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奉旨宵禁,乱行者斩无赦!
御兵派、斩妖派和解厄派。
这三家素来走得很近的中道门,皆由派主亲自带队。
御兵派中,除了派主李顺外,还有大长老董川也是魂气高人。
门下护法和客卿则是清一色的观魂境,至于已获气感的弟子们,皆穿灰袍,束发冠,各式药兵符刃深藏于鞘中。
而斩妖派和解厄派,只出动了个别几名护法,余下皆为弟子。
此番夜讨城隍庙,也算作是他们红尘磨砺的门派课业。
斩妖派的弟子身着淡黄道袍,桃木剑、铜镜、术符这三大斩妖法宝自是常备于身。
解厄派弟子行头则五花八门,有带铜镜木剑,有执檀香苇茭,有手捧净水蛊,不一而足。
这三大门派,人数加起来,也才半百之数。
然而上至护法长老,下到弟子,都是气息深长,术华内敛。
看似无奇,实则深藏不露。
除此之外,还有六家下道门术友,也奉调令而来,人数加起来同样不足半百。
如搬运派、煮石派,都为御兵派下辖术派。
聚兽、土行两派,隶属于斩妖派。
尸解、吐焰两派,则隶属于解厄派。
这些下道门,早些年就因种种原因,上贡了自家术法,无论资源、驻地、功法还是收徒,都难以自掌。
也有许多下道门中人,因不愿受拘束,隐姓埋名,成为散修,行走江湖,济世救民,倒也在民间闯出不小名气。
可一旦中道门有敕令,无论是斩妖除魔,还是寻宝试丹,又或平定灾祸。
附近的下道门弟子见令必达,除非舍得付出代价,换取一次“免敕”。
相比整齐划一的中道门弟子,稍显散乱,形容不羁。
他们的修为道行心境等等,未必就差太多。
奈何只习一术,且未获真解,这也是他们受制于中道门的最大原因。
……
齐无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如何不知,这些下道门术修,其实是被召来充当“炮灰”,以保护自家门派弟子。
前世他只觉理所当然,可现如今,却愈发觉得不妥。
他突然越众而出,在众弟子惊奇的目光注视中,走到三名派主身旁。
“李顺,你只是去城隍庙讨要李长老的亡魂而已,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大动干戈?”
几名护法正要呵斥,便被大长老董川一挥袍袖,释放魂气镇压,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与此同时,齐无华也松开了封印。
魂气境的雄浑气息扩散开来,在场的术修们无不惊讶。
李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心知自己所为,终于触动了“齐无华”的底线。
昔日师尊,似乎不打算继续隐忍。
好在有解厄派主华清真人,以及斩妖派派主厉绝真人在,倒也不担心师尊乱来。
他淡淡道:“你一个弟子,又懂什么?
对方只是一介城隍,可竟胆敢私拘我御兵派长老的魂魄,已是不敬。
我连番敕令,让它送还李长老的魂魄,都不见任何回音,简直是大不敬!”
一旁的华清真人笑着道:“既然如此狂妄,定有所依仗,至少不会比一座方圆五百里的妖山弱。
我派弟子,平日里没少斩妖除鬼,可还从未与香火城隍较量过。
这可是不容错过的历练机会。”
斩妖派派主厉绝真人也抚须道:“不错,广元郡乃是剑南大府,下辖八县,皆有城隍在,不会太弱。
今晚将这一方不听话的城隍打压下去。
既可扬我三派威名,震慑其余香火庙神,以及各方宵小。
甚至还有机会,将广元郡城隍收为己用,就如那些土地。”
他话音刚落。
忽听一阵清脆的梆子声,从广元郡南边,遥遥传来。
顷刻间,城南两坊三市,数百街巷,粮庄布行,酒楼典当,十数万户人家,全都安静下来。
灰暗的光华,覆盖住了城南,宛如一方结界,守护着城南千家万户,数以万计的平民百姓。
从最南边的城隍庙上方,那浓烈的香火云气之中,飘然走出一道颀长的倩影。
素纱若雪,肌肤如冰,眉心一道朱砂红线,妩媚的双眸之中隐透着冷冽的杀伐之气。
她面朝城北,对着不良人衙署,手执玄册,朱唇轻启,喧念道:
“奉法旨,广元郡今夜起,实行宵禁,持续三晚。
无论鬼神妖怪,还是术修武人,皆不可随意夜行。
若敢违令,凡至我广元郡府城南地界,管你何门何派,哪怕天师道亲临,我无常使者,亦斩无赦!”
不良人衙署前,众皆沉默。
也不知哪位护法没能憋住,率先笑出声来。
众人也都跟着大笑了起来。
“这广元郡的城隍庙,果然好生狂妄。”
“宵禁杀无赦?连天师道都不放在眼里,简直大言不惭啊!”
“不过看起来,那府城隍已经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自知大祸临头,只能虚张声势,秋后蚂蚱一般蹦跶强撑。”
忽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梆子声,从西边响起。
土黄色的光华覆盖住了城西一坊三市,帮会商行,三十六铺,以及十多万户安然入睡的百姓。
随着结界生成,城西之地也陷入寂静。
却有一白衣老者,身如飞猿,从香火云团中走出,立西朝北,大声喧念:
“奉法旨,广元郡今夜宵禁!
无论鬼神妖怪,还是术修武人,皆不可夜行!
胆敢违令,擅入我城西之地,我山神庙众,斩无赦!”
铛!
几乎同时,第三道梆子声,从城东传来。
碧绿如清水的结界,笼罩住了城东的两坊两市,沿河的小桥流水,酒楼画舫,达官府邸。
一名面容古朴,手提双剑,披戴青甲的大将,从河神庙的香火云霾中升起。
他双剑负于背后,朝向城北不良人衙署方向,大喝一声:
“奉法旨,广元郡三夜宵禁!
无论鬼神妖怪,还是术修武人,皆不可夜行!
胆敢违令,于城中乱行者,我南庭江府辖下,玉清河神庙众,斩无赦!”
嗡!
东西南。
三座神庙。
三方香火神使,同时挥卷香火云气,如旗摇帜,尽情释放着香火之力。
数十年来,都是相互抗衡,暗中较劲,鼎足而立的广元郡三方神庙,有史以来第一次于城中联手。
那灰、黄、青三团香火之气,也不再相互制衡,此时节节升腾,相互挟持,再无顾忌,转眼间已然幻化成三尊神祗法相,各据一方天野,释放威势,压向城北隐街的不良人衙署。
衙署前,术道门派众人,此时无不悚然震惊。
不仅因为那三股环绕全城,压迫而来,如神君亲临的威势。
更因为他们从未听闻过,一地之中,不同的香火之神,竟会同气连枝,结为盟友。
简直荒谬透顶。
“一山不容二虎,香火之道争一地人望和香火,绝不该如此啊。”
华清真人目光闪烁,低声喃喃:“除非……这三方香火神庙,已然被人收入囊中。”
厉绝真人眼神凝重:“没错,听那三方神使,皆言‘奉法旨’。莫非,就是之前夜劈伏牛山的那位高人?”
华清真人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可感觉此人,并不像是野心之辈。他送那个天赋不凡的小子进入水牢,也只是为了解救百姓而已。”
“那今晚……”
两名派主相视一眼,都沉默了下来。
御兵派派主李顺见状暗道不好,连忙拱手道:“两位前辈,休要听他们虚张声势,不如这就前往城隍庙,救回李长老。”
解厄派华清真人笑着道:“倒不如这样,我派七名弟子,在此压阵,等候贵派迎回李长老的魂魄。”
斩妖派厉绝真人也抚须道:“我斩妖派九名弟子也是一样。不过聚兽、土行这两个下道门里的术友,倒可以任你驱使……只要他们自己愿意。”
“你们……”
李顺只觉脑袋嗡地一声。
他也明白,这两个老家伙并非是怕了那三方香火神庙。
而是不想得罪背后那个,能够同时驱令三方神庙,疑似夜劈伏牛山的高人。
自己又何尝想得罪那等高人?
怎奈何,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为了营救李吉银魂魄,整出这么大的声势动静,真要临阵脱逃,传回七十二术道门派,少说要被笑上个十七八年。
别说外门了,便是自家弟子,也会瞧不起自己这个做派主的。
好在自己不仅联络了两派,还带来一个派中深藏多年的宝物,哪怕真是面对神游真君,也无可畏惧。
只不过代价有些大……是很大。
“我御兵派弟子听令,画甲隐符,随本座前往城隍庙。
外门术友,若愿意助拳者,本派除御兵术外,其余五门术法,任凭挑选其一。”
听到李顺后半句话,许多下道门的术修心动不已。
可他们也知道,此行凶险。
最终,只有六人加入了御兵派的阵营。
原属于御兵派辖下的搬运、煮石两派,因前日在山神庙中受伤,至今尚未恢复,并未加入。
李顺也不再多言,冷着脸点飞符鹤,在众护法长老的簇拥下,向城南方向而去。
连他在内,今夜讨伐城隍庙的术修,总共三十二人。
虽比他原本预计的,足足少了六成。
好在却有三名魂气高人坐镇,余者也皆为精锐。
随便一名弟子,都足以颠覆一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道门派,更别说观魂境护法了。
术修之道,不在于多,而在于玄奇精妙,每一名得道弟子,都是世间罕见的珍宝。
这样的阵势,绝对算是大手笔了,可派主李顺心中却总觉有些不安。
余光里,齐无华正踏立符鹤,随他们一起向城隍庙飞去。
李顺不安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也没有之前那么担忧了。
可紧接着,他猛咬牙关,深邃的眸中浮起一丝羞耻与悲愤,转瞬即逝。
‘我才是御兵派派主!曾经最像他的那个人!可他却早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月华照清雪。
荇藻凌乱夜。
不知不觉间,三十多名术修,已经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城北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