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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波

    第六章  风波

    云吉释在家里已经呆了好几天,家中的气氛沉闷的让他窒息,偏巧天气又旱又热,不由得让人心烦意乱。

    山上的梯田里,连日的干旱,庄稼都蔫头耷脑的,看样子再不下点雨,今年的收成就彻底没指望了,单单靠着村里的那口老井去浇灌山里的土地,无疑等于杯水车薪、精卫填海。

    二哥还没有回家,母亲依然每天叨叨个没完,弄得二嫂也不再来厨房里吃饭了。其实一家人聚到一起吃饭也仅仅是个不再隆重的仪式,家里已经穷的快要揭不开锅了,这一点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即使聚到一起也只能是互相干瞪眼,没有办法。

    云吉释万万没想到,家里的生活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大哥还是一副风风火火、忙忙碌碌的样子,他也不知道关心、关心家里的事儿,灶房里都快断粮了,好像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这不,一早晨又骑着自行车去乡里了,听大哥说乡里中学的校长前几天挨完批斗,还被关在乡办公室后边的一个仓房里。大哥和几个老师正在想办法营救他。

    学校里现在也乱得很,学生们到处搞串联,戴着红袖标今天抓这个,明天抓那个,正是这些不懂事的孩子跟着瞎胡闹,才增加了营救校长的难度。

    大哥总是忧心匆匆,也不知道会乱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阿释!阿释在家吗?”

    云吉释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喊自己,于是出了房门,往院门口走去。

    “吉喆?你怎么来了。”

    原来门外喊他的是云吉释从小到大的玩伴云吉喆,两个人往上数三辈还是一个祖爷爷呢。吉喆在村里上完小学后就没再去乡里念书,一直呆在家里,伺候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还有卧病在床的老娘,按照他老娘的说法,农村的娃娃能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会算算账就行了,书读多了也没什么用。

    “阿释,你还不知道吧!云溪訾、云溪慧哥两个昨天被乡里的人带走了,听说今天要回咱们村来游街。”

    “是吗?会有这事!我真不知道。对了!他们哥俩才十六、七岁,抓他们干什么,我大哥昨天回来也没说啊,快说说咋回事?”

    “咳9不是因为他们的爷爷从前是大地主吗!听说他爹临死前给他哥俩留了很多银元,昨天来了一伙人说是斗地主、抄家,被人家给翻出来了,你说这时候不抓他们哥俩抓谁?”

    “谁领着抄的家?”云吉释问道。

    “那还用问吗,咱村的那个‘顾嘎子’呗,他早就盯上了云溪訾家,人家老头子刚一咽气,他就去乡里告状去了,昨天乡里派人下来搜查,果真有这事儿。现在这个形势能不把人带走吗?”

    云吉喆说的“顾嘎子”名叫顾国栋,今年四十多岁,家住云楼村的最西头,是云楼村里为数不多的外姓人之一。

    顾国栋这个名字听起来可是挺大气,估计顾国栋的爹妈当时给他起名那会儿,可能真是希望他成为国之栋梁。不过后来,真是可惜了这个名字。

    顾国栋并没有象父母所期望的那样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相反他可是又刁又坏,都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一天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

    云楼村里东家长西家短的的事儿没有他不知道、不打听的,而且会借着各种机会向村里、乡里打小报告,因此告密的事儿他可没少干。加上他人长得尖嘴猴腮、一双眼珠子提溜溜乱转,一转一个坏主意,活生生一副过去时候的汉奸嘴脸。

    云楼村老老少少背地里都叫他“故咚”,意思就是很刁钻、很坏的人。当然,还有人也叫他“顾嘎子”。

    “嘎子”这个词用在孝子身上可是形容聪明、活泼、淘气的意思,但是如果用在大人身上却恰恰相反,成为活生生的贬义词,和“故咚”基本是一个意思。

    云吉喆向云吉释说完后还补充了一句:“顾嘎子要是盯上了谁家啊,准没好事儿。”

    云吉释一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子。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爷爷从前可也是地主啊!虽然从爹爹那儿化分成分时就已经和爷爷划清了界限,大哥更是因为曾经救过县长所以自己家才被化成了贫农。

    回头看看自己家,现在真是比贫农还贫农。

    云吉释在想有些事儿啊,还真不好说,也可能此一时,彼一时。这不,昨天晚上大哥还说现如今连县长也被打倒了,难道二哥一直不敢回家,也是因为怕给抓去了游街?

    云吉释心里七上八下地胡思乱想,不由得打起鼓来。

    “乡里游街的人啥时候能来?”云吉释迫不及待地问道。好像这件事儿马上就会关系到自己未来命运似的。

    云吉释心里清楚,自己在县中学念书的时候曾经参加过几次学生组织的运动。那种狂热,那种轰轰烈烈的场面让他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燥热、热血沸腾。不知道此时在自己家门口,面对自己的伙伴和亲人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快来了,我寻思着你刚从县中学回来一定在家,所以就来找你一起去看看。”

    “好吧,你等我一会儿!”

    云吉释转身进屋,找了一顶帽子戴上,是那种带着帽遮的黑色学生帽。他刚一出屋门,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又转身往母亲的屋里跑去。

    “娘,一会儿我出去一趟啊!”

    “不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呆着,你去哪啊!”

    母亲很是纳闷儿子今天的举动,这几天都是安安静静地躲在自己屋里读书,怎么突然一下要出去呢。

    “娘,我着急,吉喆在门口等我呢,回头我再和你说。”

    云吉释一闪身从母亲房里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忙忙地跟着吉喆绕过自家的大门,往村口走去。大嫂、二嫂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儿,齐齐地从屋里往外张望,直到云吉释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云楼村房子很多,又多是土坯茅草房,又低又矮,一栋挨着一栋,一排连着一排,有的房子和房子之间距离还很近,两个人走街串巷,左拐右转,穿过一个个喧同,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村口。

    这时候村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村里有些人听说了这件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

    云溪訾、云溪慧的老妈也听到了消息,在两个女儿的搀扶下也来到了村口,两个女儿焦急地往大路远处望去,脸上一副既愤怒而又恐惧的神情,她们心里都惦记着自己弟弟的安危。

    果然像传说的那样,不一会儿,远远的就看到通往村里的土路上冒起了行人走路的烟尘。人数不多,大约十几个。越走越近,看清楚了,云溪訾哥俩被绳子捆着,头上还戴着用白纸糊的大帽子,上面清晰地写着“地主崽子”。后面跟着的的人耀武扬威,好像押着的是两个很大的战利品。

    云溪訾、云溪慧很疲惫的样子,挨打是肯定的了,云溪慧额头上还带着伤,凝固的血痂清晰可见。

    带着来游街的人果然是顾嘎子,只见他盛气凌人地走到了近前,开始带头喊起了口号,

    “打倒地主!”

    ......

    下面再喊的什么,云吉释就没往心里去。他走到队伍的前面。对顾嘎子说:“站住!你们凭什么打人!”

    顾嘎子没想到人群里会冒出来这么个“愣头青”。

    他仔细一看:“哟,原来是云吉释啊!你小子不在县里读书,怎么跑回来了?”

    顾嘎子看到云吉释拦住去路,心里还真有点发慌,毕竟云吉释的大哥是乡里的干部,如果招惹这小子还真得寻思寻思。不过,他心里是这么想,嘴上的话说的更硬气。

    “云吉释,你要干什么?要造反吗,他们是地主崽子,我告诉你,打他们算是轻的,应该枪毙。”

    顾嘎子又恢复了一副盛气凌人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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