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不是…”</p>
王秀兰猛地扑到余福海身边，一把抱住儿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破锣。</p>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我家福海…福海他不是那种人！”</p>
“他老实巴交的，给他十个胆儿也不敢啊！肯定是弄错了！弄错了！”</p>
余满仓也反应过来，赶紧帮腔：“对对对！误会！肯定是天黑看错了！”</p>
“福海是出来抓贼的！他肯定是…是追贼追到这儿，不小心摔了！对！摔了！”</p>
“放你娘的罗圈屁！”刘金凤一口唾沫差点啐到余满仓脸上，叉着腰，嗓门震天响。</p>
“老娘这双眼是瞎的？他撅着腚扒我窗户缝儿！看得那叫一个入迷！哈喇子流得满地都是！踢翻我家盆那动静，聋子都听得见！”</p>
“还摔了？摔能摔出这副下流胚子的德性？”</p>
“刚才你们两口子喊得多响亮？绝不姑息？该抓抓该判判？咋地？轮到你们小儿子头上，就变成误会了？你们老余家说话是放屁啊？”</p>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也不干了，刚才还夸他们深明大义呢，转眼就护犊子了？</p>
“还小？还小就能耍流氓了？”</p>
“就是！耍流氓就得吃花生米！”</p>
“老余家的，刚才那话是你们自己放的！”</p>
邻居们三句话不离花生米，句句都戳在王秀兰和余满仓的心窝子上。</p>
群情激愤，唾沫星子都快把王秀兰和余满仓淹了。</p>
“我儿子才二十岁啊，哪儿能娶寡妇啊！金凤妹子，我求求你了，行行好吧！高抬贵手！”</p>
王秀兰也顾不得脸面了，在地上磕头道歉。</p>
旁边的余满仓也是满脸的绝望，他好不容易才有个亲儿子，不能毁在寡妇手里啊！</p>
“哼！没门儿！”刘金凤仗着邻居们撑腰，哪里肯？</p>
她三十岁就死了好几任丈夫了，好不容易有个送上门来的，能让这小子跑了？</p>
最好是入赘到她刘家来，到时候生的娃也姓刘！</p>
给老刘家传宗接代！</p>
想到这，她立刻叉着腰喊上了。</p>
“这小子扒我墙根的时候咋没想过高抬贵手？我名声被毁了，他必须得负责！”</p>
“要么明天就让他收拾铺盖，入赘到我家，跟我把结婚证扯了！以后老老实实给我当男人！”</p>
“要么我现在就去敲民兵队的锣！告他流氓罪！让他吃不了兜着走！”</p>
众人也跟着点头，唾沫星子快把面前的几人给淹死了。</p>
王秀兰只觉得脑袋里像炸了个雷！</p>
报官？流氓罪？那真可能吃花生米啊！她儿子这辈子就毁了！</p>
自己千辛万苦、百般算计，最后竟亲手把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子，推进了克夫寡妇的火坑？</p>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脏。</p>
眼下躲是躲不掉了，只能答应。</p>
“行，我们答应。”她捏着拳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p>
刘金凤立刻拍板，声音响亮，“街坊邻居都听见了！老余家自己答应的！”</p>
“明天上午，我就在家等着！你们老余家，把人给我干干净净送过来！”</p>
“既然入赘到我老刘家，那以后他就是我刘家的人！你们老余家，少管！”</p>
余福海听到入赘两个字，脑子里最后那根弦，彻底崩断了！</p>
他大好的人生啊！他马上就要当工人了！他还要娶城里媳妇的！</p>
现在全完了！全他妈完了！</p>
要娶这个克死三个男人的寡妇？还要入赘？那还不如杀了他！</p>
“哇！”</p>
余福海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一倒！</p>
彻底昏死过去！</p>
王秀兰抱着昏死的余福海，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儿啊！我的福海啊！你这是要了妈的命啊！”</p>
“余文山！你个黑了心肝的畜生！是你！是你害了你弟弟！是你把他坑死了啊！”</p>
余满仓也红着眼，指着余文山的手指头直哆嗦：“小畜生！你安的什么心！”</p>
余文山一脸无辜，甚至还带着点宿醉未醒的茫然，揉了揉眼睛：“爸？妈？你们说什么呢？”</p>
“我害福海？我咋害他了？”</p>
“不是你们叫我回来喝酒的吗？我喝得晕晕乎乎的，趴桌上就啥也不知道了。”</p>
“这不，刚被吵醒，过来一看，就看见福海…唉！”</p>
他重重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语气里充满了自责：</p>
“这混小子！肯定是喝了点猫尿就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儿了！原形毕露了！”</p>
“爸妈，这事儿…说到底是我这个当大哥的错啊！长兄如父！”</p>
“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没教好他！没管住他裤裆里那二两肉！让他喝了点马尿就犯浑！给咱老余家抹了这么大块黑！”</p>
“我愧对列祖列宗！我对不起爸妈的信任！”</p>
他这认错认得那叫一个诚恳，那叫一个发自肺腑。</p>
可听在王秀兰和余满仓耳朵里，那简直比骂娘还刺耳！</p>
句句都在抽他们的脸！</p>
邻居们可都看着呢。</p>
刚才余文山醉醺醺从巷子那头过来的样子，不少人都瞧见了。</p>
再看老余两口子，刚才喊大义灭亲喊得震天响，轮到亲儿子头上就翻脸不认账，还拼命往大儿子头上扣屎盆子？</p>
太不要脸了！</p>
众人七嘴八舌起来：</p>
“呸！没见过这么当爹妈的！自己小儿子耍流氓，还赖大儿子？”</p>
“大儿子有啥错？喝醉了啥也不知道！”</p>
“大儿子够仁义了！还知道替弟弟认错！摊上这种爹妈，倒了八辈子血霉！”</p>
七嘴八舌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过来，王秀兰和余满仓气得浑身发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愣是憋不出一句完整话。</p>
“你…你…”王秀兰指着余文山，嘴唇哆嗦着，差点背过气去。</p>
“行了！都少说两句！”余满仓铁青着脸，吼了一声，弯腰和哭哭啼啼的王秀兰一起，架起昏死的余福海，跟拖死狗似的往自家院子拖。</p>
那背影，透着股灰溜溜的狼狈。</p>
余文山看着那一家三口消失在院门口，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也慢悠悠地跟了回去。</p>
院子里。</p>
余福海被一盆冷水泼醒，咳出几口血沫子，一睁眼就看到爹妈那两张惨淡绝望的脸。</p>
“妈…妈…我不娶…死也不娶那个扫把星…”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p>
“儿啊…”王秀兰抱着他又是一阵嚎。</p>
余满仓猛地扭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刚进门的余文山，像是要吃人。</p>
“余文山！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余福海也看到了他，挣扎着坐起来，指着余文山破口大骂。</p>
“要不是你躲了！我能被抓？我能被逼着娶那个寡妇？是你！是你害了我！”</p>
王秀兰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也跟着尖叫：“对！就是你！你个丧门星！你就是来祸害我们家的！现在福海被逼着入赘，你满意了？！你高兴了？”</p>
“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就该你去顶！”</p>
“明天！你去刘金凤家！把这事儿认下来！入赘！替福海顶包！”</p>
“我去？”余文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提高声音，带着滔天的怒火和积压了两辈子的怨恨：</p>
“我去顶包？替你这个真流氓娶那个克夫寡妇？”</p>
“凭什么？凭你们把我当牲口一样使唤？凭你们从小就把我当余福海的垫脚石？凭你们为了他的狗屁前程，要活生生摘老子的腰子？”</p>
“王秀兰！余满仓！”</p>
余文山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院子里响起：</p>
“你们真当老子是傻子？老子已经听说了！我根本就不是你们亲生的！”</p>
“我就是你们花钱抱来的！一个专门给你们亲儿子吸血的血包！”</p>
他这话一出，王秀兰和余满仓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p>
“你…你胡说…”王秀兰还想否认，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p>
“胡说？”余文山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发脆的纸片，啪地一下甩在他们面前！</p>
那纸片飘飘悠悠落在地上。</p>
上面赫然是领养证明几个大字！还有当年街道办的红戳和手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