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龙凤呈祥
已经是深夜的长安，夜幕将整个长安城都笼罩，白日里喧闹的大街上，此时，便显得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宵禁的暮鼓声响起，整个长安的坊门，便都会关闭，这时候，便不容许任何人上街了，被巡街的武侯逮住，少不了会有许多麻烦的。
徐毅从城楼下来时，那名校尉还借了自己的坐骑给徐毅，大约是真看出徐毅有急事了，不过，徐毅却是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询问人家的姓名。
空旷的大街上，马蹄声骤然的响起，因为安静的缘故，那马蹄声便显得格外的刺耳，一下子便招惹来了，一名武侯的呵斥：“谁人这么大胆，敢在这时候纵马？”
此时，整个长街上，都是安静的出奇，这声呵斥声，骤然在前方响起时，一下子惊的坐骑狂嘶一声，前蹄扬起时，差点没将徐毅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瞎了你的狗胆，侯爷的坐骑也敢拦？”然而，徐毅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跟着护送他的一名城门郎，却抢在徐毅的前面，冲那武侯恶狠狠的道。
“侯爷吗？”那刚刚才从阴暗处，露出面的武侯，听到城门郎的这话，往前走的身影，顿时便停在了那里，嘴里小声的嘀咕了一声，竟是转身又缩了回去。
徐毅在擦肩而过时，分明还听到那武侯嘀咕着，说怪不得这么猖狂呢，却原来是侯爵，气的徐毅都忍不住咬咬牙，可还是没敢多做停留。
坊门自然是早早的关闭了，徐毅也懒得再去惊动坊正，将借来的坐骑，还给身后的城门郎后，便寻了个低矮的地方，直接就跳了进去。
侯府里，此刻还是灯火通明，徐毅进去的时候，前院里都站满了人，一个个目光都望着内宅的方向，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看到徐毅进来，乔安焦急的脸上，顿时便暗暗松了一口气，冲着徐毅道：“傍晚的时候，乔某将孙道长也请来了！”
这是徐毅一早就吩咐过的，哪宫里的御医们，已经早早的在府里住下，可徐毅还是有些不放心，吩咐了乔安，一旦有事时，便将孙老道也给请过来。
此时的内宅院子里，同样也是挤满了人，宫里派来的稳婆们，忙的进进出出的，烧水的，端盆的。
而御医们，此刻却是站在院子里，一脸焦急的望着进进出出的稳婆们。
徐毅还没进到内宅时，便已经听到里面，李兮若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听的徐毅的内心，都不由跟着一紧。
“道长怎么还在这里？”进到院子里时，看到孙老道站在院子里，微微的闭着双目，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徐毅顿时便诧异的问道。
按照刚刚乔安说的，李兮若这都已经疼了好长时间了，明显的就是难产，可孙老道几个人，却还留在院子里，任由稳婆们进出。
听到徐毅的这话，原本闭着双目的孙老道，这才张开了双目，目光望着一身泥泞的徐毅，微微叹气了一声。
他倒是刚刚想进去的，可却被人给拦了下来，男女授受不亲，即便老道乃是徐毅最信任的医者，那也是说不通的。
“都到这时候了！”孙老道虽然嘴上没说，可徐毅看着孙老道的表情，那还有不明白的，当即，便有些恼火的冲孙老道几人说道：“赶紧进去瞧瞧吧！”
孙老道是这里，唯一熟悉现代医学的人，早在李兮若妊娠期间，徐毅就将一堆的妊娠书籍，都一股脑的给了孙老道。
这都多长时间了，以孙老道的个性，必然是早就研究透了那些书籍，这也是为什么，徐毅吩咐乔安，一定将老道请来的原因。
“这不太妥吧？”徐毅的这话落下时，其中的一名御医，脸上顿时露出犹豫的神色，目光望着徐毅时，忍不住开口说道。
“那你来做什么？”听到御医的这话，徐毅当场便有些恼火，李兮若都疼了这么久了，居然还一个个站在这里，那请你们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孙老道冲着徐毅，微微的点点头，目光有些意味深长，老道是个纯粹的人，眼里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病人，一种是健康的人。
然而，这只是他的看法，并非是所有人的看法，因而，能在这种时候，听到徐毅的这话，让孙老道的心里，不由对徐毅多了些认识。
“使不得，使不得啊！”然而，徐毅的话音落下，等孙老道刚想进入产房时，却被一名稳婆拦在了门口，一脸惶急的样子，冲着孙老道说道。
“让开！”徐毅眼见着稳婆拦住了老道，顿时一个箭步上前，将死死拦在门口的稳婆，一把就推到了旁边，语气中充满了冰冷。
那稳婆冷不丁的被徐毅推到一边，险些便摔倒在地，然而，即便是如此，却还站在那里，不住的惊叫着，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院子里刚刚的一群人，眼见这副场景，顿时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惧都露出震惊的神色，这种事，只怕他们也是头回遇见了。
产房里的李兮若，此刻便痛苦的躺在床榻上，汗水几乎浸透了身体！
徐毅进去时，李兮若的双手，正死死的攥着被单，额头的青筋凸起，豆大的汗珠，便从李兮若白皙的脸颊滚落，将脑袋下方的被单，都湿透了一大片。
“兮若，是夫君来了！”徐毅有些心疼的蹲到床榻前，伸手握住李兮若的手，贴在痛苦的李兮若耳边，轻声的说道。
正在痛苦中的李兮若，猛然间听到徐毅的话，脑袋‘倏’一下便转了过来，一脸震惊的模样，可随即，脸上的震惊就被痛苦取代了。
刚刚徐毅才握住的手，一下子攥紧了，指甲都陷进了肉里，疼的徐毅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可看看李兮若惨白的脸色，终究还是默默忍受了下来。
孙老道果然是个纯粹的人，自打进了产房后，便立刻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一脸冷静的表情，指挥着屋里的几个稳婆。
那几个稳婆，开始的时候，还是一脸震惊的模样，似乎还想劝徐毅跟老道出去的，结果，看到徐毅的目光后，顿时便吓得不好说话了。
整整几个时辰，李兮若就这么痛苦着，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徐毅都感觉，李兮若握着的那只手，都开始渐渐变得无力起来。
再看看李兮若的脸色，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此时，早就变得一点血色都看不到，那痛苦发出的叫声，也一点点的变弱。
徐毅的心理，便忍不住一揪心，目光不由望向一旁的老道，眼里全是求救的神色！
“再等等！”此时，孙老道的脸色，也已经变得凝重起来，然而，看到徐毅的目光后，还是微微的吸一口气，语气冷静的说道。
他当然明白，徐毅望着他的目光，究竟是什么意思，但那却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没到那一步，便是孙老道也不敢轻易尝试的。
天色一点点的亮了起来，远处的天际边，都已经有了鱼肚白，而在整个侯府的内外院里，所有人，却还在眼巴巴的等着。
也不知又等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一脸焦急的时候，忽然一声嘹亮高亢的婴儿啼哭声，瞬间打破了侯府的宁静。
“生了，公主生了！”听到这嘹亮高亢的啼哭声，早就等的焦急的人们，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激动的连连叫了起来。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乔安、绣娘还有小杏儿几人，听到这婴儿的啼哭声，当场便激动的双手合十，不住的说道。
“恭喜侯爷，得了个小世子呢！”而此时的产房里，一名稳婆裹着刚刚出生的婴儿，对着徐毅连连作揖，一脸喜色的说道。
“好好好！”徐毅的嘴角，此时，都快咧到了耳根处，听着稳婆的话时，嘴里便一迭声的说着好，目光不由望向稳婆怀里的孩儿。
此时，刚刚出生的孩儿，身上还带着羊水，小小的眼睛禁闭着，粉嘟嘟的拳头紧握，嘴里便发出嘹亮的啼哭，仿佛对这世界在表达他的抗议似的。
徐毅便禁不住，低头吻了一下孩儿的额头，看着啼哭的孩儿，心里边油然升起一股责任感，这可是老子的孩儿啊！
身体里留着老子的血脉，瞧瞧这胖嘟嘟的小身板儿，怪不得你娘那么能吃呢，敢情都是让你吸收了！
然而，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却一回头发现，旁边的老道脸上，依旧带着凝重的神色，看的徐毅的心理，都不由‘咯噔’一下，望着孙老道便问道：“怎么了？”
“恐怕还有！”听到徐毅的这话，看到的眉头，便顿时微微一皱，一胞双胎，这原本是件高兴的事儿，可在老道这里，却是恰恰相反。
此时的李兮若，早就已经精疲力尽，都没顾得上看一眼出生的孩儿，便整个人昏沉沉的，眼见着就要睡过去了。
“兮若，还得加把劲啊！”徐毅明白老道的担忧，刚刚才放下来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用手轻轻椅着李兮若，小声的对着李兮若说道。
“不是，已经生了吗？”听到徐毅的这话，原本昏昏欲睡的李兮若，不由困惑的睁开眼，一脸疲惫的望着徐毅，显得惊疑无比的问道。
“是双胞胎啊！”徐毅听着李兮若这话，不由怜爱的摸了摸李兮若，被汗水浸透的额头，哭笑不得的说道：“老天爷给咱两赐了两个孩儿呢！”
“能不能不生了啊！“徐毅的这话，使得李兮若的脸上，顿时出现一抹绝望，刚刚经历的痛苦，已经让她有些崩溃，再要经历一回，她都不知能不能坚持下来。
“不成的！”徐毅知道李兮若的痛苦，不由的握住李兮若柔软的手，小声的说道：“再坚持一下，咱们就能见到两个孩儿了！”
李兮若便开始哭了起来，可即便是如此，却还是使劲的一咬牙，用力的攥住了拳头，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声。
侯府喜得小世子，这让整个侯府里，等待了一夜的人们，都激动的连连大叫，可还没等激动够，便又听到了里面，李兮若传出的痛苦叫声。
刚刚才激动的侯府里，在李兮若这声音响起时，瞬间又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的目光望着内宅方向，脸上又恢复了刚刚的焦急。
一胞双胎，这在大唐并不是没有，然而，能最后母子都平安的，却当真是寥寥无几，一胞双胎，有时候还真不是一件喜事！
小世子的哭声，依旧是嘹亮高亢，从生下来的那刻，似乎就没停止过哭泣！
可说来也是奇怪，半个时辰后，当另一个哭声出现时，原本啼哭不止的小世子，竟然就像突然被堵住了嘴，一下子便停止了哭泣。
“是龙凤胎！”孙老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脸，怀里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儿，一脸笑的慈祥的模样，冲着徐毅道：“你倒是好运气啊！”
双胞胎，还是龙凤胎，这可是孙老道，这辈子头一回遇上的事，即便是再如何淡定，这一刻，也不由的啧啧称奇。
稳婆们慌忙间，将刚刚出生的孩儿接过去，小心的裹上毯子，这后面生出来的孩儿，瘦瘦弱弱的，看着也就巴掌大点的模样，便是那哭声，都显得软弱无力。
几名稳婆包裹毯子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就伤了孩儿似的！
李兮若已经彻底昏睡过去，经历了这一晚上，等孩儿出生的那刻，感觉便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连看孩儿一眼的工夫没有。
徐毅便趁着稳婆们，替李兮若擦洗身体时，给李兮若挂上了点滴，现在的李兮若，身体正是缺水的时候，挂上点滴也能恢复的很快。
而此时的孙老道，也早就精疲力尽，这一晚上的时间，老道都没怎么坐下过，从屋里往外走时，感觉两条腿都是僵硬的。
到底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徐毅看到老道这副样子，赶紧扔下手里的活，将老道扶到了厅堂坐下，而后，这才冲着老道深深一躬，道：“多谢老道了！”
今晚的事情，若非是孙老道在，李兮若母子三人的命，恐怕真要出问题了，宫里的御医不敢进，光凭那几个稳婆，徐毅简直都不敢想。
“该说谢的是贫道才对！”孙老道大概真是累坏了，看到徐毅躬身时，竟是连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只得无奈的冲徐毅点头道。
徐毅当然明白老道的意思，他这里算是为老道开了先河，在以后，老道遇上这样的事情时，便可以放开手脚了。
忙活了足足一晚上，等到坐到厅堂里时，乔安已经让人煮了米粥过来，老道也是毫不客气，端起米粥便咕噜咕噜的吃起来。
几名御医也告辞离开，临走的时候，过来跟徐毅打招呼，脸上还带着尴尬的神色，毕竟，昨晚的事情，他们都没帮上什么忙！
徐毅还是让乔安拿了礼金，给每人都包了个大封，做人不能忘恩，虽然昨晚的事情，他们都没帮上忙，可他这段时间，之所以安心去山里，全都是因为几人的缘故。
几名御医经历了昨晚的事，满心以为，徐毅会给他们坏脸色，可没想到的是，徐毅竟然还记得他们的好，一个个顿时激动的连连道谢。
怀揣着大封的礼金跟红皮鸡蛋，便高高兴兴的离开侯府，红皮鸡蛋自然是乔安吩咐煮的，侯府喜得龙凤胎，这事儿，可是天大的喜事。
乔安便干脆让厨房，煮了满满的一大锅，等到煮好了，涂抹成红皮鸡蛋后，就让府上的人，挨家挨户的去送，整个德新坊的人都有份。
“他倒是命好，竟然一下子得了对儿女！”而此刻，就在侯府里的人，忙着四处送红皮鸡蛋时，皇宫的两仪殿里，李二听着来报喜的宫人，忍不住冲着旁边的长孙说道。
昨晚侯府的事，早就已经传到了皇宫，李二两口子，昨晚也是一夜未眠，直到快天亮的时候，这才听到母子平安的消息。
可让他两没想到的是，李兮若产下的，竟然还是对龙凤胎，听的李二愣了好久，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倒是命好，可就是苦了兮若这孩子！”长孙听着李二的话，嘴上便不由幽怨起来，作为过来人，长孙首先想到的，便是女人的痛苦。
长孙的这话，让李二有些没法接，闻言后，便只能干笑两声，只不过，一回头的工夫，却突然转过头来，微微皱眉道：“那朕这是做外公了？”
“二哥说呢？”听到李二这冷不丁的话，长孙刚刚还有些幽怨的神情，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起来，目光没好气的望着李二道。
“朕也是老了啊！”眼见着长孙捂嘴大笑，李二便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背负着手来到案几前时，微微摇头叹道。
“二哥这又是说的什么话！”听到李二的这声感叹，长孙顿时收敛起脸上的笑，踱步来到李二的身后，轻轻的环住李二的腰，小声的道：“二哥还年轻的很啊！”
李二刚刚还感叹的人，听到长孙的这话后，那手立刻就不老实起来，顺着长孙的襦裙就开始摸索，惊的长孙一下子退后了几步。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李二，看看大殿里没人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便向着殿外走去，头也不回的道：“妾身要去瞧瞧兮若，二哥还是慢慢感慨吧！”
听到长孙的这话，大殿里的李二，顿时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长孙来侯府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了，原本昏睡的李兮若，也早就已经醒来，白皙的脸颊上，也已经有了红润之色，只不过，身子却还是有些孱弱。
两个小家伙，就躺在床榻边的婴儿床里，都说双胞胎都是一般大的，可眼前的这两个小家伙，却是十分的明显。
“这小子也太能吃了！”李兮若的身体很虚弱，徐毅自然是舍不得，让两个小家伙再祸祸了，索性，在长安找个奶娘，还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只不过，就连徐毅也没想到的是，找来的奶娘，那奶水根本就不够臭小子吃的，感觉那小肚子里面，就像个无底洞似的。
“能吃还不好吗？”李兮若的眼里，全是两个小家伙，从醒来之后，那目光就没离开过小家伙，此时，听到徐毅的这话，顿时便冲着徐毅抱怨起来。
“好好好！”徐毅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可没想到，会惹来李兮若的抱怨，现在这母子三人，就是他的活祖宗，说啥徐毅都不敢辩解。
“夫君，那孩儿的名字想好了吗？”听着徐毅一迭声的叫好，惹得李兮若也不由笑了起来，等到笑够了，这才认真的望着徐毅问道。
“徐朝阳，徐朝曦如何？”听到李兮若的这话，徐毅顿时想都不想，便望着李兮若说道。
其实，从开始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这名字，只不过，那会儿他不确定，李兮若肚子里的孩儿，究竟是男是女。
可谁能想到，本来准备的两个名字，竟然就一次性用上了，徐毅甚至都怀疑，他取名字的时候，是不是被老天偷听了去。
“朝阳，朝曦？”听到徐毅取得名字，李兮若的眉头，便不由的微微皱起，这两个名字，寓意倒是都好，只不过，朝曦听起来时，稍稍有些绕口的很。
“倒是好名字！”然而，李兮若的这话，才刚刚落下，徐毅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便忽然传来了长孙的声音，道：“寓意也是甚好！”
声音落下时，禁闭的房门便被推开，随即，便见得长孙笑盈盈的进来，目光看到床榻上的李兮若时，顿时便眼眶泛红起来。
“母后！”刚刚还跟徐毅有说有笑的李兮若，此时，眼见着长孙突然出现，那眼睛里的泪珠儿，当即便吧嗒吧嗒的开始掉落。
徐毅眼见着这种情况，那里还敢多停留一步，趁着长孙安慰李兮若的工夫，直接便从内宅溜了出来！
乖乖，现在他都是当爹的人了，要是再被长孙，当着孩儿的面训斥一通，那得多美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