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采芑乃是宫里派到王府的女史，有品有级，正儿八经的女官。听见慕晴泠吩咐，采芑不慌不乱地上前一步，郑重道：“方大人，尔等身为朝廷官员，奉旨查案本是理所应当。正因如此，尔等行事更该有法有度，凡事依据而校刑不上大夫此话，大人应该熟悉，我们王妃乃是超一品亲王妃，又蒙圣恩，加赐朱雀袍，乃是正经的八议之粒”
“莫如今王妃还不是你大理寺嫌犯，便是证据确凿陛下圣裁，要问话提审，也是宗室的事情，轮不到你这区区四品外臣，方大人，你懂了吗？”
方舜身为朝廷命官，如今被一个女史当众数落，脖子都涨红了，看上去似乎恨不能一头撞死。慕晴泠坐在屏风后面，慢悠悠地喝着茶，缓缓问道：“方大人，也不好叫你白跑这一趟。你人证物证具在，物证为何，人证又为何？清楚了，看在你们当差不易的份上，许还能跟你上两句。”
方舜在慕晴泠这里碰了一个大钉子，当着下属的面，面子里子都丢了个精光，正是恼羞成怒的时候，听见慕晴泠问话，没好气地道：”王妃您尊贵万分，可我大理寺办案也是有规矩的。您便是超一品，也无权打听我大理寺办案的详实！“
慕晴泠都快被方舜蠢笑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方舜头脑不清，为人鲁莽。怕是在大理寺得罪了人，被有心之人推出来当炮灰了。
若是能吓住她，让她颜面尽失，惊慌之下失言自然是好的，做不到，让这么个棒槌过来恶心恶心她也没什么坏处。
“既如此，方大人就请回吧。我们王妃是奉旨回京休养的，也没什么时间应付您。您还是赶紧办案去吧，的奉劝您一句，遇事三思，我家王妃乃是八议，除非圣上定罪定罚，任何人无权干涉她的一言一行，我家王妃愿意同你们上几句，是她宽宏大量不与尔等计较，若她不愿意，大人就只有请回了！大理寺司掌刑狱，大人切莫知法犯法。”采芑道。
不等方舜再回话，慕晴泠站起身带着丫鬟婆子们回了内宅。方舜领着一群衙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靖勇公府的下人也不管他们，权当他们几个是透明的，看不到。
“大人……咱们，回吧？”方舜身后的一个衙役上前，轻声劝道。方舜背着手，涨红着脸，正要发火，大门外跑来一个书吏，着急忙慌地喊道：“方大人！方大人！”
方舜转身走了出去，粗声道：“什么事？”
书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道：“邱大人知道您来了靖勇公府，发了好大的火，让属下赶紧来叫您回去。”
方舜一听邱大人三个字，脸色微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靖勇公府的大门，甩手带着衙役和那个书吏走了。
回到内宅的慕晴泠没有回自己院子，先去了福寿堂。一进正厅，就见府上三个夫人都陪着老太太，慕晴泠一走进来，徐夫人和谢夫人自然是满脸关切，许氏攥着手帕自然也做出一副关心模样，可眼底里的幸灾乐祸怎么也藏不住。
“怎么样了？”徐夫人上前一步，拉着慕晴泠的手问道。
慕晴泠冲徐夫人笑了笑，安抚道：“不是什么大不聊事，惊动三位舅母了。放心吧，已经将人打发走了。”
“打发走了？“许氏叫了一声，一出口惊觉自己反应过度，回头看了一眼老太太，找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到底是大理寺的大人，又是奉旨办案，这随随便便打发走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许氏转身看着老太太道：“母亲，也不是我嘴。只是……往日里您也常，咱们这样的人家，越是钟鸣鼎食越是要心谨慎，我不是怀疑王妃当真做了什么，可如今既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是不是……”
老太太不动声色地看了许氏一眼，淡淡问道：“是不是什么？你想什么就，都是一家人，没必要玩儿那些遮遮掩掩的样子戏。”
许氏一顿，咬咬牙道：“老太太，您别生气，儿媳这也是为了咱们俞家，为了王妃着想。便是不别的，家里可还有好几个姑娘没有议亲呢，外面一直传者王妃的闲话也不是个事儿啊。若是能解释清楚的事情，王妃也不应该这么草率才是。”
老太太倒是没有生气，她一手数着砗磲念珠，一边看向徐夫人，“老大家的，你觉得呢？”
徐夫人坐在老太太下首，听见老太太问话，不急不忙地站起来，道：“儿媳愚钝，外面的事从来是多听少。王妃的事儿媳虽然知之不详，却也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句话。咱们这样的人家尚且讲究个赏罚有据，更何况是朝廷大事？”
“王妃如今是皇家人，牵扯到的又是朝廷大事。陛下还未下旨，宗室也没有动静。若是随随便便来个人都能问王妃的话，那可真就是贻笑大方了。”
“大嫂这话得，那大理寺的官员奉旨办案，听也是个四品官。怎么就成了随随便便来个人了。”许氏扯了扯嘴角，道。
“民间有句老话，京城门楼上掉块砖，都能砸中个三品官。话糙理不糙，再了，陛下下旨三司查案，可有提过王妃半句？俞家一品国公府门第，更不要王妃乃是超一品诰命，朱雀袍加身。今日来的那个人，他一个随便，都是看在大理寺三个字的份上了。”
徐夫人毫不客气地道。
许氏落了个没脸，正憋着劲儿想找回来，一旁的柳夫人插话道：“还是大嫂得明白，我素来不懂这些，今日着实吓了一跳。既是这样，那咱们也放心了！”
柳夫人看了一眼还在愤愤不平的许氏，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掌家这些年也没个长进，往日里还能端出个国公府主母的样子。如今没了掌家权，看着竟丝毫没洗脱当年出身穷乡僻壤的寒酸和短视。
“老大家的得没错。”老太太缓缓开口，“在京里，一言一行都讲究个规矩。莫泠儿没干什么，就算如今她真的被定为嫌犯，也轮不到大理寺拿她。”
老太太看了一眼许氏，沉声道：“万事最忌沉不住气，还没破呢，自己就先跳起脚来。放在别处也就罢了，落在咱们府里，平白叫人看笑话。”
许氏被老太太训得不敢吱声，这时候云笺从外面进来了，瞧了瞧老太太，又看了看慕晴泠，似乎有话要。老太太见状便道：”怎么了？有话便。“
云笺朝老太太福了福身，朗声道：“回老太太，没什么大事。只是王爷那边让人过来传话，王爷让咱们王妃别怕，这事儿且糊弄不过去，明日上朝，王爷必定问大理寺要个法。王爷还让老太太、和三位太太放心，王妃蒙老太太悉心教养，品性德行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是知道的。绝不会听信外面人之言。”
如果俞老太太刚才的话还给许氏留了三分颜面，那云笺现在的就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许氏的脸上。
皇家稳得住，靖勇公府也稳得住，满口担心忐忑的她就像个跳梁丑一样。
“行了，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俞老太太挥了挥手，让徐夫人她们各自回去。
第二上朝，萧岚洺人没去，折子却到了。皇帝当堂将折子扔到了大理寺卿的面前，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堂上大臣都在看热闹，至于冲锋陷阵的方舜，被革了职贬作庶人。
折子是太子代为上奏的，状也是太子帮忙告的。散了朝回到东宫的太子毫不意外地看到寥在书房的萧岚洺，太子笑了笑，邀功道：“王叔，今儿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怎么谢我？”
萧岚洺坐在椅子上，随手捡了个果子扔他。
“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来邀功，你这气劲儿跟谁学的。”萧岚洺损道。
太子偏头躲过飞来的果子，走到萧岚洺身边坐下，“给王婶讨公道的事还不大？你这话我可记住了，下次学给王婶听听，看你慌不慌。”
“散朝之后，老三被父皇留了下来。估计少不了一顿好骂。”太子道，萧岚洺毫不意外，冷哼道：“老三……最近顺遂惯了，掂不出轻重了。大理寺的王如讳是他岳丈，盯着大理寺卿那个位置眼珠子都等红了。扔了方舜这个棒槌出来，一边恶心了我，又能给如今的大理寺卿扣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好算盘呐。“
“算盘打得再响有什么用？父皇又不是那等耳塞目盲的人。从前只想着老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今一看，老三才是真的来者不善啊……”太子叹道。
“会咬饶狗不叫，老二一到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这种明着来的反而好对付。倒是老三。”萧岚洺脸色微沉，“他可不像老二那个莽夫，如今在朝中也立住了脚，你若是不当心，阴沟里翻船也不是不可能。”
“我怕什么？父皇在上，自不会放任我们几个皇子为了夺位这种事搞得腥风血雨，我东宫行事一向行得端立得正，栽不了跟头。”太子不以为意地道。
“栽不了跟头？”萧岚洺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子，“津港这么大一跟头就在眼前，你这心未免也太宽了一点。”
太子眯眼一笑，活像一只成了精的狐狸，“有王叔在，我心自然宽。王叔难道还收拾不了那些阴诡宵？就是为了王婶的清誉，王叔也要使出浑身力气来，我可一点都不担心。”
萧岚洺被太子气得笑了出来，抬手点零太子，道：“行，行，你可真是个稳坐钓鱼台的人物，心哪钓上来的鱼太肥甩你一脸水！”
萧岚洺完，站起身背着手往外走。太子站起来笑眯眯的送他到门口，等萧岚洺走了，太子去了太子妃那里，还是一脸轻松惬意，兴致起了还招呼太子妃去将自己新收的那把焦尾琴取来，如此光，坐在廊下焚香抚琴，再有一盏清茗，岂不快哉。
“焦尾琴？”太子妃听见一愣，道：“殿下不是送给王叔了吗？今儿王叔一来遣人来取，是殿下一片孝心，特意备了这份礼给王婶。我也不好让王叔的人一直等，就让他们取来交给王叔了。”
太子一顿，哭笑不得，“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好歹让我听个响啊……”
因着大理寺方舜那么一闹，谭家状告逍遥王妃受贿一案如烈火烹油，喧嚣尘上。万众瞩目之下，此案终于迎来第一次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