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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金风玉露,胜却人间无数

    因争夺皇位兄弟阋墙的祸事屡见不鲜,故而自古新皇登基,从前的兄弟姊妹大多圈禁的圈禁,处死的处死,即便十分亲近、彼此信任的兄弟,也大多不会再插手新帝的政事。

    苏涵瑞为人温和,从皇子时到后来苏景佑登基他成了昭王,他的性子愈发的沉静儒雅,是以他自来与苏执此类顽劣的皇子并不亲近。

    他与苏景佑的关系亦然。

    既然不是皇帝十分信任的兄弟,苏涵瑞与苏岑一样,上殷的政事他们从不插手,但即便如此,他们或是居住在京中,或是游历在外,行踪却是要禀明皇帝的。

    虽不是明文规定,即便不这么做也不能以此定罪,但平白惹了皇帝的猜疑却是大可不必的。

    昭王不在昭王府,不仅如此,苏执派了人去城门问过,才知不久前苏涵瑞已经轻车简从出城去了。

    此番出城,苏涵瑞没有告知任何人,甚至十分匆忙,这样的举动,倒是与叶衮突然到摄政王府相呼应了。

    叶衮和苏执的怀疑越发有了依据,随即叶衮便派了心腹人出城去查探苏涵瑞的踪迹,苏执则是进宫去告知苏景佑这件事。

    苏涵瑞失踪是一大清早便发现了,到了临近日落,宫里接到叶衮的消息,苏涵瑞从出城以后,忽然出现了四路一模一样的马车分开赶路,叶衮派出去的人马不够,最后也没有摸到苏涵瑞的踪迹。

    不过那四路马车或绕道,或直行,大概都是朝着淮州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苏涵瑞这件事除了叶衮,苏执和苏景佑,再无第三个人知晓。

    淮州战局仍是处于劣势,朝中为了此事焦头烂额,便也无人关心昭王府里头昭王还在不在。

    沈落是不能参与到朝事中的,只是苏执忙了些日子,到了九月初,他这才告诉沈落,他会亲自领兵出征。

    上殷的打算苏执也丝毫没有隐瞒沈落,他直说苏景佑这回与他所想一样,打算趁这个机会,一举灭掉大熙。

    初初听到这个打算,沈落自是吓了一跳。

    不说大熙好歹也是第二强国,便说上殷如今的境况,先是西宛之战,然后是鲁王谋反,国中诸事繁杂,尚未全然理清,他们兄弟二人竟是想着再灭大熙了?

    平素两个人针锋相对,争权夺利,到了这样的时候,两个人却是分外像上殷皇室的子孙。

    虽是难以置信,但沈落也相信苏执的本事,只嘱咐他小心。

    九月八日这晚,是苏执出征的前一天晚上。

    因沈落那日醉酒,两人夜里好一番折腾,到了八日晚,苏执不知是因为即将出征还是别的缘故,倒显出些少有的哀伤来,沈落提议喝酒送行,他便露出些了然的神色。

    沈落立马反应过来,脸上一红,随即瞪了苏执一眼:“想什么呢你…没点正行……”

    苏执哈哈笑了两声,往自个儿杯子里倒满了酒,却不给沈落倒。

    沈落便又瞪苏执一眼,未及说话,苏执先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明天…九月九……

    沈落笑起来,正要说是重阳节,话到了嘴边,她张开了嘴,却是未出声。

    半晌她在自己杯中倒了一杯酒,又看向苏执:“逝者已逝,你…”后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好举杯将酒饮尽。

    “皇兄那时……”苏执顿了顿,似是觉得往事终不可追,但他仍是忍不住说道:“如果他还在的话,七哥或许不会谋反,大熙也不会同上殷开战。”

    两人此时坐在朝露殿内院的石桌子边上。那石桌子不大,上头摆上两碟子的下酒菜,一坛子美酒,加上两小只芙蓉白玉的酒杯,竟是显得满满当当,再放不下别的东西。

    入了夜,九月的夜风已经有了凉意,但许是饮了酒的缘故,苏执的脸上微微发烫,连方才叹息着说的话,也轻飘飘的好似醉言。

    但夜风仍是凉的,一如从前诸般伤心事,即便溺死在醇酒中,伤痛也还是伤痛。

    苏执眼眸中的哀伤并不真切,他甚至嘴角弯弯,是极好看的弧度。

    “苏执。”沈落伸手握住苏执的手。

    安慰的话到了嘴边,什么‘如果他还活着,也定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或是什么‘虽是他不在了,你如今做到的一切,他也定是十分为你骄傲的’,诸如此类的话,终究是说不出口。

    到底人已死,到底他难过,这些话既不能令苏钰死而复生,在减少苏执的难过上面,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半晌,沈落才笑道:“苏执,你给我讲讲皇兄的事吧。”

    有关苏钰的事沈落所知不多,她也并非十分好奇苏钰的往事,只是单纯地觉得,苏执这些年,有些话或许从不能对旁人说,他压在心里大概是十分难受的。

    “怎么?”苏执挑眉看向沈落:“若是你听了觉得我皇兄太好,变心了怎么办?”

    自是一句玩笑话,但苏执说得实在太过刻意,连桃花眼中隐秘的哀戚也来不及掩饰,这玩笑话便一点也不好笑了,沈落甚至提不起劲头白苏执一眼。

    她只握紧苏执的手:“才不会,你皇兄也一定觉得,现在的你就是最好的你。”

    说完沈落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明明方才说不出来,现在却是冷不丁说出来了,她想着便低下头去,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苏执讲了许多苏钰的往事,而石桌边两人的手始终握着。

    “阿落…”末了苏执开口叫了沈落一句。

    “怎么?”沈落看向苏执,她澄澈的眼睛里头有微光一漾一漾。

    “小骗子…”苏执道。

    沈落:??

    “今日的酒和中秋的一样烈,你喝了这么多,怎么还不醉?”

    沈落:“……”

    苏执:“你那天果然是装醉的……”

    沈落红了脸,瘪瘪嘴:“那又怎样,反——唔!!”

    唇上覆上一抹柔软,明明是绵绵深情,却又带着攻城略地般的强硬。

    稍后,绵软的唇短暂分开了片刻,沈落被苏执打横抱起进了朝露殿。

    许是情浓生暖意,虽是秋意渐深,可自打两人和好,朝露殿中便总是和暖得很,今日更是热火朝天,不见半分深秋萧瑟。

    两情久长,与卿朝朝暮暮。

    金风玉露,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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