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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二) 变故(1)

    师尊给我取名伏羲,唤我羲儿。我是她的大弟子,也是她唯一的弟子,是这人族的最高统治者,是至高无上的父。可我这个父,确是亲手将族人送进炼狱的刽子手。

    十万年前,师尊是很爱笑的,一笑起来脸上就会出现一对小酒窝。我一直都好奇师尊笑起来脸上为什么总会有两个小窝窝,煞是好看,总会忍不住用手指去戳戳点点,这自然会换来师尊的一顿好打。好在经过几万年的时光,我已经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的好功夫,师尊的拳打脚踢,我权当是在挠痒痒。

    师尊总喜欢眯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带上那对欢乐的小酒窝生拉硬拽着我,整天在这十万大山里瞎转悠。或者从十万大山一路向北或向东,深入那极北荒原之地和广袤海域,让我不准使用武器,仅凭拳头和蛮力去猎杀诸如狍鸮、虎蛟等等强大的妖兽,让我变着法儿给她烧着、烤着吃。再或者指使我背着她一口气爬上那足有万丈高的山崖,从那崖上高高大大的野果树上给她采些果子吃,动作还不能慢,中间也不能歇息,如果我胆敢动作稍有迟缓,她就会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儿一个劲儿地数落我。更或者五花大绑把我捆起来,丢在那些妖兽的洞口,吸引他们出来……这样的日子,虽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被强大的妖兽追着在山里海里上下乱窜,她飞在半空笑得前俯后仰,可我仍然喜欢这样的日子,我想师尊也定是喜欢的,渴了就饮山泉水、饿了就吃野果野兽、困了就天为被地为床相拥而眠,神仙眷侣般的无忧无虑、逍遥快活也不过如此。

    闲着无事的时候,她就教我些修行的法门。我也还算争气,没给她老人家丢脸,十多万年来,也总算学了些门道。虽然停留在仙王境已经好几万年,但按照师尊的说法,我现在已经位列仙王巅峰,其实力已然称得上是一方强者,就是那些稍弱的中等氏族,以及实力强些的小氏族,其族内仙王也不过几个或者十几二十个不等,还有诸多小氏族从古至今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仙王。可师尊又说:“仙王境界,看似高大上,但在神境强者面前,依然不堪一击,只有凝聚出神丹,渡过神劫,进入那深不可测的神之境界,才能真正感悟天地奥妙,往后我若不在,你若遇上神境强者,切记莫要逞强,要退而避之。”

    师尊的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师尊在此处待了十几万年,不在此处,还能去何处?

    对于成为神境强者,我已经朝思暮想了好几万年。想当下,在天庭和十大妖族门下效力的神丹境、下神境强者多不胜数,但那真神境、上神境和天神境强者,却不及神丹境和下神境的万分之一。掌管天庭的天帝帝俊、妖皇东皇太一,以及几大妖族族长、太上长老、大长老等一干大能者,还有巫族的十二祖巫,摆在明面上的真神境强者算来算去也过不了百位之数。真神境往上,就是上神境和天神境,迈入这两个境界的大能者更是屈指可数。上神境有四位,分别是道德天尊、灵宝天尊、陆压道君和九天玄女。天神境仅有三位,乃是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以及古蛇族族长蛇姬。这方大能者,加上师尊,有九位都是鸿钧老祖的关门弟子。至于鸿钧老祖,也就是我名义上的、从未见过的师祖,洪荒真正的掌控者,据说已达祖神境界,与开天辟地的祖神盘古相差无二,更有传言说鸿钧老祖已达传说中的神王层次,实力已远超盘古几条街,就是十大妖族排行榜名列第二、实为第一的龙族,其隐士多年不出的老怪物祖龙,在老祖面前也接不了几招。不管传说如何,想来他的实力定是深不见底,不然也不会挥手一掌就将已入真神境的师尊打成重伤。

    师尊从鸿钧老祖那里回来时,身上带着严重的内伤,她被她的小师弟陆压道君带回来,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气息十分虚弱,我赶紧运气帮她疗伤,却不料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口中溢出。陆压道君连忙制止,说师尊伤势太重,好在神力已经稳固,欲速则不达不易此时为其运功疗伤,需等待些时日方可。

    我被师尊的伤势吓得不轻,我从未见过师尊受过如此重伤,哪怕是万年前为了护我,和她师姐九天玄女大战两天两夜,也未损伤丝毫。

    陆压道君在我这十万大山的洞府中逗留了几日,帮着师尊疗伤。待师尊伤势有所好转,他留下了些疗伤圣药叮嘱我悉心照料,便准备离开。临出门前,道君沉思片刻,转身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和你师尊乃是生死至交,你俩之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今日之后,莫要再提,否则不仅你将招致杀身之祸,你师尊也会面临可怕的惩罚。”

    陆压道君所说之事,我自然再清楚不过。那日师尊被召回鸿蒙山,临行前就说,她要将与我成亲之事,禀告师尊与天庭,也好让列位师兄弟来讨杯喜酒吃吃。

    万年来,我的族人唤师尊为母,唤我为父,我和师尊朝夕相处,早已生出情愫。我鼓起勇气,在族人们的相互簇拥下,采了把野花向师尊提出成亲,师尊一跺脚,一把接过野花半遮着脸便气鼓鼓地跑开了。我开心极了,我朝思暮想了几万年,总算如愿抱得佳人。

    原本一切都已搬上日程,原本我和师尊,还有族人,可以在这山林间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没想到天道无常,师尊自鸿蒙山重伤而归后,一切便不复存在。

    顿了顿,道君递过来一物,说道:“短短几万年,想不到你已入上仙境,就是十大妖族的那些天才人物,恐怕也不及你的修行天赋。今日起,你将此物带上,它会隐去你周身仙力,让你似普通人族一般。切记,万不可在洪荒各族间暴露你的实力,否则必引来杀身之祸!”

    似乎仍不放心,道君摇摇头继续说道:“上仙以下修行者渡劫,天庭和十大妖族不会放在眼中,若是上仙渡劫成了天仙,势必会引来各方势力的觊觎。记住,打今儿起你若再渡仙劫的时候,一定要选在远离各族的偏僻地域,让你师尊布置一个隐匿阵法,将仙劫的威力隐去。切记,切记!”

    说完这些,道君一挥手,驾云而去。

    我在师尊的病榻前悉心照料,寸步不敢离开。好在隔了些时日,师尊已无大碍,功力也逐渐恢复。师尊醒来后性情大变,变得极为嗜睡,除了教我些她新参悟的功法和叮嘱我勤加修行外,也不再带着我在林中打闹嬉戏,更不再作弄与我,对我俩之事也再未提过半个字。我也很少见到师尊脸上的小酒窝了,只有当我进山后回来,给她讲起与族人一起猎杀凶兽时遇到的有趣乐子,她才会陪着我一同傻笑。

    原本我以为,是老祖看不上我这个小徒孙,觉得我不是师尊之良配,也可能是他老人家觉得我们如此做法有违天道常伦,因此而大动肝火。待师尊伤势恢复之后,我才得知,原来那日师尊并未向老祖提出我俩之事,这也是我至今依旧安然无恙的原因。老祖急召师尊回山,实则另有隐情。

    师尊告诉我,原来老祖之所以让她创造人族,是为了保持洪荒世界的平衡,而人族,则是保持平衡的交易物,如今的人族已过万亿之数,是时候派上用场了。人族每年必须将数以万计的青壮年派往洪荒各处,有些地方甚至是强大妖兽出没的极酷和极寒之地,没日没夜地为天庭和各大族猎杀妖兽,以及挖掘用于制造修行丹药的各类天材地宝等等。不仅如此,人族还必须每年向天庭和十大妖族交纳百万之数的婴孩供贵族享用。除了这些,哪些贵族门第,还将人族与妖兽圈养在一处,供他们狩猎享乐,或者邀请各方势力齐聚一堂,搭台子看着他们和妖兽相互厮杀。说白了,人族就是老祖和天庭用来安抚洪荒万族的玩物,是各族可以相互买卖赠送和宰杀的圈养灵兽,美其名曰为“万物之灵”。十大妖族及以下的各方势力,都以能够享用老祖和天庭恩赐的“万物之灵”而自豪。

    师尊当然是不同意的,这些人族,是她亲手创造的,就好像她的孩子一样,她当然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当成奴隶和牲口般任人宰割糟践。

    紫霄宫内,师尊据理力争,希望她的师尊、天帝和各大族族长能够回心转意,却换来鸿钧老祖的勃然大怒,被其一掌震成重伤,神力险些散掉。幸亏古蛇族族长蛇姬及时出手,才帮助师尊将神力内敛。

    十万年来,师尊眉头紧锁的样子,依然好看,可我却不喜欢。我喜欢那个爱笑爱闹脸上总有一对欢乐的小酒窝的师尊,就像曾经的那几万年那样,她总是眯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我在这山林间无忧无虑地快活嬉戏,绿油油的大尾巴,也跟着脸上那对欢快的小酒窝,跳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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