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王爷，走私商船上的船工和舵手都已经招了，口供已经呈上，请王爷过目。夜袭珪园的歹人虽然嘴巴比较硬，可几番刑讯下来，也有扛不住的，只是……“李维明看了看萧岚洺，见逍遥王一脸沉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李维明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匪徒声称，自己乃是受命于天津卫都指挥佥事邢费，一切决断，都是邢费所下。“
李维明话音一落，整个书房一片死寂。邢费乃是俞恩正的副将，如果说是邢费指使，倒也说得过去。都指挥使司主管地方安全，有调动天津兵马之权。
只是若是邢费为主使，那他的顶头上司俞恩正，知情还是不知情？更或者，俞恩正本身就是隐藏在最深处的黑手？
“俞大人，你怎么说？”萧岚洺看向站在一旁的俞恩正，不辨喜怒。俞恩正走上前，跪地回道：“臣失察，竟未发现天津卫军当中有邢费此等包藏祸心之徒！请王爷治罪！”
失察，就是说自己对邢费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推得倒是干净。
萧岚洺正欲说话，门外突然传来常林的声音，“王爷，京中急件。”萧岚洺也没有开口让俞恩正站起来，就这么将常林叫了进来。常林将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手谕交到萧岚洺手中，萧岚洺撕掉封口火漆，展开一看，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俞大人，起来吧。”萧岚洺一边收起手谕，一边说道：“李大人，涉嫌走私的船工还有夜袭珪园的匪徒，务必严加看管。陛下已经委派钦差，不日将抵达天津，彻查此案。”
李维明一愣，看着萧岚洺有些不明白，逍遥王这是干什么？他不管了？
“俞大人。”萧岚洺看向俞恩正，“邢费到底是你的副将，出此大事，不论你知不知情，此时你都应避嫌，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做定论，你明白？“
俞恩正应道：“理应如此，末将听从安排。”
萧岚洺又吩咐了别的官员几句，听这意思竟然是要将天津一切都撒手不管。李维明满脸茫然，直到萧岚洺让他们都退下，李维明才如梦初醒一般，”王爷，这……这是干什么？“
萧岚洺勾了勾嘴角，眼里却是一片肃然，他举了举手上的手谕，“圣上手谕，钦差一到，就让本王带着王妃回京休养。李大人，天津的事情，就要劳烦你多担待了。”
出了书房，萧岚洺一边往内院走一边说道：“京里没有来别的消息？”跟在他身后的常林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上去，“世子爷也送了信过来，跟手谕前后脚到。”
皇帝的手谕态度其实很模糊，天津城刚刚起了乱子，这种时候把萧岚洺叫回京城，少不了让别人遐想连篇。若萧岚洺缺胳膊断腿了，皇帝召他回京还算说得过去，可他现在什么事儿都没有，不留他在天津主持大局，反而让他打包回京，着实让人深思。
萧隶这封信就写得详细得多，萧岚洺一目十行，看完了萧隶的信，忍不住冷笑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竟被人背后捅了一刀。”
“王爷，京中可是出事了？”常林问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正房门前，萧岚洺背着手想了想，招来云溪问道：“王妃在干什么？”云溪朝萧岚洺和常林福了一个，回道：“王妃午休起来，刚服过药。现在在看书呢。”
萧岚洺点点头，吩咐道：“去请王妃到外间，本王有事与她说。”云溪领命进去了，萧岚洺带着常林去了外间坐下。不一会儿慕晴泠从内室走了出来，脸色不似之前苍白，却仍有几分羸弱之色。
“怎么不进去？有何事这般要紧？”慕晴泠走到萧岚洺身边，萧岚洺站了起来，让慕晴泠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扶着她的肩膀说道：“皇兄刚刚送来手谕，让咱们回京休养。”
慕晴泠一愣，“现在？”见萧岚洺点头，慕晴泠神色一凝，“天津内乱未清，走私、炸码头、夜袭珪园等等都为查明，这时候为何让我们回京？”
“京中可是出事了？”慕晴泠看着萧岚洺问道，萧岚洺笑了笑，说道：“什么都瞒不住你，原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不应该告诉你，打扰你休养。不过这次不一样，别人是冲着咱们夫妻……或者说是冲着你来的。我左思右想，与其你什么都不知道，回到京城被别人打一个措手不及，不如我先告诉你。”
萧岚洺眼中一冷，“谭家人敲了登闻鼓，御前状告你威逼谋财不成，便栽赃陷害谭家走私。借着你与俞恩正的亲戚不关系，谋划了码头还有夜袭一事。”
乍一听闻，慕晴泠倒不愤怒，而是觉得荒谬至极。谭家这是走投无路，所以到处乱咬人了？她一个深闺妇人，就算之前在天津行事高调了一些，那也是在皇帝跟前备过案的。这又是走私又是栽赃，谭家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不对，慕晴泠神色凝重，她一个弱质女流，如何值得谭家这么大费周章？有逍遥王才有逍遥王妃，他们是冲着萧岚洺去的。
“陛下信了？”慕晴泠问道，萧岚洺摇了摇头，“陛下派了钦差过来，这两日便到。你可知是谁？”慕晴泠一脸疑问，萧岚洺说道：“萧隶，郑五虎。”
萧隶，勇王世子，跟萧岚洺好到穿一条裤子。这郑五虎也不是什么陌生人，当初扬州邪教一案，这位郑将军与慕晴泠还打了好一番交道。后来萧岚洺慕晴泠大婚，郑五虎一改往日不屑人际来往的作风，亲自带了厚礼上门道贺。
皇帝这一番安排，着实让人深思。
“谭家这一招出得昏，不亚于自寻死路。“慕晴泠知道皇帝并没有当真怀疑萧岚洺，心头放下三分，可随之而来的疑惑却更加浓重，”他们怎么想的？“
“未必就是昏了头。“萧岚洺说道：”先前咱们在天津太高调，咱们自己自然明白，也在圣上面前过了明路。可旁人不知道内情，自然觉得咱们夫妻俩仗着太后疼爱圣上照拂，在天津大肆敛财。“
“如今谭家命悬一线，豁出命去釜底抽薪，先把我们拉下水。保不准还真能替他们搏来点什么。”萧岚洺看着慕晴泠，徐徐说道。慕晴泠好险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搏什么？走私大案，还牵扯了袭击王府这种等同谋逆的事情，他们难道以为自己一通诬告，就能将自己你摘出来？“
“谭家好歹商贾世家，不会这么蠢。”萧岚洺目光有些深远，似是包含了无数未尽之言，“谭家背后不可能没人，保不准就有人想借谭家生事。再说了，天津港一事，官商勾结，天津衙门有内鬼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说不清是有人想调虎离山，好给天津港的蠹虫争取点时间呢？”
“可如今陛下已经下旨，你一走，岂不是正合他们的心意？”慕晴泠有些气不过，萧岚洺在天津忙碌了这么久，苦没少吃，罪没少受。眼看着天津港将将要有点起色，偏生这时候除了走私一事，码头也被炸。这时候萧岚洺回京，过往的功劳和苦劳全打了水漂不说，还要吃瓜落。
“他们能釜底抽薪，咱们就不能将计就计吗？”萧岚洺知道慕晴泠在心疼自己，冲慕晴泠笑了笑。“圣上可不是糊涂人，两个钦差，一个萧隶，出身皇家，明面上纨绔实际上一肚子心眼。一个郑五虎，铁面无私就是天皇老子也敢动。你以为陛下是为什么派了这两人来天津？”
“泠儿，我虽然不愿你卷入是非，可如今咱们夫妻一体，已经是身不由己。回京之后，咱们要面临的风刀霜剑更多，你……”萧岚洺看着慕晴泠，眼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慕晴泠抬手捂住萧岚洺的嘴，打断他的话，“你说了，我们夫妻一体。风刀霜剑又怎么样？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同你走着一遭。”
五日后，天津城门口。
萧隶与郑五虎风尘仆仆，与一早等在这里的萧岚洺夫妇相会。萧隶纵马上前，对同样骑在马上的萧岚洺说道：“小王爷，这是怎么个阵仗？”
萧岚洺身后是一队轻骑，在后面能看见下人们用门运送行礼的车马。“太后怜惜泠儿刚刚小产体弱，已经来了几道懿旨催我们回京。今日你与郑将军到了，天津也算有了主心骨。本王与王妃就先行一步。”萧岚洺一本正经地说道。
郑五虎此番还是为正使，此时不急不忙地上前，与萧岚洺见过礼之后，沉声说道：“末将在京中对天津之事也略有耳闻，王爷和王妃受惊了，王爷放心，末将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萧岚洺抱拳谢道：“有劳郑将军，别的都好说，只是天津港兹事体大，牵系我朝千秋大业，这群贼子敢在天津港上动手脚，必不能轻饶。”
几人寒暄完，以李维明为首的天津官员们迎了上来。萧岚洺跟萧隶下马退到一边，让郑五虎出面应酬。萧隶伸胳膊戳了戳萧岚洺，压低了声音说道：“小王爷，这一回输得有点难看啊。”
萧岚洺也不恼，“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敢在码头下埋了轰天雷。若不是手下暗卫中心，我现在都已经被炸成肉泥冲进海里了。难看就难看吧，风水轮流转，本王早晚报这个仇。”
“回京还有场硬仗，你也就算了，王妃可还好？”萧隶说道，一脸厌恶，“也不知道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等小爷查了出来，定要将他吊起来打个三天三夜。”
“她可以，泠儿虽然看上去柔弱，可心中丘壑不亚男儿。更何况，泠儿怕是比我更恨幕后操纵之人。”萧岚洺说道，萧隶想到他们俩那个夭折的孩子，一阵唏嘘。他换位想了想，若是自己，现在怕不是恨得想吃人。
“时辰不早了，我们启程了。你跟郑将军在天津也要小心。”萧岚洺抬头望了望天色，对萧隶说道。萧隶点点头，目送萧岚洺翻身上马，突然萧隶像是想起些什么，走到后面的马车旁，“王妃，此行熙雯特意让我跟你带了句话，熙雯说，京中有她，必不让你孤军奋战。”
慕晴泠撩起车帘，朝萧隶颔首致谢：“多谢世子，天津城，就拜托世子和郑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