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祭酒忌酒
月光倾泻，夜晚的翠泉山也是这样美。
白天绿树成荫，清泉凉石，雄浑的飞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彩虹艳丽逼人；晚上萤火虫星星点点，扑朔迷离，月光倾泻在瀑布和静静的泉水面上，闪耀着银白色的光彩。
娇艳而温柔，争辉于日月。
陆忆从宿舍望着翠泉山，他还在想这到底值不值得，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重新再活一次吗？主宰自己的人生么？拯救这个世界么？好像问题暂时太多，想来想去又忘记了问题的本身是什么东西。
他对小元说，自己做了无数个梦，都是梦到了自己来到翠泉山上，一个老头儿带着斗笠低着头钓鱼，他看不清脸，那人每次都说，为什么而挥剑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小元说你做个梦能证明个什么。
陆忆说自己好像又看清楚了那个老头儿，就是高中班主任吴精兵。
小元说吴精兵的座右铭不是爱心一片，诚信待他人吗，小元勉强还能记起“吃亏是福”这么个话，至于其他的除了班主任耍酒疯说的大片脏话，还有他那张灿烂的笑脸，就像是听了一个入土的笑话还笑的那么使劲的傻子。
小元说他啥也不是，这个无极先生倒是算个人物，终究是互为倒影，吴精兵不具有的品质他全都有。
陆忆沉默。
现在他听着山上瀑布和床边小元的呼噜声，点燃仅剩的一根香烟。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翠泉山上楼阁三三两两，有的灯还亮着，里面又是什么呢？
问题好像太多了，体内的寒冰才敢刚刚消散，累了。
陆忆掐熄了烟头，躺着睡下了。
一个油腻的中年人，嘴上咬着一根小木棍，坐在摇椅上，左手直接拿着酒壶，右手抱着一卷《大韦诗集》，赞叹不已。
“糯儿，你看看，啧啧啧，”他赞叹着，左手一挥，酒壶翻倒洒在了裤裆上，一不留神又翻落在地上，“你来看看这诗写得多好！”
“爹，你小心点，又是什么千古名句让您称赞了。”许小糯急忙扶起四脚朝天的父亲，他那圆圆的肚子好像是一时半会儿翻不过身来。
这个油腻男之前是法圣贤庄大祭酒，是因为一次法流城保卫战身负重伤，他不得不在翠泉山上养伤。最好的住处便是这通灵塔，塔顶通天可通天文，俯视全城可晓地理，他现在可是在无尽的知识海洋里遨游着。
至于他的掌上明珠许小糯，三两天来翠泉山上小住，也是照看父亲。
房间布置虽简朴，但也精致。最显眼的莫过于墙上的一幅字，笔锋犀利，写得甚为豪迈，是首诗，名为“斩魔词”。
“紫砂壶中浓酒烈，前方魔种死急催。身死魔种何足惧，荡平魔域凯旋归。”
这也多亏了小糯贤惠乖巧，屋内总是整洁的。她虽然是大小姐级别的人物，但照顾父亲这件事还真不放心别的值班学生。
“父女俩对地球文明这么感兴趣啊。”无极先生早就已经出现在门外，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父女俩，气息如此安静，不被人所发现，也只有无极先生能做到了。
“吴叔好！”小糯亲切地行礼问好。
“我们的英雄级大法师许诺的退休生活真是有意思啊！”无极先生提着两壶酒，倚在门框上。
“我正想你呢，老吴！”许诺毛手毛脚地奔向无极先生，抱住他，身上一股酒气，裤裆的酒水在无极先生身上蹭来蹭去，嘴里叼着的小棍在无极的脸上划来划去。
“唔唔唔，行了行了，许诺，够了够了……”无极先生在许诺怀里挣扎着，“你闺女看着呢！你闺女吃醋了呢！”
“我正念诗想念你呢，亲爱的老吴，这么写些天，你做什么去了，想煞我也！”许诺反而抱得更紧了。
“好吧好吧，我不打扰二位的亲密时刻了，我还和露露有约。”这场面看得小糯忍俊不禁，主动提出不要做电灯泡。
“好，小糯，我和你爹谈点事情，你同露露玩去吧。”无极先生将两壶酒放在桌子上。
“伤势怎么样了，许诺。”无极先生端详着毫无正形的许诺，严厉地问道，“向医师看过了？”
“翠泉疗伤，想必是极快，还有向医师照看，”许诺苦笑着说“走，明天就去魔域，把那魔头就地正法！”说话时，嘴里叼着的沾着口水的木棍一抖一抖。
“不！我需要你最强大的状态，现在时机未到，”无极面凝重，“即使现在外面很乱，我亦会摆平，且需要你把伤养好。”
“时机何时到？”许诺问道。
“静待。”
“还是尽量少喝些酒，”无极一边给许诺倒酒一边说道着，“都指望着你呢。”
“又是谁啊都指望着我啊？”许诺不耐烦地问道。
“举国上下。”
“嗯嗯嗯嗯。”许诺睡在摇椅上，敷衍地回答着。
“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许诺突然想起白天的祭泉大会，倒是提起了兴趣，又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你白天看过了？”无极笑着问许诺。
他是高兴的，他高兴许诺又对外面的世界提起了兴趣，医治病人很重要的一部分也是病人的情绪。
许诺是个英雄，受了重伤的英雄，现任的唯一的终身至高荣耀大法师，无论他现在看起来有多颓废，他的言行有多不堪入目，都要受到最高的尊敬。
“我看见我儿子了，我儿子陆忆，还是那么意气风发。”许诺眼神恍惚，回忆着白天在圣泉英姿飒爽的陆忆，想着想着便会心地笑了。
“他是个好苗子，内心的坚毅不必陆忆差，只有内心最坚定对人，才配称为大法师。”无极拿起筷子，吃着桌子上的的莴笋片，“小糯的手艺不错。”
“你多吃点，我也就指望小糯能安稳一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许诺叹着气说。
“一家为了韦国是不是牺牲太大了点？”无极感觉话说出口，又有点后悔了，许诺心里最大的伤痛莫过于此，此番前来是聊聊好消息，自己竟然这样口无遮拦。
“什么时候相聚，什么时候别离，命里早有定数。”许诺倒上一杯酒，又笑了，“你这厮口是心非，说这些话，等我康复还不是要我陪你赴死。”
“抱歉，情非得已。”
“好了，我还没你想得那没脆弱，你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啊。”许诺一口喝完杯中的酒。
“想见见他吗？”良久沉默后，无极问他。
许诺话到了嘴边，一个‘想’字刚要说出来又停住了。
“且先不要让小糯知晓。”许诺又躺了下去，可能内心很复杂，《大韦诗集》已然没心读下去，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