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清冷的月光下，那绿裙女子的身影再度显现，乌云在其身畔流走，长裙猎猎鼓舞，曼妙轻盈的身姿悬立空中，明眸柔情地注视着秦小川。
望着她的双瞳，如昆山玉碎般动听的妙音落入耳中，一个名字顿时涌上心头！
经愣住的秦小川，眼中立即涌现一抹喜悦，当即扯下脸上的面具，激动道：“容容，竟然是你，你怎会知道，我还活着！”
见到秦小川终于露出了本来面容，她的眼中噙着一抹泪水，心中酸楚哽咽，微微低下头，摘下面纱。
“十年了，我一直相信你还活着，终于，又见到你了。”
望见秦小川熟悉的面容，他的模样并未发生太大的变化，只是越发成熟，更有棱角。
这十年来，秦小川也令鸿雁堂寻找容容与云中君的下落，只可惜没有任何线索。他们孤身一人，并无宗门束缚，寻找起来更是难上几分。
秦小川走上前去，望着她亦如从前那般明亮照人，一颦一笑，都让人心动。
秦小川低声柔道：“容容，自从你将心脏归还与我，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容容乃是血玉壁器灵，她将血玉壁和心脏归还给秦小川，秦小川一直担忧她会消散，这些年没有寻到她的踪迹，更是让他忧心不已。
如今终于见到容容，悬着的这颗心也能放下了。
被问及此，容容脸色有些异样，眼中透着一股慌张，“那日之后......我前去武陵山在，慕姑娘将另外半块血玉壁给了我，这十年来，我一直安稳无恙。”
“小鱼儿？”
听她提起小鱼儿，秦小川面色陡然兴奋，赶紧问道：“容容，那你可知小鱼儿现在何处？这些年来，我一直未能得到她的消息！”
见秦小川如此关切的模样，容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悦，但并未表现出来，眼珠微动，摇头道：“我也不知她在何处，只听闻她与姬三公子二人一同游山玩水，逍遥去了。”
与...与姬三公子....
秦小川脸上的喜色渐渐收敛，神情怔怔，是啊，小鱼儿有姬三公子的陪伴，想必是过的很快乐，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牵肠挂肚。
容容抬起头来，望着秦小川暗淡的目光，心中不是滋味。
“小川，罗锋说你已死，那你怎....怎会逃过一劫？”
听容容问起此事，秦小川心中又是涌向一股悲伤，低声道：“是师傅用他的命，换回了，我的命。”
换命？
容容略微一愣，眼中顿时涌现一股惊骇，“你是说，竹风长老已经....已经....”
秦小川缓缓闭上双眼，咬牙点了点头。
容容难以置信，十年来一直传言秦小川陨落，她还以为，竹风长老一心在寻找他，没想到到头来陨落的竟是竹风长老！
“这十年来，我藏身赤溪，暗中修炼，如今已是突破了合体境，并组建云岚之巅，我要为师傅报仇，要让罗生堂付出代价！”
听着秦小川愤怒之言，容容这才明白，原来这些时日人们口中谈及的云岚之巅，乃是秦小川所建。
秦小川紧握着双拳，一想起师傅的惨死，他心中的愤怒便是不可遏制。他深吸一口气，又是睁开眼睛望向容容，“你是如何得知我在此处？”
容容神色复杂，似乎并不像回答这个问题，但见秦小川望着自己，犹豫片刻，微笑道：“你忘记了，我乃是你心头血玉壁器灵，与你心有灵犀。如今你现世，我有所感应，便想前来试一试，不料竟真的遇见了你！”
望着她笑容如魇，秦小川仿佛漂泊大海的孤舟，终于靠近了弯港。这十年来，没有老友的陪伴，没有师门的扶持，秦小川一路走来，心中的凄苦，无人能够了解。
终于，秦小川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一把将容容揽入怀中，紧紧靠在她的肩膀上。
被秦小川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容容身躯略微僵硬，眼中渐渐涌现一抹欣喜，缓缓抬起双臂，想要抱住秦小川的后背。
“容容，这些年我一个人是多么的孤独，不敢和任何人谈起往事，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们。”
容容已是抬起的手臂，猛地愣住，脸上的喜悦立收，“我....我们？”
秦小川放开怀中的容容，双眸紧盯着她的眼睛，“不错，你、雷师兄、苏师姐、慕白、金兄弟，从前有你们陪伴，那段时光，我永不会忘记。”
容容闻言，心中有些怅然失落，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她只是将与雷震岳他们放在了同种位置。容容脸上挤出一抹微笑，“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
忽然，容容的脸色陡然一变，心口顿时如火浪一般炽热，脸颊变得通红。秦小川见她突发变故，骤然一惊，连忙关切道：“怎么回事？”
容容神色慌乱，立即运转灵力调息，脸颊迅速恢复常色，并将心中的火浪压制。转望向秦小川，她笑道：“不碍事，我乃器灵，当初血玉壁在你体内时，借助你的气息我才得已化灵。十年未曾接触到你的气息，如今乍然遇到，体内起了一些反应。”
原来如此，秦小川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她是受了什么伤。想她合体境顶峰的修为，又有巨阙仙剑护体，世上又有几人能够伤的了她。
巨阙.....
秦小川的脸上，骤然涌现一抹震惊，转头望向容容，难以置信的打量她一番。
见此目光，容容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不安，赶紧移开目光，捋了捋头发。
秦小川难以置信，但还是试探道：“容容，云中君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云中君生性风流，他在外鬼混，况且我与他并不怎么合得来，所以鲜少与我一同出没。”
秦小川见她侧对着自己回话，并不敢直视自己的双眼，心中的那种感觉越发强烈。他一直以为三镇命案是三方中的某一位高手所为，但他却是忽略了武陵山庄和容容几人。他们亦是手持重宝，而他们的行踪，却是无法让自己探得！
而今日，容容又是出现在三清宗境内......
“容容，我想看一看你体内的血玉壁。”
容容闻言，心中猛地一颤，秦小川竟然要查看自己体内的血玉壁，难道....难道他真的发现了端倪？
眼角余光望向秦小川，他的眼中似乎藏着一股怒火，容容不敢直言相告，又是推脱道：“血玉壁与我相融，如若取出，定会伤及我的根本。”
见她还在狡辩，秦小川又道：“既然血玉壁不可见，那巨阙能否让我一见？我想看看，你究竟是如何利用它，瞬间夺走近万条生命！”
当时是，夜空中狂风骤起，乌云极速游走，将明月遮掩，空中顿时变得黯淡无光。夜色中，容容脸色登时煞白，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见她沉默不语，秦小川已是明白，果然是她所为，心中的愤怒、悲痛、怜惜交织在一起，哑声道：“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容容弱弱的转过身来，望着秦小川阴冷沉翳的面容，心中忽然一阵害怕后悔，如若早知道秦小川在此，她绝不会来此杀人疗伤。
“说！你究竟.....为什么。”
秦小川狂声怒喝一声，双瞳中燃烧着灼灼怒火，双拳紧握，能听到他关节“咔咔”爆响，“那可是近万条性命，几千个家庭，就被你这么给毁了，巨阙剑充斥着戾气，难道你已经被戾气所控，成为了十恶不赦的妖女？”
妖.....妖女.....
容容惊骇的退后两步，双瞳泪眼婆娑，他竟然已经把自己看作了....妖女？
万千纷杂情绪涌上心头，容容悲声大笑，“是，我是妖女，是我杀了三镇近万条性命，是我取走了他们体内的生气！”
听她终于承认，秦小川眼中陡然显现凶光，鬓角青筋突兀！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秦小川怒声咆哮，近万条性命，在她动手之时，竟没有丝毫动容，这里面有多少稚嫩孩童，她竟然也下得去手？
被他这般质问怒喝，容容眼中泪水肆流，既然秦小川已经知晓，她索性全盘托出，痴笑道：“为什么？好一个为什么，我生而为你存在，在这世上，我只在乎你我二人。当初将血玉壁和心脏还给你，我便已经濒临消散，幸好慕姑娘给了我另外半块血玉壁。
但你可知，那半块血玉壁与我根基并不相符，这十年来，我虽借此活下，但那块血玉壁中尚未成型的器灵，时常侵蚀我的灵体，你可知这种痛苦，是何等的难以煎熬。
就在昨日，罗锋得知那半块血玉壁在我体内，联合罗生堂高手，将我重伤，取走血玉壁。我不想消散，我想再见到你，这世上唯一能困住我的，只有你！我不能死，我不能消散，我只能吸食他人的生气，只要能见到你，哪怕是杀尽天下人，我也再所不惜！”
听着她一字字锥心之言，秦小川眼中震骇至极，他从未想到，容容心中竟是这种想法。在自己眼中，她是神圣而又纯洁的，但到头来，她的手中却是沾染着无数的鲜血。
已经说出这些，容容已是不打算有丝毫隐瞒，继而道：“当初你在黑域，被人取走破空剑，是我施法替你蓉。当时耗费了我大量灵力，我只得杀人取血，那村庄众人根本不是霸天下所杀，是我，一切都是我！”
秦小川怔怔的听着这一切，原来当初被屠杀的村落，也是她所为。
“疯子，疯子！为了你自己，你手中沾染了多少鲜血，你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冤魂来向你索命！”
“索命？哈哈，他们要来索命尽管来索！这世上，我只在乎你我性命，只要有人敢挡在你我之间，我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容容话语刚落，周身灵力狂舞飞涌，一身绿裙骤然化作红袍，眉眼妖娆狠辣，与之前清纯可人模样完全不同。
秦小川见此惊骇至极，望着她的容貌，脑海中顿时想起当初黑沼林剑冢中的红袍妖女，“你是云容，你是剑冢想要困住我天魂的红袍妖女！”
容容一步步走上前来，距离秦小川仅有一步之遥，妖娆双瞳中又流露着一丝悲情，“当初在安宁村，你想要保护人而力不能及，我见你撕心悲痛的样子，便下此决心，今生今世，谁都不得伤害你，我，会永远保护你。”
容容缓缓靠近秦小川的胸膛，想要再听一听他的心跳。怔怔愣住的秦小川，忽然回过神来，连退两步，神色复杂的望着眼前的女子，想对她恨，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而为；想对她怜惜，但她手中沾染近万人的鲜血。
豁然，秦小川猛地一拳挥出，拳气罡风骤然将四周乌云震散，“罢了，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对不起三镇百姓！”
容容闻言，眼中的泪水顿收，转化做喜悦，她立即跑上前来，握住秦小川的手掌，“这么说，你原谅了我！”
秦小川望着云容，眼神黯淡，低头将她的手掌推开，沉声道：“容容，从今往后，你我如湖海流云，永不再交集！”
此话一出，容容脑海中霹雳诈响，心中顿时一阵绞痛，泪水汹涌而来，脑海空荡荡的望着秦小川，“永不再....交集？”
一想到她手中沾染近万条性命，秦小川心中永远都过不去这道坎，他的心中明白，容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但为了自己，便有着足够的理由，置近万条性命于不顾？
秦小川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去，狠心与之分别，身后容容见状，却是嘶声怒吼道，“永不再交集，哈哈哈哈，永不再交集，秦小川，不可能！如今我没有血玉壁维持性命，我便要取天下人的性命来为我所用！你想与我不再交集，永不可能，除非你....杀了我！”
声音传入秦小川耳中，他的身子猛地呆愣在空中，难以置信的转望向容容，见她阴狠的目光并非是在说谎。如今她没有维持活下去的血玉壁，只有不停的杀人，才能活下去。
秦小川紧握着双拳，心中难以抉择，自己就此离开，日后还会有人惨遭她毒手；若让自己杀了她，自己绝对做不到！
见秦小川总算是没有离去，容容眼中泪水涌出，如今的她，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来留下他。
但紧接着，容容眼中顿时大惊失色，只见秦小川低着头，右掌五指微握，灵力涌涌，猛然朝他自己心脏挖去。
一摊鲜血陡然喷洒而出，从容容身侧飞掠而过，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便被秦小川取出。
虽说秦小川体内有着女娲石护体，但这种做法，亦是让其大伤根本。容容久久的望着这一幕，竟是呆愣的没敢上前。反倒是隐藏在一旁的黑耀疾飞上前去，搀扶住秦小川，痛声道：“小川，你...这是何苦！”
原来黑耀早就追上前来，但见到他们二人方才怒状，一直未敢出现。
秦小川眼中泪水涌动，缓缓抬起手臂，掌中的心脏，散发出阵阵红光。秦小川望向容容，颤颤道：“终究是我欠你的，你是因我而生，我的心脏虽不能永远维持你性命，但支撑一时还是勉强能够。所以，我想请求你，放过天下无辜的百姓。”
容容根本没有料到，秦小川竟然会用这种自残的方式请求自己。秦小川有着女娲石，即便没了心脏也能存活，但自己不同，若是没有秦小川的心脏或是血玉壁，自己或取人性命续命，或是消散与天地之间。
望着秦小川恳求的眼神，容容心中顿如刀绞，怎能忍心拒绝。当即玉指轻轻一挥，灵力牵引着秦小川的心脏缓缓飞来，落在掌心。
看着鲜红的心脏蓬勃有力的跳动，容容眼中泪水扑簌簌的落下，隔了十年，自己终于再听到秦小川的心跳，可偏偏却是在此情此景之下。
容容缓缓闭上双眼，秦小川的心脏迅速融入体内，体内的生机登时浓郁。
见她手下心脏，秦小川这才淡淡一笑，经历今日，她绝不会再残害无辜的百姓。胸口的鲜血已经停止流淌，女娲石缓缓起着功效，搀扶着黑耀的肩膀，秦小川神色淡然，轻声道：“我们走吧。”
感受着秦小川心脏的跳动，容容紧闭的双瞳泪水不止，但听到秦小川准备离去的细声，又是急忙道：“云中君落到了罗锋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