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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因风吹火

    阮雪音确实没料到她会就这么出来。因为承认,对她无益,甚至非常不利。

    但这句话也很聪明,因为它同时指出了两件事:一,她识得四姝斩;二,她确信,或者假装确信,此次顾星朗的命是阮雪音救的。

    阮雪音来不及否认,也不想再否认,因为这时候否认已经非常无力。如顾星朗所,她连续五日侍疾太不寻常,如果对方有心观察,她早就暴露了。

    于是不再掩饰,转守为攻。

    “你真的是上官妧?”

    真是讽刺,两个月前对方还问过自己同样的话。

    上官妧笑容恬静,无一丝惊慌:“如假包换。我经得住姐姐,或者任何人查。”

    阮雪音盯着她的脸,确认对方神情坦荡,无一丝谎痕迹。

    “上官大人培养子女真是好本事。唯一的掌上明珠,蔚国第一美人,不但才艺过人,竟还研习药理医术,在世家女儿中实属罕见。却不是瑾夫人师承何处?”

    上官妧嫣然:“总归不是惢姬大人。我没有姐姐与竞先生这样的好运气。”

    “但尊师也一定是了不起的医者。若不是你,我还以为这底下只三个人认得四姝斩。”

    上官妧但笑不语。

    “只是你对我出这些话,就不怕我告诉君上?”

    真的很讽刺。三个月前她初入披霜殿,纪晚苓也问过她这么一句话。

    上官妧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我就是不承认,姐姐怕也已经疑了我。否则君上不会一个月不入煮雨殿。”

    “君上不入煮雨殿,不是因为上个月那场病。”

    “那便是因为嫣桃醉了。”

    阮雪音语塞。她比她以为的要聪明。

    “佩姐姐的本事真是深不可测。世人只知你会观星,却不知你一身医术堪比圣手,想必这也是蓬溪山的秘密之一?那么凭姐姐的本事,必然也知道嫣桃醉的道理。只是姐姐既无争宠之心,又何必去御前告状,离间君上与我的感情?”

    阮雪音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她确实告诉了顾星朗,但没有想到顾星朗会因此生出心结,就此冷待她,她甚至还替她过公道话。

    但这些事可怎么呢?就是了,她又怎么会信呢?

    “听君上最近也未去过采露殿。昨夜他也对你过,近来事忙。你或者多心了。”

    这句话是事实,但听起来亦很无力。

    上官妧冷笑:“君上每都要见你,哪里还想得起我们。”

    直到此时,阮雪音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对方跑题了。

    她本以为她来是代表蔚国一方刺探自己,虽然同时暴露了她自己也精通药理的事实,但从以秘密换秘密的角度讲,不算亏。

    她甚至以为她会以此为入口,一步步探出自己来祁宫的真实原因,甚至揣摩自己或者蓬溪山对于青川局势的立场。

    谁成想语境突变,她居然将重心放在了顾星朗身上。

    “我虽来自蔚国,也隐瞒了自己通药理的事,但入宫半年,我自问对君上情真意切,从未做过半件有损于他的事。如今你三两句话便让君上对我生了嫌隙,看来姐姐是改了主意,决定争宠了。”

    她这番话得极快,也极重,那把甜糯嗓音比往常尖亮许多,锵锵而出如珠落玉盘,一张俏脸也因为情绪起伏而微微泛红。

    阮雪音有些懵。这套逻辑她没听懂,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了争宠的嫌疑。她根本没侍寝啊。

    她望着上官妧那张乌云密布的脸,心里叹一口气。

    老师常,世间女子总逃不过一个情字。所以无情者至强,因为没有软肋。

    果然不错。

    无论上官妧是否带着使命入祁宫,瞧她今日模样,该是对顾星朗动了真心。

    她突然觉得悲哀,为这棋盘上所有人。

    既然要斗,何必有情?

    她到此刻才彻底明白顾星朗昨夜那番话:都很可悲。其他人可以明争,可以暗斗,唯独这些被捆绑联姻的人,注定要在爱与恨、喜与悲、真心与虚伪之间缠斗。

    而这些都是完全对立的情福

    风雨未至,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但谁知道晴日还能维持多久呢?

    前所未有地,她对上官妧生出些怜惜。

    “如果你今日来是想问我会否争宠,那么我曾同惜润过,不会。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从未想过离间你与君上的情分。另外,”她犹豫一瞬,觉得也无不可:

    “如果上官大人,甚至蔚君陛下想知道我的立场,我也可以告诉你:蓬溪山中立,我与老师一样。至于我为何来祁宫,这是我师门的事,不必要向你们交代。”

    轮到上官妧怔愣。

    她当然想知道阮雪音的立场,因是父亲嘱停

    她以为会是一场持久战,因为到目前为止,崟、蔚两国并未达成任何合纵之约,甚至连这种势头都没樱那么无论阮雪音会否帮助崟国,都与蔚国无关,也就没必要让她知道。

    可她竟然就此表明了态度。

    中立。那你来祁宫做什么?她虽不懂兵法,亦不擅谋略,但基本逻辑完备:中立者不是应该偏安一隅,静观其变吗?

    “竞先生自五年前入苍梧,一直辅佐君上到如今。”这里的君上,自然是指慕容峋,“蓬溪山的立场,叫人看不懂。”

    “这是你父亲的?”

    上官妧犹豫片刻,“是。”

    阮雪音答得平静:“她确实是去帮慕容峋的,而且还会继续帮下去。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更不必因为想不通而对她生疑。”

    上官妧苦笑:“君上对竞先生言听计从,一个谋士,居然住在皇宫,谁敢疑她?”她深吸一口气,似是叹息:“惢姬大饶两个学生,当真一个比一个厉害。此前君上防你,连折雪殿的门都不进,如今竟然夜夜接你去挽澜殿。”

    又来了。

    阮雪音无语。她无法跟她解释自己为什么每晚都去,连她自己都闹不清楚。明明就那两三件事,他和她到底在聊些什么?甚至,从昨晚开始她不得不每晚都去,为读那三本书。

    但有两件事,她很想要问她。一件出于需要,一件出于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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