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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回:倭患

    这个罪请得蔺太后莫名其妙的:“孙卿何罪之有?”

    孙和风跪伏于地,缓声道:“这折子是从内阁朝下送至兵部的,并非由卫所直接呈向兵部,是以,臣当时并未觉得是大事。况且东南沿海之处闹倭寇也是常事,是以按下未报,只让人作寻常处理。不曾想于大人却在这时候提了起来,既然是于大人提及,必然是要事,此是臣查识不清了,实在有罪。”

    孙和风自己一点不想找事儿,可别人却要来找他事儿,那他也只好把皮球踢回去了——战事自有兵部管,于大人也就会纸上谈谈兵,甚么都大惊怪,芝麻豆大点的事儿都要往朝堂上搬。

    孙和风瞧出来了,刚提了一嘴子重开北方四港的新派自然也瞧出来了,牟足了劲儿打算冲着于见发难呢。

    谁知道于见冲着御座上一躬身,道:“孙大人所言不错,这回的确是有些不同。杭、温、泉、漳四府知府来报,经一番查实,发现倭寇中并非全是东瀛矮贼,竟混着许多咱们大衡中人,皆是亡命之徒。”

    此话一出,朝中登时纷乱起来。自“甘曹案”的鸦片走私和“起帆令案”中的私造起帆令暴力抗法之后,这已经是十三港在两年之内第三回出事了。

    偷渡的亡命之徒伙同倭寇,一起做些抢劫抢劫的生意,完全无视严查起帆令这一律法的存在。

    俗话,再一再二不再三,海港接二连三生出事端来,任谁心里都没法子不打鼓。

    谭泽又是被自家儿子压着,又是被殉弃了,自然开不了口,但不代表都察院中其余的殉不开口,只听有人立即道了:“东南沿海本就鱼龙混杂,开海港之处更是礼崩乐坏全然不顾人伦王法,若非港口大开人心浮动,人人都想出海寻求暴利,又怎会有如今这般情形?莫是重开北方四港,就连南方几个港口是留是去都该好好思量一番了!”

    陈晖自身立场在那,没办法跟孙和风一样踢皮球,当即反唇相讥道:“若能好端敦谋生,百姓又怎愿去做亡命之徒?自今年起帆令严查以来,多少寻常商贾的起帆令都办不下来,港口商贩本就靠海贸为生,如今这样的形势,不恰恰是逼着人走上绝路?”

    很快便有人冷笑回去了:“陈大人不愧是出自圣人门下,连‘耕读传家’的祖训一并忘却了。这些贾人只想着投机,根本不知好好遵守本业循规蹈矩,反而在末业上寻求起利益来。末业本就无常,自己受了挫,难不成还要来怪朝廷?”

    “以民为鉴,可以知得失。”谭怀玠赶忙来救自家舅兄的场,一连搬出好些圣贤书来,“如今诸位大人昼夜忙碌,难道不是在‘为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如今四府倭寇之事,实在是宜疏不宜堵,倘若不分青红皂白一刀切下去,岂不是为了自己方便而弃百姓于不顾?”

    那第一个开口的人又叫唤了回去:“夏日的时候,东郊巷那群洋饶上书谭阁老难不成没看过?如今处处顺着他们的意来,还真不知谭大人究竟是我大衡的阁臣,还是洋饶阁臣了!”

    于见出言呵斥了一下那毛头子,转过头来对着御座道:“皇上,娘娘,如今辽东战事并未了结,东南又出倭患,若是放任不理,那大衡岂不是南北遭殃?此时计较北方四港开关实在不妥,至于倭患,臣恳请皇上娘娘三思南方九港去留,闭关肃清倭寇。”

    这个意思的很明白了,要是不开港口,倭寇就进不来,所以干脆关了,甚么倭寇甚么走私甚么偷渡,就全都一了百了了。

    御座上的皇帝贺霄皱了皱眉头,很难得地发表了一下意见,就了五个字:“朕觉得不妥。”

    这话一出,蔺太后的脸色当场就拉了下来,吓得全大殿没人敢接贺霄的话。

    最后还是内阁次辅万承平打起了圆场:“此间着如何肃清倭寇的事儿,为何老要往十三港上扯去。与其在这里吵十三港去留,不如先拟出个章程来,总好过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乱碰。”

    此话一出,众阁臣这才叽里呱啦地有探讨起倭患来,将“重开北方四港”的提议扔到脑后了。

    散朝之后,皇帝贺霄很思路十分清晰地跟他娘捋了一番“彻底关闭十三港属于倒行逆施”,却刚刚好勾起了蔺太后的火气。

    这俏丽寡妇直贺霄不孝,闹得打了两个琉璃盏。

    最后皇帝贺霄哭着回了自己的寝殿。

    裘安仁给半卧半靠在榻上的蔺太后揉了半的头,总算见人有零儿笑脸,只是哼道:“他一个娃娃,能懂得甚么?”

    “皇爷大了。”裘安仁停了手,伏在榻边,笑得乖巧,“少年人若是学了东西,总归是想着要给自家父母炫耀一番的,最好还是提点儿与旁人不同的言论,好显得自己有些本事。皇爷与娘娘亲近,这些话,不与娘娘来,又与谁呢?娘娘就莫与他置气了。”

    裘安仁哄了蔺太后半,整个人都快趴到她身上去了,蔺太后顺势就将手搭在他的腰间,流连了一阵:“好孩子,嘴和抹了蜜一般。只是我不与他置气,我一个做娘的人,总归不能向儿子认错罢。”

    哪怕贺霄是九五之尊,那也该是她掌心儿里的娃娃。

    “皇爷孝顺,总归不会和娘娘置气太久的,他的那些话呀,娘娘就当没听过,这事儿就那么过去了。”裘安仁柔声道,“至于十三港的事儿……我与于大人好了,那些新派们奈何不了他的。”

    “怎么?”蔺太后忽然语调冷了冷,斜着眼睛瞧了一眼裘安仁,“倭患之事难不成是你捏造的?”

    “奴婢哪儿那么大胆子啊娘娘。”裘安仁拖着长调,娇笑着,瞧着怯怯的,“倭患自然是真事儿,只不过没那么严重罢了,那几处的戍守的卫所就能应付得来。最多不过朝廷再给些抚恤,派个位高权重的去安安心罢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试一试先前想出的“文官领兵,太监监军”,今后方可将军权彻底钳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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