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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时事

    下午,郡廨公舍,李笠正与世叔刘德才聊天,他买了一坛酒,还有些许小食,拎着来给刘德才道谢,谢的是刘德才帮他向吴吏曹求情。

    当然,求情必然是使了钱的,刘德才不说破,李笠也不说破。

    同理,李笠带着礼物登门道谢,虽没明说谢的是“花了钱求情”,但刘德才心知肚明,同样不说破,就和李笠聊起天。

    刘德才是郡廨门下书佐,上级在郡廨值守,他当然也得在公廨守着,住在公廨,轻易不得回家。

    李笠家不在城里,作为服役郡吏,要么驾船在外打渔,要么到城里郡廨宿舍住着,随时听候差遣,轻易不能回家。

    所以,两人如今是在刘德才的宿舍交谈,而李笠的聊天水平比起往日忽然‘暴涨’。

    那一世他闯社会,跑过业务、做过营销、推销,练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应酬起来游刃有余。

    不过他现在不敢表现得过于“熟练”,否则没法解释自己怎么一夜之间就跟换了人似的。

    刘德才想起一件事,问:“寸鲩,你娘知道你平安无事了么?”

    李笠点点头:“阿叔放心,小侄从郡廨出来后,就去县廨找娘亲报平安了。”

    刘德才见着“世侄”如今居然开窍了,心中高兴,话也多了起来:“你父兄当年,唉,若不是出了那事,如今你家家境也不会如此...”

    “阿叔喝茶...来,小侄给您满上...”李笠给刘德才斟茶,然后坐下,用茶具煮茶。

    见刘德才兴致高,他说:“往事不好提,一提,娘就难受....小侄家中,还得靠阿叔多照应。”

    刘德才点点头:“你也要多注意些,你虽然只有十三岁,却也要挑大梁,莫要再出事,否则你娘怎么办,你嫂子和侄儿,怎么办?”

    “阿叔说的是...”李笠一边回答,一边煮茶,这年头茶水的制备和后世不同,不是“沏茶”而是“煮茶”,还要放些佐料,仿佛是在煮粥。

    刘德才看着李笠煮茶,回想方才言谈举止,见这侄儿说话、做事忽然利索起来,觉得有些奇怪。

    之前,李笠和其他少年没什么两样,因为没有见识,所以行事畏畏缩缩,接人待物当然说不上顺当,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然而短短数日,表现竟然成熟许多,这是怎么回事?

    但刘德才转念一想,觉得莫非是前几日那场高烧,把侄儿烧得聪明了?

    李笠家不在城里,在彭蠡湖东畔一个渔村,因为村边有白色大石,得名白石村,村中多为靠水吃水的渔民。

    白石村在鄱口以北,大概三十里左右距离,而鄱口在鄱阳城下游,两地距离大概八十里。

    李笠阿耶、长兄早亡,二兄于今年年初过世,李笠家有寡母吴氏。

    吴氏作为女丁服吏役,如今在县廨后厨帮厨,当厨娘,母子同城却不得时常相见,因李笠要为捕鱼而奔波。

    而李笠又有寡嫂林氏,也就是李笠长兄的遗孀,如今林氏带着儿子在白石村,守着家中几亩鱼池(鱼塘)。

    李家两对孤儿寡母一起过日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也不知何时熬出头。

    前不久李笠才大病初愈,逃过一劫,此次闹出‘鱼腹藏书’,也是让人担心不已。

    刘德才不追问‘鱼腹藏书’的事情,只是关心李笠,说着说着又念叨起来:

    “听叔一句话,你外出打渔,一定要保重,不然如你二兄那般,打渔受了风寒、病重不治,连媳妇都没娶,没留下香火人便没了,那要多凄凉?”

    刘德才絮絮叨叨的说着,虽然听在李笠耳里有些啰嗦,但他却觉得心很暖,毕竟只有真关心自己的人,才会这么啰嗦。

    两人聊了一会,李笠不动声色将话题转到别处,打听起时事来。

    刘德才作为门下书佐,协助上佐处理往来公文,消息自然灵通,加上对李笠一家一直不错,正是打听时事的绝佳对象。

    但李笠是个未成年小吏,不可能也不应该问出什么“当今各国形势如何”之类的事,他要问的,当然是本郡时事。

    譬如鄱阳王府。

    “历朝惯例,宗王虽然有封国,但不之国...啊,这之国就是指在封国长期居住...”刘德才向侄子讲起鄱阳王府的概况来。

    鄱阳郡,是鄱阳王的封国(郡国,虚封),鄱阳王萧范,是当今天子的侄儿,之前在京为官。

    宗室们都有官做,要么在京城为官,要么出镇地方,基本上都不会在封国的王府、侯府长住,鄱阳王也不例外。

    鄱阳王现已外任,如今在雍州做刺史,雍州治所在襄阳,鄱阳王及家眷自然在襄阳。

    自故鄱阳王那时起,两代鄱阳王基本都没在鄱阳住过多久。

    所以,鄱阳城的鄱阳王府,虽然按理说是“主宅”,但实际上很冷清,毕竟鄱阳王在哪里,那里才是主宅。

    不过因为鄱阳和长江之间通水路,往来方便,所以每年都会有一些王府家眷轮流来鄱阳小住,算是给鄱阳的王府增加一点人气。

    也正是如此,刘德才特意叮嘱李笠,若碰到鄱阳王府的人,一定要躲着走,万一躲不过,受再大委屈也得忍着。

    道理很简单,王府中人行事肆无忌惮,毕竟狗仗人势,不把寻常百姓放在眼里,这帮奴仆稍有不如意就动辄打骂,如同恶犬般。

    若动起手来,把人打死、打残了,凶手往王府里一躲,地方官还不好管。

    刘德才强调:“你是不知道,在京城,宗室多有凶顽之辈,甚至其随从、奴仆也颇为跋扈,建康城里的官府都不好管,所以那些王府仆人,难伺候得很...”

    “宗室子弟在建康都横行无忌,你想想,这些人及左右随从在别处,能收敛么?”

    这年头多有宗室横行无忌,其下恶奴狗仗人势,如此消息很重要,李笠不敢不记在心里。

    又知道这个时代贵贱分明,而百姓基本都是文盲。

    他当然不是文盲,但后世的学问,绝大部分无法和这一世的学问“无缝转接”,别的不说,这个时代写字写的是好像是‘隶书’,不是简体字。

    之前的鱼腹诗,是李笠“借鉴”一首诗改编的,写的还是简体字,而某些简体字在这个时代,多半会被人认为是草书或者错别字。

    李笠自幼丧父,因为是吏家子出身,当然没机会读书,不过得阿叔刘德才“启蒙”,学会读写一些常用字,也会基本的算数。

    所以和别人相比,李笠算是肚子里有“墨水”。

    但要和读书人比,根本比不了。

    文盲,加上地位低下、没有靠山,每月为完成渔获定额而奔波,这就是李笠的现状。

    。。。。。。

    次日下午,鄱阳县廨后厨一隅,李笠正和娘亲吴氏说话。

    吴氏在县廨后厨帮厨,她样貌寻常,和许多劳动妇女一般,脸上满是沧桑。

    鄱阳是鄱阳郡的郡治,也是鄱阳县的县治,吴氏和儿子李笠同城,却因吏役在身,不能常见面。

    李笠来时,吴氏正在做菜,为县廨准备‘夕食’,她得知儿子来了,便拿来热腾腾的炊饼让儿子吃。

    昨日,吴氏正在县廨帮厨,忽然听人说,说儿子涉嫌造反,好像已经被官府活活打死,当时就吓蒙了。

    亏得李笠随后就跑来报平安,才让吴氏没有崩溃,如今又见着儿子,左看看右看看,总也看不够。

    毕竟,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儿子。

    李笠啃着炊饼,被吴氏看得心里发毛,生怕对方发现儿子“换了个人”,赶紧说:“娘,那长舌妇说的话信不得,你看,孩儿不是好好的?”

    儿子还小,不知世道凶险,吴氏总是有些担心:“你前几日生病,如今又遇着这种事,可要保重啊。”

    “嗯,娘放心,孩子会保重的。”

    前几日李笠捕鱼时落水着凉、高烧不退,吴氏心急如焚,却请不得假,只能央着书佐刘德才帮忙看顾一二。

    如今见儿子熬过来了,依旧放心不下,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李家近几年连连遭变故,剩下两对孤儿寡母,吴氏承受了太多的悲伤和痛苦,可不敢想万一最后一个儿子出了事,自己还撑不撑得住。

    后厨忙得很,吴氏不敢耽搁太久,又吩咐儿子几句,便打发儿子走。

    李笠出了侧门,迎面撞见数人沿着街道往这边走来。

    当先一人衣着光鲜,肥头大耳,一脸和蔼,见着李笠,笑容满面:“哟呵,李三郎,今日这么巧!”

    李笠认得这人是放债的吕全,人称“吕掌柜”。

    对于此人,李笠十分厌恶,却知道得罪不起,赶紧打招呼。

    但吕掌柜却把手一摆:“算了,客套话不多说,我今日是来找你娘,说些要紧事情,不过既然你在,那正好...”

    他吩咐随从:“去,进去把吴氏叫出来。”

    然后再次看向李笠:“李三郎,如今年底将至,你家借的债,本、息要一并还了,你娘年纪大了可能记不住事,那好,你算是半个当家的,现在听清楚...”

    “这笔债,你家到时还不起,之前抵押的鱼池可就得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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