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杀
羊牯将自己的中军安置在了距黑水河不远的一处山梁上，站在军营之前，远处是滔滔不绝的黑水河，背靠着巍峨雄浑的火焰山，非但能够将整个黑水河的情景一览无余，同时堵住了火焰山的出口，万余精锐随他驻扎梁上，而数以万计的小妖则密密麻麻的分布在山梁之下，看着宛如繁星的火堆，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妖踪人影，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数万人马，这已经抵得上大周十六军的数量了！
进入黑水河已有数日，让羊牯颇为恼火的是，他派出的小队并未捞到多少粮食，也没找到什么人，曾经的族群聚集地都已荒芜，这些该死的妖怪难倒真的都跑上了火焰山？
羊牯心头怒火一下子便窜了起来。
他之所以选择驻扎此地，也是已经打定了心思，等到剩下的小队返回后就派人进山，将那些不知好歹的族群统统收入敢死队，派上前线，全部葬送到攻城拔寨中去！
“鬼头，鬼头！”
他大声的叫喊着，鬼头小钻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嗖的窜了出来，飞快的出现在了羊牯面前：
“嘿嘿，大王，我在这里，在这里！”
“来，有好酒给你喝，顺便给我说说这山中什么情形，”羊牯把手中一袋不知什么东西酿造的劣酒抛给鬼头，道：“这山外面的味道熏得人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他们到底是从那里上山的，你可知道一二？”
鬼头手忙脚乱的将酒囊抓在怀里，扯开塞子便灌开始灌酒，口中含含糊糊道：“这个……咕噜咕噜……小的我……咕噜咕噜……真的……咕噜咕噜……”
说到一半，话头截断，只顾着大口大口的吞咽了。
羊牯等了半天不闻继续，反应过来将酒囊抢过，这才发现囊中空空荡荡，早已被那小妖吞尽，他正要发作，却听那小妖道：“大王勿恼，小的去找路，马上便去找路，一定给大王找一条路出来……”
说话间脚下不停，已是离得远了。
羊牯这还那里发作得起，只能喝道：“若是找不到，便不要回来了！”
“大王，小的一定找到，一定给大王找到……找到一条进山的路……小的敢以性命保证……”身形晃动，已融入山下那片影影绰绰之中，消失不见。
羊牯只能反身回到帐中，无所事事，也只能饮起酒来。
月过半，夜逾深，火堆开始熄灭，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鼾声，在这片杂乱营地不远的滩涂苇荡中，一条条的黑影慢慢弓身站直，彼此对视时，脸上都是一片诧然。
他们完全无法相信，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五十丈的地方便是大营，可即如此，却没有半点警戒哨位，甚至就连最起码的明哨都不曾有，借着那营火暗红色的光晕，能够清晰看到无数的小妖堆堆叠叠，乱七八糟的躺在地上、草丛中，口涎酣流，身上手边胡乱抓着根木棍长骨，充当兵刃。
这哪里是什么军队？便是最起码的流寇，怕是都比他们好得多吧？
九头这般想着，比划了几个手势，与熊山、寅虎一并各带着千数小妖慢慢摸了进去。
寅虎熊山纷纷点头，他们很清楚这手势的意思，经过六丑下大气力的训练，他们对此都记得极熟，原本以为无用，但在这个时候却显出了其卓越的优势。
手势意思很简单：制造混乱，驱散为主，不要缠斗，最主要的敌人都聚在山梁上，余下的都是流民乱妖，少杀多俘，大王要活得！“
两人纷纷点头，示意：“明白。”
九头又示意道：“届时主意，敌人若逃，便朝着山上驱赶，尽量冲击他们山上的营地，山下放火为主……”他指了指手中带着的皮囊，再次强调：“记住用黑油引火，这是大王再三吩咐的！”
两妖再次点头：“知道了。”61文库
九头也点了点头，慢慢抬起手，单手将那硕大无比的巨剑举了起来……
喊杀声惊雷陡起，闪电顷至，在那纷乱巨大的喊杀中，三支军队从不同的方向冲进了密密麻麻的小妖丛中，一座座的窝棚、火堆、柴薪被坡上黑油引燃，顷刻便烧成一大片的烈焰，一个个惊慌失措的罗刹军从草丛、树下、芦苇堆、窝棚中窜出来，许多身上已经被引燃，惨叫着满地打滚，哀嚎如云。
山梁之下瞬间乱成一团！
对于这种遭遇，罗刹军毫无半点经验，毕竟没有和人族战斗过的妖怪不会见过这些，羊牯虽然了解，但从整个暴乱开始，席卷通天河、流沙河各处，四面奔袭，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战斗，对于很多妖族而言，莫说遇到，便是想也不曾想到过还有这般情形。
于是乎，动乱愈来愈烈，这些小妖中的无论小钻风、钻风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伴随着鲜血的杀戮瞬间击溃了他们本就不多的勇气，只是瞬间，便开始狂嚎乱窜，纷纷朝着四面八方逃去。
山梁下的数万小妖，在九头等发动攻击的半盏茶功夫之后，便彻底炸营，完全崩溃，所有妖怪都在哀嚎着乱窜乱奔，偶有一两个挡在路上的小妖被其斩杀，也只是因为跑得太慢，而不是他们胆敢出手阻挡迎战。
当羊牯中帐中被麾下钻风叫醒的时候，那些乱兵已经开始朝着山上乱窜，看到眼前这一幕，羊牯差点当场吐血——仅仅一小撮四处喊杀放火的小妖，便能将自己数万军队冲散冲乱，猪突狼顾，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你！速速带兵迎击！”羊牯大喝一声，将一个正站在不远处蹦起远望的钻风喊了过来：“将那些不知从那里钻出来的东西给我全部杀了！”
“得令！”钻风立刻冲进了后面的军队中，他看得非常清楚，袭击的敌人数量最多只有两三千，能带着五千士卒迎战，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但他却忘记了下面动乱对山上军卒造成的影响，呼喝半响，才好不容易拉起了四千多士卒，急匆匆朝着山下赶去。
至于剩下的士卒，有些已经心生胆怯的朝着后面退开，有些则在乱七八糟的寻找兵器，还有些则和下面冲上来的小妖们混在了一堆，已经分不出来……
羊牯看着钻风带兵冲了下去，但是进军速度非常缓慢，从山下源源不断冲来的乱妖，将那些好不容易聚集的小妖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就在这个时候，被山风一吹，羊牯的脑子忽然莫名的清醒了些——
这些军卒是从那里来得？难不成这就是那藏在山上的族群么？直娘贼，竟然不声不响便拉起了这般大的阵仗，差点瞒了过去，看来，这帮贼寇非要消灭不可，否则那里招募得到士卒……
正在想着的时候，双方已经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当头的那名钻风冲得最快，但是当他看见敌人的时候，首先映入眼眶的却是一柄巨大、残破的巨剑，对面的钻风单手将这把巨剑举着，另外一只手还拿着个羊皮囊乱泼乱洒，他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自己身后紧随而来的士卒，钻风猛一咬牙，聚起长枪朝着对手狠狠的刺了过去。
铛的一声响，连同长枪，钻风的身体高高的飞到了半空，半空中打了两个跟头便落在地上，但令人想不到的是，紧接着，这钻风便嗖然站起，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逃去——他并未逃向山梁，而是选了处没有敌人的黑夜深处，头也不回的放足狂飙。
这名钻风是只化形的鹿妖，如此放肆狂奔，整个身影便如一道黑色的烟雾，嗖然远去，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跑了？”对面的九头愕惊呆立，刚刚这只是最普通的格挡而已，完全不可能将对手如何，换言之便是还没发力，没想到对手居然就此逃跑了！
带头的钻风一个回合便逃，剩下的罗刹军顿时乱了，对面是一排排猛如虎狼的敌人，高举起大刀长剑，如狼似虎，如山的压力顷刻将他们压成了烂泥，并没有任何人带头，或者说是几乎同一时间，那些小妖都选择了紧随钻风的脚步，同样行事……
那便是齐齐转身，逃跑！
丢掉了手中的兵刃，脱掉了身上的甲胃，与哪些四散逃亡的小妖一并，朝着黑暗中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瞬间消失！
羊牯眼前瞬间一黑，几乎暴毙，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麾下的钻风如此不经事，三四千军卒根本没有动手便散了，而对方除了一支正在拼命朝着山梁上冲来之外，另外两支也在将火海引燃足够大之后，开始从不同的方向紧逼上山，三面合一的朝他杀来。
羊牯这下清楚了，对方便是冲着自己来的！
“来人，整队，列阵，与敌人决战！”
猜出敌人意图之后，羊牯立刻做出了反应，他要亲自带着麾下去迎敌，不说其他，先朝着迎面而来的那一千余人而去，只要能够将其击溃，其他都不在话下，而自己带着近六七千人马，大势压下，敌人那里逃得活命？
只要军势不乱，敌人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