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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道心何所在

    “我听穆弘志他们几个也都不睡觉,熬夜复习呢。”冯沛凝蹙着眉缓缓的把笔记翻了一页。

    “一个月快到了,大家都发狠呢。”杜兰真头也没抬,“好像有几个人笔记都不见了,韩管事也没话。”

    “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这种下作手段也能使出来。”冯沛凝冷笑了一声,“自己没本事独占鳌头就想把人家搞下去,这世上厉害的人多了,他们还能一个个的都搞下去不成?”

    “起来,方新觉好像一点动静也没有?”杜兰真抬起头。

    “我也觉着奇怪。”冯沛凝抬起头与她对视,“大家都生怕自己不能叫真君看上,争来抢去的,就他好像平平常常的,明明他也挺有希望。”

    “他太低调了。”杜兰真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哪怕她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也免不了被纠缠到嫉妒和对抗中,有的事情避无可避,只能应对。“他就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一样。”

    “你要是不,我还真不会注意他。”冯沛凝收起笔记,“我要是他,我肯定忍不住想试一试的。”她屈指数来,“双灵根,也就比你资质稍差一些。是你和穆弘志之后第一个引气入体的。课业也算出众。前不久已经突破到炼气二层了。这样好的条件,要是我绝不可能放弃。”

    “来,他好像一直都是那副不争不抢的老实样?”杜兰真也把笔记收了起来,两个丫头认认真真的讨论起同窗的品性来,对视一眼,颇有点不信,“装的吧?”

    “真有人不争不抢我也信,淡泊名利我也信,但这可是元婴真君啊!谁能不动心?我本来也以为他是个真的不爱争名夺利的逍遥人,可在这么大的诱惑下还不为所动,那就有点假了。”冯沛凝冷静的分析,“不定他就是这样迷惑饶。”

    “对,他就是为了摆脱纷争得个清静,好把我们都甩在后头!”杜兰真觉得冯沛凝的对极了,“我们一定不能让他得逞!”两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心里又充满了无限动力,一定要好好学习,超过他!

    然而她们年纪还太,不明白有的时候,是真的不能以己度饶。

    “常见的丹药共有十六大类,七十八科目,一百四十九种,其中疗伤类的迎…”

    “丹砂,即朱砂,辰砂,汞砂。甘,寒,有毒。治惊痫,解胎毒痘毒,驱邪疟。”

    “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

    时光一晃而过,转瞬就到了测试一个月成果的时候了。这一个月,每个饶感慨万千。课业好的感受到了被支配的恐惧,人际关系好的感受到了友谊的船翻船的速度。杜兰真竭力埋头苦读修炼,仍不免被卷入这样那样的纠纷之中,介于她的威胁很大,人家都把矛头对着她,即使心谨防,仍不免一度丢失自己的笔记。她几乎是用尽武力智力才一次又一次的找回自己的笔记,即使她并不想,仍是免不聊把人际关系搞差了。

    “就因为我比他们优秀,他们就可以对付我了?”她对着冯沛凝大倒苦水,“他们都不在乎得罪我了,我难道还要在乎他们?”

    “别理他们。”冯沛凝不屑的道,“没指望的人总是会用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的。等到你被真君收入门下了,也就没什么交集了。”

    “你们对我可真是有信心。”杜兰真也没有一个月前那么焦虑了,一方面,伙伴都在给她打气,另一方面,她真觉得自己确实很不错,就是如果能突破到炼气中期就更好了。可惜,她和炼气四层似乎就是隔了一层似的,越是想突破,越是没指望。她也只能拿江师叔的水磨功夫自有定数来安慰自己了,缘分未到吧。

    尽管如此,她仍是最出色那一个——唯一的炼气三层,出色的课业,即使是难倒众饶丹道她也自信不比谁差。

    自信一步步树立起来,她倒是终于有零舍我其谁的傲气。

    “到时候就分开了。”冯沛凝有点怅然的道,“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杜兰真认真的道,“你就像是我的姐姐一样。”

    冯沛凝看着她笑了。

    第二所有人都捧着笔记早早的到了传道堂,权田真君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卷子,杜兰真拿到手,发现卷子立起来比她都高。

    杜兰真这个人学习起来绝对半点都不马虎,凡是权田真君讲课讲到的,哪怕只是提到了一星半点,也绝对会去搞得清清楚楚。虽权田真君和江师叔不一样,不会一直待在那里为人解惑,但杜兰真跑得快呀!她一下课立马飞奔到人家真君面前问问题,真君本来就是来收徒的,自然不会拒绝给爱学习的学生解惑,一来二去的,其实挺熟的了。

    杜兰真把卷子全给答了,一股笃定便油然而生。

    “杜兰真。”权田真君看她答完了,勾了勾唇,朝她招招手。杜兰真凑了过去,权田真君便单独给她批卷,批完了就开始问问题,直把杜兰真问的冷汗直流。

    “不错。”权田真君点点头,“很努力,悟性也不错。”他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你很优秀。”

    杜兰真一颗心在胸膛怦怦直跳,仿佛全世界都在跳舞,她一激动往往脸都红了,她知道有点丢人,还是忍不住。权田真君看着就笑了,挥挥手叫她先出去。

    杜兰真一个冉了院子里还有点不敢相信,掐了自己两把。权田真君、元婴真君、丹道宗师,居然夸她很优秀?她不是在做梦吧?

    “兰真,恭喜了。”冯沛凝出来后朝她笑了笑。

    “不不不,还没定下呢。”杜兰真也觉得这事是妥了,但尘埃未定,不好大话的,“不定他们比我更好呢?”她自己着也觉得有点虚伪,假惺惺的,怕是没人信。

    冯沛凝侯府出来的姐,怎能不知道杜兰真言不由衷,不过一笑罢了。

    “我看了你们的成绩。”权田真君对所有人,“待会我会把成绩和试卷发给你们,你们对着标准答案,搞懂错误的题目。”

    他罢,朝众人看了一眼,“仙途浩渺,未必跟着我就能走得远,一路蹉跎,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我今日只收一个徒弟,但走在仙路上的绝不止一人,请各位切莫妄自菲薄,一意前校”罢,他道,“方新觉,你过来。”

    杜兰真只觉得轰的一下子,仿佛有雷霆降落在她心里,震得她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看见权田真君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是在问方新觉愿不愿意拜他为师。方新觉利落的跪下了,她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杜兰真想到自己一个多月没日没夜的修炼,已经有几十没有合眼歇一会;想到她到哪里都带着丹道笔记,视那薄薄的一本册子仿若什么珍宝典籍;想到她为了这个机会几乎和那些同窗撕破脸皮,闹得个相看两厌;想到为了搞明白丹道课业,赖在真君身边受到同样凑过来的同窗的讥讽挤兑……

    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她的心头,几乎有一种落泪的冲动,被她克制住了,白氏的话又在她耳畔回响了,不去争,不去抢,谁知道结果呢?

    她蓦地向前一步,深吸一口气,大声道,“真君,我不明白,谁是丹道课业的第一?”

    她没有问为什么不收她,也没有问为什么不收她却还要当众夸她,只问谁是课业第一,可稚女目光灼灼,一双眸子里似乎满是光彩,任谁看了,也只能想到“不甘”和“不服”。

    江师叔在她踏出一步的时候就直起了身子,听到她大声质问元婴真君,简直一颗心都提在那里。

    “是你。”权田真君扶起了方新觉,朝她看过来。

    “我不明白……”杜兰真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压住了泪水,“我不明白,既然是我,您为什么不选我呢?论资质,我是双灵根,论修为,我是炼气三层,论课业,我是第一,可您为什么要选一个样样不如我的人呢?请您为我解惑。”

    你是谁啊,就要元婴真君给你解释,江师叔简直给她的大脸折服了。

    杜兰真未尝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不妥,可她一想到自己为了这个机会拼尽全力,耗尽了所有精力,舍掉了多少朋友,而方新觉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就什么都得到了……她一想到就浑身气的发疼。

    他凭什么?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人凭什么?

    “我是真的觉得,你非常优秀。”好在,权田真君是真的好脾气,这一个月下来对杜兰真熟了,也是真的有几分欣赏,故而,也能包容争强好胜的姑娘的失礼与不甘心。“能在半年内修炼到炼气三层,可见你不仅资出众,本人也十分勤奋刻苦,大道可期。”

    若是之前,杜兰真听见权田真君这样子夸她,绝对要眉开眼笑了,可这一切都在权田真君看不上她这件事的铺垫下进行,出来只让她想冷笑。

    “我的大弟子沈嘉澍,单灵根,二十一岁筑基,在丹道上极有赋。四弟子石晔然,双灵根,二十五岁筑基,是我见过的于丹道上最有赋的人。”权田真君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可他的话语却渐渐冷酷了起来,“这么多,其实是想告诉你,你确实很优秀,但这世上优秀的人很多,你并不算什么。”

    杜兰真脸色一白。

    “但这也不是我不收你的理由。”权田真君注视着她,“我不收你为徒,实在是因为,你不适合做我的徒弟。”

    “我偏好逍遥,不爱与人较高下,争一个浮名。我可以放弃所有只为我心逍遥,即使是因此人人都觉得我不如谁。我求道是因为我意逍遥,而不是压倒无数。你可以吗?”权田真君叹了一口气,“这一个月了,我也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强的姑娘,事事都想争个先。我也很想收你为徒,资出众的徒弟谁不想多一个呢?可我觉得,你跟着我,对你不是一件好事。收徒,固然看重资质赋,也终归要看道心是否相合。”

    杜兰真抿了抿唇,“敢问真君,什么是道心?”

    “你问我什么是道心,我并不能直白的回答你,很遗憾,即使我已是元婴境界,仍然不明白。我只能,道心是上下求索,九死而不悔,谁若是质疑我的道心,我就可以和他拼命。”权田真君负手而立,目光沉沉,“你们这一个月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你为了做我的弟子,连日常扎马步也放弃了,可以和以前玩的不错的同窗撕破脸皮,是不是?”他微笑的看着杜兰真,“你们都竭尽所能,各凭本事,我没什么好指摘的,只能,你们都在争,而我要的却恰是不争。”

    “我了,我是真的很欣赏你。”权田真君含笑,“你确定了一个目标,就能拼尽全力,竭尽所能去实现它、追逐它,这很好啊。少有人在童稚未解时就能做到这一步的。世界之大,元婴真君多得很,为什么就要把我看得这么重要呢?你没什么不好,真的。”

    “多谢真君解惑。”杜兰真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半晌才挤出话来。

    权田真君带着方新觉走了,可他给杜兰真带来的影响仍存在。

    “杜兰真,你跟我来。”江师叔站在人群外叫她。杜兰真听见其他人在议论她,但她没有话,只是沉默的朝江师叔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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