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无形的交锋
月正当空。
灯火通明。
在这不算喧闹的山谷之间。
两人相互对视，俱都看见对方眼中的杀机。
一人坐于轮椅之上，神色淡然。
一人手执折扇，昂然挺立，低头俯视下来。
二人于对方而言，都并不陌生，甚至可以极为了解，尤其是近些时日来，间接交手，定计博弈，无形间的暗流，比明面上的刀剑，更为凶险。
但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宋元微微一笑，看着庄冥的双腿，微微摇头，略有遗憾惋惜，道：“都十三先生，深谋远虑，智慧通玄，所以遭遇妒，断折双腿，今日一见，果然令人惋惜。”
他身旁四大护卫，各自提着灯笼。
昏黄的火光，照在他身上，反衬出一片光泽。
而庄冥坐在轮椅上，身着白衣，神色依然平淡。
只是在他身旁，无论白老还是霜灵，俱都面露怒色。
此人搅乱了公子在宣城的布置，来到这里，语带嘲讽，着实令人愤恨。
“姑娘，何必用这种目光看我？”
宋元目光落在霜灵身上，笑着道：“可知世间男女的怨恨愤怒，亦有可能转为痴恋情爱，你如此不忿，对我如此上心，今后时刻记挂于我，可莫要对我动了情。”
霜灵气得脸色发白，握紧拳头，挥了挥，道：“也不撒泡尿照照？”
宋元哈哈一笑，收回目光，才又看着庄冥，道：“暗庄之内，只许四个护卫，十三先生不能自理，带了个管漳老头不，还要带个伺候饮食起居的侍女，真是可怜。”
庄冥不恼也不怒，只是悠悠道：“我身边只有一个护卫，足能以一敌百，你虽有四个护卫，却仍不堪一击。”
宋元微微摇着折扇，道：“枉你也勉强能算谋士之流，竟如此浅薄，看重蛮力，莫非你不知这个世上，重的是权谋？”
完之后，他朝着殷明看了一眼，神色如旧，眼神不改。
这就是庄冥最为倚仗的两大护卫之一，武林中公认的宗师级强者？
也是他花费了许多心力，挑动其心中不满，以攻心之术，又许以厚利，重金收买过来的殷明？
而殷明神色冷淡，没有半点变化。
“走了。”
庄冥拍了拍扶手。
殷明一言不发，推着轮椅，缓缓离开。
白老和霜灵，俱都跟随在后。
宋元转过身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折扇轻摇，面上浮现笑意。
两人初次之间，这位十三先生，竟然落荒而逃。
看来宣城一事，打碎了这位残废公子的信心和骄傲。
“不过如此。”
宋元喃喃自语，心中隐约觉得，将对方列在谋士第二等，似乎也高了几分。
但他没有看见，坐在轮椅之上，缓缓离开的庄冥，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
“公子，这人好生讨厌。”霜灵犹是恼怒，心情十分糟糕。
“确实令人讨厌。”庄冥点头表示赞同。
“这就是破了公子在宣城布局的宋元？”白老吐出口气，道：“老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人。”
“今日一见，确实风采不凡。”庄冥轻笑了声，道：“不过也如传言一样，恃才傲物，眼高于顶。”
“此人今次，不知会不会对我们造成麻烦？”白老眉宇中有些担忧。
“不怕，他出现在这里，便是大局初定。”庄冥微微闭目，道：“明日一早，他也会出席，到时候再跟他最后交手一回。”
“公子已经定下计策，要收拾他了？”霜灵听到这话，顿时开心了不少，眼神中充满着期待。
“你呀，明日只看不。”
庄冥看着前方的院子，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咱们就要启程回去了。今夜我会让殷明会看守院落，再者，这暗庄之内，守卫森严，巡夜的护卫里头，也不乏高手。”
完之后，他又轻笑了声，道：“不过，夜色虽然平静，但很多人，都将不得安睡了。”
——
暗庄之内，宋元暂居的院落当郑
庭院之内。
宋元坐在石椅上，仰面望。
上的月，今夜显得十分皎洁明亮。
“庄冥……十三先生……”
宋元喃喃自语，他轻轻闭上双目。
短短六年，从一无所有，到富可敌国。
这位号称十三先生的庄冥，确实不是等闲之辈，而且，他也对这位十三先生过往的诸般事迹，有着许多了解。
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但细想一下，这位残废的十三先生，当真只是他今日所见的这样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宋元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看着漫星光，月华清澈。
他自负学富五车，上观象，下识地势，深得人心权谋。
他看着空中的星象，轻声道：“如今局势定下，你已入局，就算让你知晓我的谋划，就算你再是足智多谋，就算你今日只是伪装，但时至此刻，身在此处，也是回乏术了。”
——
深夜。
“公子，茶泡好了。”
“放在边上就好，你回去睡吧。”庄冥挥了挥手。
“公子，夜很深了，您身体不好，早点睡吧。”霜灵轻声道。
“还早。”庄冥看着桌上的纸，目光冷冽。
“这是……”
“我在盘算，宋元除了这几点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手段，被我遗漏了。”
庄冥笑了声，道：“根据目前所得的一切线索来推算，应该没有遗露了。”
他轻轻放下毛笔，渐渐叹息一声。
六年之间，他在淮安十六府，创下这偌大家业，闯出偌大名声，一是借助乾阳殷明的武力，二是他的诸般谋算，不弱于人。
可他自己知道，这并不是他比那些老狐狸更聪明，更灵敏，更狡诈，而是他要比那些人，要更加谨慎。
“公子，宋家这就要动手了？”霜灵忧虑道。
“支走了我，本就是为了方便动手。”
庄冥点零上面的字，道：“官、商、匪，宋元怕是都用上了，至于他亲自来此，恐怕是外界布置妥当，来这里盯着我，避免差错。”
完之后，他看向窗外的月色，轻叹口气。
盘在窗边，吞吐月华的幼龙，微微低伏头颅。
月黑风高杀人夜。
这种阴谋诡计，勾心斗角，更是不见血的刀剑。
宋元的剑，已然出鞘。
庄冥将纸张渐渐撕碎，淡淡道：“但我这张带刺的盾，也早已备好。”
宋元想刺穿他的盾。
但他也想折断宋元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