已经够多了,她也不想闹大,再给市井添谈资。</p>
陆洲白在旁看着母亲那上不得台面的粗妇模样,脸色发青,却未阻止。</p>
他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拱手:“家丑不可外扬,今日之事,还望王大夫保密一二。”</p>
王大夫呵呵一笑,正要答应,屋外忽地传来一声少年郎的长笑。</p>
“假郎中草菅人命,怎么能算家丑?</p>
陆大人这是成了天子近臣,高兴得不知南北,连大虞律法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吗?”</p>
陆洲白额头青筋暴跳,今日被人接二连三登门捣乱,他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p>
林素心是母亲的救命恩人,他不好发火,如今骤然听到陌生少年嘲讽之声,他脑海里绷紧的弦终于绷断。</p>
“不请自来,大肆喧哗!本官倒要看看,你是哪家教出来的青年才俊,竟敢......”</p>
陆洲白拉开门,看到门前少年郎一身檀色圆领袍,缘绣暗金螭纹,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一张脸血色尽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