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九、大牛股疯了

    宗青宝是梅小E的姨家表弟，同年生人，他俩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只不过他考上了朝阳师专，小E落榜读了师范。师专毕业后，宗在县实验中学当了一名数学老师，当时教师地位低下，工资低工作累，他又是农村出来的，家庭条件差，只得找了一名下岗女工结了婚。妻子常年多病，又没有工作，所以他的日子过得十分紧巴。最让他头疼的是，工作二十五年了还是初级职称。媳妇和他是初中同学，叫李红，骂他没出息，除了受同事欺负外，还经常受学生欺负，生气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宝2010年开始炒股，那时买的正好是中青宝这只股票，从30元一只抱到90元也没有卖，因此大家都叫他大牛股。那几年他满面春风，媳妇脸上也有光。但后来中青宝由于业绩连年下降，股价也跌到15元，他从盈利10多万元到亏损3万元，好像从山峰跌落到山谷。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干什么都没劲。

    2019年7月的一天，为了给媳妇补缴养老保险，青宝找小E借三万元，小E爽快地答应，利用网上银行转给了他。为了答谢小E，他们夫妇邀请华泽村的同事孔杰作陪，找了家小饭店坐坐，小E又喊了马行参加。孔杰比他俩小六岁，中等个，圆脸大眼，一口一个二哥叫得很亲切。

    李红个子不高，皮肤粗糙，穿一件半新白色衬衫，是那种典型的农村妇女。她满怀深情地说：多亏了二哥帮忙，要不退休金也领不了，这辈子混的啥啊？

    青宝苦笑着说：我高中毕业时，那个到学校收废纸的小贩，如今还在收废纸，他说在县城有三套房子。我从一个穷学生，成长为一名穷老师，还住着90平米的楼顶。工作二十五六年了。

    孔杰说：二哥也当过老师，但是是有本事的人，敢于跳出体制外并干出一番事业，让小弟敬佩！

    平生第一次受人吹捧小E感觉很爽，在机关工作那几年村里人也没人这么捧自己。怪不得想当官必须学会拍马屁，里面确实有学问。

    李红白了青宝一眼，说：快给二哥倒酒，什么眼色？

    刚满上，不用那么客气。小E谦虚地说。

    嫂子不用那么说宗哥，宗哥业务能力很强。孔杰忙圆场。

    还能力强？怎么连中级也没晋上？你都聘上两年了吧。李红不满地说。

    哎——里面的问题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水很深，我深有体会。孔杰叹了口气，说：不过十九大以来这种情况已经好多了，起码信息透明一些了。

    小E呷了一口酒，说：自己上班时由于成绩好受打击，还丢了饭碗，我比青宝好不哪里去，只不过坏事变好事了，谁也没有前后眼。

    青宝不满地说：我们学校抢课上忒没出息了，史地生政都抢我的正课，也不给说一声。结果我的课程最后就讲不完，所以成绩就差。我给级部主任反映了，他说这样的事不能制止，否则打击人家的积极性。

    孔杰说：还有一件事就是大班空、课外活动也按上小科了，学生就是背背背，没有时间活动锻炼。学生的作业得做到晚上12点，真是搞疲劳战。这就是学生没有创造性的根源。好不夸张地说，有些高分的老师都是抢课抢来的，最恶心的是有的老师专门布置大量的作业，让学生没时间学其他学科。

    青宝禁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说：我的数学课上每节都有学生做政史地生，看来作业真多。

    孔杰冷笑一声说：这件事谁都明白，但谁也没说破，恶性竞争！

    小E说：都是职称惹的祸，为了钱牺牲了学生的身心健康，为了钱耽误学生学习数学。我记得哪位数学家说过：数学强则国强。听教育局的同学说，我们县里学生数学都普遍差。所以青宝晋不上中级很正常，不是一方面原因。

    马行插嘴说：美国诺贝尔经济学奖赫伯特?西蒙说过，世界上顶尖的数学家都被亚马逊、苹果还有谷歌挖走了，给了他们很高的待遇。如果让他们从事教育，教育发展得会更好，经济也会更好。

    青宝苦笑着说：我就是个小老师，只会教课。教的还——

    李红对丈夫说：你为什么不抢，你不抢说明你没有上进心，领导也不喜欢你。

    青宝急了，反驳说：我抢不过他们，但我也赚轻松了。

    李红鄙夷地说：是轻松了，一个月比人家少领一两千，牙也轻松胃也轻松。

    孔杰小声地说：二哥，你知道为啥咱县里在全市中考高考——他伸了伸小拇指。

    小E摇摇头，说：不知道。

    孔杰继续说：学校里为了在全县弄个好名次，老师们为了晋升高一级职称，小学初中的成绩大都弄虚作假，所以到中考、高考时就原形毕露，连续十年倒数第一。

    局领导不知情吗？小E吃惊地问。

    两任局长都说教师老龄化造成的，所以拼命地招聘教师，县财政很吃紧。孔杰知道的真多。

    马行看了一眼窗外，小声说：某某高中去年高考时教导主任就用作弊仪器给学生发送答案，还提拔了。今年被巡场的逮住了，校长把他保下来，没事了。

    最后，小E把一个诺奖经济学讲座发给宗青宝，说：经济学家的结论——博弈的最佳策略是以牙还牙。做不到你就想开些，不就是钱吗？身体棒棒的，多活几年比什么都好，健康是最大的财富。

    回到公司后，小E就把表弟的事讲给老板听，王贵说这个好办，咱不是有直播带货吗？让王子柒带带他，一周后肯定情绪高高的。

    王子柒是公司培养的网红，长得有点像张熙熙，但看起来比张熙熙有涵养。她粉丝已过一百万，半年下来经她卖出的货达五千多万元。

    青宝只会教数学，就让他给粉丝们普及点数学知识吧，也算是为国家做点贡献。每节课一百元，红包归个人所有。

    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青宝的媳妇连忙答应。

    青宝被王子柒迷住了，特别是身穿白色裙子的子柒犹如天女下凡，天籁之音犹如空谷回响。周末节假日他一次也未迟到过，备课就很卖命，下了班也不愿回家，直到王子柒撵他走了，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直播室。

    青宝的课深入浅出，还真有人愿意听，他有时也给他们讲讲孩子的作业，收到了不少红包。

    大牛股腰包鼓起来了，媳妇也有笑脸了。

    但好景不长。

    一天正做直播，他收到证券公司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中签了，账户里需要留有10万元现金，按照常规他至少能赚10万元，这可是两年的工资啊！炒股以来第一次中签，而且是日思夜想的大肉签。这个天大的消息让他天旋地转，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王子柒吓得大叫起来，忙给老板打电话。

    不一会儿，青宝自己爬起来，眼睛上翻，拍着手叫：咦——我中了！中了个大肉签。推开门自己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一下子从二楼滚到一楼。

    保安跟着出去了。

    青宝爬起来继续喊：我中了！鞋跑掉了一只。

    接到电话王贵和小E火速赶到公司，青宝在公司对面的公园里手足舞蹈，不停地叫：我中了，大大的签！媳妇李红在不停地骂他，周围不少人在看热闹。

    王贵要打120，小E说不用，先看看情况。

    穿过马路，来到公园，小E问李红：青宝平时最怕谁？

    最怕狗，李红说。

    附近正好有个遛狗的，小E走过去说明情况，他指着青宝对让狗主人说：你只可吓他一下，但要保证安全，并给了他一百元钱。

    狗主人也不谦让，收了钱把狗牵到小E手指的地方。

    小花狗个头不大，但也勇猛，看着青宝像喝醉了东倒西歪，甚为稀奇，便汪汪叫了几声。青宝走它就追，并咬住了他的裤脚，青宝吓得晕了过去。

    你中了个屁！李红边骂边掐青宝的人中。不一会他就醒了，吐了口痰，眼睛也明亮了。

    李红拧开水杯盖，青宝拿起杯子咚咚灌了几口水。

    看到狗他大叫了一声，以为又来咬他。狗主人打了个响指，急忙牵着狗走了。

    周围人笑着看青宝满身尘土，脸上有点擦伤，觉得好玩。李红给他拍了拍，用湿巾给他擦了擦脸，说：苦命人享不了大福。

    王贵和小E走过去，蹲下去握住青宝的手，问：好些了吗？

    青宝不好意思地说：没事了。像是做了一场梦。

    王子柒也来了，手里拿着一瓶水。青宝赶紧坐起来。

    子柒把水送给王贵，青宝心里很失望。

    王贵打开瓶盖，猛喝一口。

    这是因为惊喜过度痰迷心窍，小E对王贵说，只能用惊吓疗法才能祛痰。

    你跟谁学的？还真管用。王贵羡慕地说。

    小E故作神秘地说：他知道。

    青宝笑了笑。

    回到办公室，小E叹了口气说：这就是他的命运，成功处福不为福。

    王贵说：也就是财不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