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三会人士
赵明庭问道:“你确定是漕帮的问题?会不会是京城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那名官员摇摇头,意味深长道:“殿下,此事不简单,就算是京城内部的问题,漕帮也一定有问题,或者说,是整个水运的大问题。殿下,您忘了合川和嘉陵江沿线的事了吗?”
与巴蜀剿匪的事还有关?!
徐谨看着坐在正中央的赵明庭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心微微一动,这,真的会是个大问题吗?
“殿下,要理清此事,恐怕还需要些时日,微臣今夜前来主要是察觉事态不对劲,想给殿下提个醒。毕竟漕运是我大魏贸易往来与运输的重中之重,运河上出现问题,天翻地覆,也是有可能的。”
………徐谨被这几个字惊到,不由又看向赵明庭。
但见赵明庭端坐在那里,认真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
待那名官员告退后,赵明庭自己一个人思索了片刻,随后冲徐谨摆了摆手,修长的手指指向案边茶壶的位置。
徐谨反应过来,伸手替他倒了一杯热茶。
赵明庭慢条斯理地端起来饮了一口,动作十分讲究。
“真没眼力价儿,进来连杯茶都不会倒,适才手底下那官员肯定看到了。本宫因为你,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徐谨有些愣愣的,没成想无缘无故又遭到他一顿数落。被刚才那人所禀之事带来的冲击立时消散。
她干巴巴地回道:“嗯,是小人的错。”
“哼……”
赵明庭放好茶盏后,拿起一旁的公文认真看了起来。
徐谨眼前出现了那夜那个汉子憨厚的脸庞,还有他那笨拙的动作和言语,她忍不住问道:
“殿下,适才那位大人所说之事,大概要多久才能查完呢?”
赵明庭停住翻阅公文的动作,转过头去,疑惑地看着她。
徐谨怕他多想,立马解释道:
“殿下,小人不是要妄议朝政。只是,那晚那卖灯小贩的一言一行还历历在目,小人觉得,若不是家中实在困难,又无其他赚钱的营生,堂堂七尺男儿,长得又那样结实魁梧,怎会那样听家中妇人之话,出门摆摊卖花灯呢……百姓生存不易,小人觉得他们有些让人心疼。”
赵明庭目光柔和了许多,语气也没有那么冷嘲热讽了,他说道:
“有本宫在,绝不会放任这种事一直发生。百姓确实不容易,他们是本宫肩上的责任,不论多重,本宫挑得起。”
他面色认真,语气笃定,徐谨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他被申饬禁足那日所说的那些话。她淡淡地笑了,由衷道:
“殿下,您是一个好太子。”
赵明庭扬起语调:“你还见过坏太子?”
徐谨闻言又是抿嘴一笑,连忙否认道:“并无,小人只见过殿下您一个太子。”
“哼……你今日跟那个女子聊什么了,竟聊了一整天?”
“小人与阿日善姑娘聊了些家乡的事。”
“家乡?”赵明庭突然来了兴致般问道:“说起来,你又是何方人士?”
徐谨听他问话,呼吸一顿,手指慢慢蜷起。她动了动漆黑闪亮的眼珠,缓缓答道:
“天子渡口,三会人士。”
赵明庭看着她:“原来是打北边来的……怎么会来找陈同非?”
徐谨在他的注视下,扬起脸庞,双眼迷离,似是回忆起了那段辛酸往事。
“下官自幼父母双亡,食不能饱,衣不蔽体,勉强长至十六岁,因已过束发之年,便再无乡亲施舍饭菜。无可奈何之际想起家父临终前曾提起过一人,便前来投奔。”
“冀州与镐京相隔千里,你一文弱书生,一穷二白,如何过来?”
“从冀州平县出发,跟着走商的队伍一路走一路停。当时正值寒冬,千里冰封,这一路确实不易。途径三州,衡水、安阳、焦作、登封、洛阳、龙门、渭南等地,跨越平原、白洋、云台山、华山、骊山……兜兜转转,历尽艰辛,到得时只剩下半条命。幸好陈大人一家见我可怜,倾心款待,否则,世上早无徐谨这个人了……”
赵明庭听她娓娓道来,眼中闪过些不明的神色。
“无妨,苦日子都过去了。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在本宫这里,永远都有一口饭吃。”
徐谨嘴角弯了弯,对赵明庭说道:
“是啊,这些都过去了。小人多谢殿下关怀。”
赵明庭思索了一下,眼神陡然变得清明起来,又问道:“既是生活窘迫,为何习得那些本领?你的武功,你的医术,还有……你读过书?”
徐谨握了握蜷起的手指,低声答道:“生活艰难,若不找点事做,哪有活下去的希望?”
赵明庭一顿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回答。
“跟谁学的?”
“武功是与那返乡的镖师学的,医术是因我自小上山采药,去了医馆不要钱只要馒头,与那郎中学个皮毛而已,来京后去南阳医馆做事,朱神医便收我为徒,教了些更深的东西。至于读书写字……”她低头看了看纤细的双手。
“古者年八岁而出就外舍,学小艺焉,履小节焉。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小人虽家道中落,但也渴望读书,学习世间大道。是以自小便趴在学堂门口听课。夫子心善,不仅不驱赶我,还不断给我些书看,是以小人才不像一般的野孩子般调皮粗鄙……”
“哦……”
赵明庭看着她,点了点头。
“日后就在本宫身边做事吧,做本宫的门生,前途无量。”
太子门生……
徐谨跪下来答道:“小人无德无能,恐不适合在殿下身边久待。但殿下有用的到小人的地方,尽管开口,小人一定鞠躬尽瘁,竭尽所能。”
“嗯,起来吧。”赵明庭轻声说道。
……
待问徐谨身世的话头好不容易过去了,突然天权进得书房内,向赵明庭禀告了一件事。
徐谨听了有些疑惑,赵明庭手指点着桌案,面上没什么情绪,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