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天夜里，医院走廊的灯光冷得像冰，我靠在墙边，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p>
我的两个孩子快死了！</p>
大姐孟瑶安慰我：</p>
“雨欣，别胡思乱想，孩子一定会没事的。这都是我弟弟的错，等他过来，你看我不揍死他！”</p>
我心中只有无奈和苦楚，缓缓把手机递给她。</p>
上面是秦曼刚发的朋友圈，一张孕检报告单清清楚楚。</p>
“我的小宝贝，妈妈和爸爸等你到来。”</p>
单子上写着：秦曼，孕六周。</p>
孟瑶愣住了：</p>
“我这就找孟诚问清楚，你别怕，孟家不会认外人…”</p>
我没等她说完，直接拨了孟诚的电话，开了免提，他那熟悉的冷笑立刻刺进我耳朵。</p>
“夏雨欣，又拿孩子当幌子？我就让她们在阁楼上待了一晚上，能怎么样？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人？”</p>
他没给我开口的机会，电话就断了，留下一片死寂。</p>
孟瑶的脸色变得像白纸。</p>
我苦苦哀求：</p>
“姐，我求你了，我什么都没了，只剩这两个孩子，你放我走吧，别让我再撑下去了…”</p>
1</p>
走廊尽头的抢救室门开了，灯光暗下来，我踉跄着冲过去，抓住医生的袖子。</p>
医生低头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p>
“她们误吃了花生，过敏太严重，喉咙肿得喘不上气，送到时已经没救了。”</p>
“我们真的尽力了，您保重。”</p>
她说完，两个护士推着病床出来，白布下是两个小小的轮廓，像睡着了一样安静。</p>
我脚下一软，跪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哭都忘了怎么哭。</p>
孟瑶抹着眼泪，哑着嗓子打电话给殡仪馆，我像个木偶似的跟在她身后，脚下像是踩着棉花。</p>
直到殡仪馆的车停在医院门口，工作人员要把孩子抬走，我才猛地清醒过来，扑过去死死抱住车门。</p>
“你们干什么！她们没死！你们不能带走她们！还给我！”</p>
我尖叫着，手指抠进车门缝里，指甲裂开渗出血来。</p>
“她们还等着我回家给她们唱歌呢！放手！我要带她们回家！”</p>
孟瑶扑过来抱住我，哭得声音都哑了。</p>
“雨欣，别这样，姐知道你疼，可她们真的走了，别这样折磨自己…”</p>
几个工作人员硬生生把我拽开，我的手一松，车门关上的声音像锤子砸在我心上，车子开远了，我眼前一黑，倒在地上。</p>
再睁眼时，我躺在孟家老宅的沙发上，孟瑶坐在旁边，眼圈红得吓人。</p>
她见我醒了，忙挤出一丝笑，声音却在抖。</p>
“雨欣，你醒了？渴不渴？我给你拿点热水…”</p>
我扯了扯嘴角，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沙发上。</p>
“姐，我求你了，让我走吧，我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了…”</p>
孟瑶身子一僵，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p>
“好，我去跟奶奶说说。”</p>
她转身离开时，我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得像个孩子，眼泪从指缝里淌出来，湿了整片衣襟。</p>
我是八岁那年被赵老太太带回来的，她和我外婆是几十年的老交情，情分深得像一家人。</p>
2</p>
六岁时，爸妈在一次山洪中走了，外婆把我养到八岁，她也撒手人寰，我成了没人要的孤儿。</p>
赵老太太把我接进孟家，像亲孙女一样疼我，孟瑶也拿我当亲妹妹护着。</p>
这九年来，不管孟诚怎么混账，我都咬牙忍着，洗衣做饭，带两个女儿，只想给她们一个家。</p>
我以为，只要有她们，我就能熬下去。</p>
可现在，我连这点念想都没了。</p>
过了好久，孟瑶回来了，声音低得像蚊子哼。</p>
“奶奶让你过去一趟。”</p>
我走进老宅的堂屋，奶奶坐在她那张旧木椅上，眼里满是心疼。</p>
“丫头，我都听说了，这些年是我没管好孟诚，让你受苦了。”</p>
“明天孩子送去火化，之后你想走就走吧，是他不配做你丈夫，是我们孟家对不住你。”</p>
我没说话，低头给她磕了个头，眼泪砸在青砖地上，晕开一片水渍。</p>
我感激孟家二十多年的恩情，可我恨透了孟诚，也没法再做他的妻子。</p>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想快点逃离。</p>
奶奶叹了口气，摆摆手。</p>
“回去吧，别累着自己。”</p>
我刚回到房间，门就被猛地踹开，孟诚大步走进来，满脸嘲笑地看着我。</p>
“夏雨欣，你可真行啊，这么快就跑老宅哭诉了？你以为抱紧奶奶的大腿，我就会对你低头？”</p>
“我真想不通，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她们这么多年都偏着你。”</p>
看到他的脸，我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他，让他给我的女儿们偿命。</p>
可就在这时，女儿们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像春天的风。</p>
“妈妈，爸爸今天又不回来吗？我们好想他给我们讲故事。”</p>
“爸爸不常在家，可我们还是好爱他。”</p>
“妈妈，我们最爱你，也爱爸爸。”</p>
那天我从阁楼把她们抱下来时，大女儿拉着我的衣角，小声说。</p>
“妈妈，别生爸爸的气，是我们不好，让他不高兴了，你别跟他吵好吗？”</p>
我咬紧牙关，压下心里的怒火，转身走到窗边，低头看着窗外的夜色。</p>
孟诚见我不理他，火气更大，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到墙上，恶狠狠地压过来。</p>
“你装什么清高？不是你哭着求奶奶把我叫回来的吗？现在我回来了，你又在这儿摆脸色？”</p>
他边说边凑近我，我挣不开，只能狠狠咬了他的手腕，咬出一圈血印。</p>
孟诚疼得跳起来，指着我破口大骂。</p>
“你疯了？现在又玩什么贞洁烈女的戏码？”</p>
“夏雨欣，你手段真多，拿孩子抢救逼我回来，见没用就跑老宅搬救兵，现在又来这套装模作样。”</p>
“为了留住我，你连孩子都不管了，她们才六岁，你就扔下她们不管，你可真狠心…”</p>
我攥紧拳头，冷冷地打断他。</p>
“她们死了。”</p>
3</p>
孟诚的身子猛地僵住，片刻后，他嘴角一撇，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p>
“夏雨欣，你可真会编，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p>
他甩下这句话，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朝门口走去。</p>
手刚碰到门把手，他停下来，冷冰冰地扔下一句。</p>
“别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别再跑去奶奶那儿装可怜说我欺负你，不然我只会更看不起你。”</p>
门砰地关上，房间里安静得让人发慌，我低头狠狠擦了擦脸，想把孟诚留下的那股让我恶心的气息抹掉。</p>
我和孟诚，曾经是真的爱过的。</p>
那年我十九岁生日，他在二十一岁的我面前站定，眼里藏着几分羞涩的光。</p>
“雨欣，我能喜欢你吗？”</p>
“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p>
他低着头，声音轻得像风，我的心却像被春水泡软了，稀里糊涂就点了头。</p>
接下来的三年，他对我好得像捧着个宝贝，我也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他。</p>
直到我二十二岁那年，奶奶把我们叫到客厅，笑眯眯地说。</p>
“雨欣，孟诚，你们年纪都不小了，我挑个日子，把婚事办了吧。”</p>
从那天起，孟诚变了，看我的眼神里再也没有温柔，只剩冷漠和厌烦。</p>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也从不给我一个解释。</p>
婚后一年，我怀了孕，生下两个女儿后，他更过分了，几乎不回家，对孩子不管不问，整天跟他的青梅秦曼腻在一起，完全不顾别人怎么看我。</p>
我不是没跟他吵过，可他每次都冷着脸，嘴角挂着嘲讽。</p>
“孟家的媳妇位置给你了，孩子也给你生了，你还想怎么样？”</p>
“夏雨欣，你吵来吵去，只会让我觉得你恶心。”</p>
从那以后，我不再问他为什么，也不再管他在外面做什么，只一心守着两个女儿过日子。</p>
结婚八年，他不爱我，也不爱我们的孩子。</p>
我原以为，只要有女儿们陪着，我就能熬下去。</p>
可现在，连她们都没了。</p>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奶奶和大姐孟瑶带我去了火葬场。</p>
两个小小的身影被推进火化炉时，我站在那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可我死死咬着牙，没让自己哭出声。</p>
孟瑶站在我旁边，满脸担忧地看着我。</p>
“雨欣，难受就哭吧，别憋着，没事的。”</p>
我摇了摇头，喉咙干得像吞了沙子，说不出话。</p>
奶奶拄着拐杖，气得在地上跺了好几下，声音都在抖。</p>
“那个混账东西呢！这种日子，他这个当爹的跑哪儿去了！”</p>
孟瑶眼里闪过一丝怒火，低头瞥了我一眼，才小声说。</p>
“给他打过电话了，关机。”</p>
工作人员捧着两个骨灰盒走出来时，奶奶伸出手想接，我却抢先一步抱进怀里，声音空得像从远处飘来。</p>
“给我吧，她们是我的女儿。”</p>
奶奶还想说什么，我双膝一软，跪在她面前，眼泪砸在地上。</p>
“奶奶，您养我二十多年，我感激不尽，可她们是我的孩子，我求您…”</p>
我哽咽着，喉咙像被堵住，好半天才挤出一句。</p>
“她们这辈子，不进孟家的墓地，也不做孟家人。”</p>
奶奶皱紧眉头，孟瑶赶紧扶住她，看我的眼神满是心疼。</p>
“好，雨欣，你是她们的妈妈，你说了算。”</p>
我抬头看了孟瑶一眼，眼里满是感激，抱着骨灰盒走出火葬场，直奔那个我住了八年的家。</p>
我要带走女儿们的东西，我不想让她们的痕迹留在那个冷冰冰的地方。</p>
可刚推开门，一阵让人作呕的声音就钻进我耳朵。</p>
“轻点，我刚怀孕呢，医生让我小心点。”</p>
秦曼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娇滴滴的，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口。</p>
紧接着是孟诚低哑的笑声。</p>
“行行行，我轻点，放心，咱们的孩子我肯定护着。”</p>
没多久，卧室里传出一阵暧昧的动静，像是故意要让我听见。</p>
我站在客厅，抱着骨灰盒，手抖得像筛子，可我没动，就那么听着，像在惩罚自己。</p>
过了好久，他们终于从卧室出来，孟诚衣衫不整，脸上挂着得意的笑。</p>
“哟，雨欣，你啥时候回来的？都怪秦曼，非说孩子去学校了，拉我回来折腾，抱歉啊。”</p>
秦曼从他身后走出来，亲昵地靠在他怀里，斜了我一眼。</p>
“跟他废什么话？他管得着咱们吗？”</p>
“走吧，你不是说饿了吗？我带你去吃点好的。”</p>
从头到尾，孟诚的眼神都没落在我身上，像我是个透明人。</p>
我默默让开路，低头不看他们。</p>
他们经过我时，秦曼瞥见我怀里的骨灰盒，皱着眉嫌弃地说。</p>
“这是什么玩意儿？脏兮兮的还抱在怀里，真恶心。”</p>
说完，她挽着孟诚头也不回地走了。</p>
我低头看着骨灰盒，手指轻轻擦过盒面，低声呢喃。</p>
“别听她胡说，她不是说你们，妈妈在这儿呢。”</p>
我把骨灰盒小心放在桌上，开始收拾女儿们的东西。</p>
她们的小衣服，毛绒玩具，还有那个画架。</p>
画架上是大女儿没画完的画，我颤抖着手取下来，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幸福一家”。</p>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p>
“爸爸爱妈妈”，旁边画了个红红的心。</p>
我捧着画，眼泪终于绷不住，哭得像个孩子，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p>
这八年，我一个人带她们，不管孟诚怎么对我，我从没在她们面前说过他一句坏话。</p>
可她们都懂，她们知道爸爸不爱妈妈。</p>
天黑下来时，我收拾了好几箱东西，搬家公司的人来了，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把箱子搬上车。</p>
“夏女士，都装好了，走吧。”</p>
我点点头，最后回到客厅，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放在桌上。</p>
4</p>
离开时，我紧紧抱着骨灰盒，心里忽然轻松了些，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p>
刚上车，手机响了，是秦曼发来的消息。</p>
“雨欣姐，真不好意思，这几天孟诚忙着陪我去马尔代夫玩，没空回家，麻烦你多担待啦。”</p>
后面还附了张沙滩的照片，我看都没看，直接把手机卡掰断，扔出窗外。</p>
车子启动，我从后视镜看着那个住了八年的房子越来越远，心里空得像没了魂。</p>
与此同时，机场安检口，奶奶带着孟瑶拦住了正要出国的孟诚和秦曼。</p>
孟诚脸色一沉，咬牙切齿地开口。</p>
“夏雨欣是不是有病？在家装大度，转头就让你们来堵我，真够恶心的…”</p>
话没说完，奶奶一拐杖砸在他腿上，气得浑身发抖。</p>
“你个畜生！害死自己女儿还有脸出去玩！我们孟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p>
孟诚腿一软，差点摔倒，满脸震惊。</p>
“奶奶，你说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