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慕晴泠急匆匆地从逍遥王府赶回了俞府，还没进福寿堂的大门，慕晴泠就遇上了引着大夫出门的琳琅。“王妃。”琳琅瞧见慕晴泠，眼眶红红地朝慕晴泠行了礼。慕晴泠示意云罗上前将琳琅扶起来，自己则朝向太医，问道：“张太医，我外祖母如何？”
张太医在靖勇公府也是常来常往了，对慕晴泠他也不陌生，闻言宽慰道：“王妃不必担心，老太太年纪大了，一时气急攻心，导致昏厥。老夫已经给老太太施了针，老太太也醒过来了。后面再服两剂开胸顺气的汤药，当是没有大碍。”
慕晴泠微微蹙眉，“还得劳烦张太医精心着点，云溪，好生送太医出去。”云溪上前，恭恭敬敬地引着张太医往外走。慕晴泠这才看向琳琅，说道：“好了，别哭了。让人看见还以为外祖母怎么了呢。云笺，陪她下去收拾一下。”
琳琅跟着云笺走了，慕晴泠赶紧进了福寿堂。一进屋，慕晴泠就见外间跪着俞恩祥还有许氏夫妇。慕晴泠脚下一顿，她到底是小辈，撞上这种场面难免有些尴尬。
珍珠听到响动从里面出来，就跟没看见俞恩祥和许氏一样，对慕晴泠说道：“王妃来了，赶紧进去吧。正好老太太也醒了。”慕晴泠也只能目不斜视地从旁边绕道进了内间。一进房间，慕晴泠就看见俞恩荣坐在俞老太太的床边，手上端着一碗羹汤，苦苦劝道：“娘，您消消气，好歹用一点。您这样身子可怎么受得住。”
俞老太太额头上缠着抹额，雪白的发丝稍稍有些凌乱，她靠在床头的软枕上，侧着身子看都不看俞恩荣，脸色暗沉。
“大舅舅，给我吧。”慕晴泠上前，站在俞恩荣身边轻声说道。有些话俞恩荣不好说，所以俞恩荣将汤碗交给慕晴泠，站起身来说道：“娘，泠儿回来了，你们好好说说话，儿子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慕晴泠端着汤碗，看着俞恩荣往外间走。俞恩荣在内屋里那座紫檀围屏前停下，再往前一步，绕过屏风他就能看见跪在外间的俞恩祥夫妇，俞恩荣虽然也恨这个兄弟不争气，可现在有小辈在场，俞恩荣少不得要替俞恩祥的颜面打算。
“娘，老二他们也跪了这些时候了，您看……”俞恩荣恳请道，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俞老太太这时总算有了动作，她抬头看向俞恩荣，又像是在透过围屏看向俞恩祥和许氏，“让他们跪着！没让他们跪到祠堂去已经是我给他们留面子了！”
“外祖母！”
俞老太太这一动气，又伏在软枕上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慕晴泠连忙上前给俞老太太顺气，俞恩荣见老母亲动怒，自己也慌了，正要上前告罪，就听见慕晴泠说道：“大舅舅，外祖母这里有泠儿呢，您外间还有事，不若先去忙吧。”俞恩荣上前的脚步一顿，看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的俞老太太，只能点点头，告辞出去了。
“外祖母，您别生气了。“慕晴泠轻轻拍着俞老太太的后背，”您若是气坏了身子，让泠儿怎么办才好？“俞老太太缓了一会儿，赵妈妈赶紧过来给她喂了一颗药丸。云桥端着茶水站在一旁，见老太太服了药，赶紧将茶杯送上，让赵妈妈给老太太喂水。
“赵妈妈也坐吧，这些事情让她们去做。”慕晴泠扶着老太太靠着坐好，又让云桥给赵妈妈端了绣凳过来坐下。赵妈妈看着老太太，无奈叹道：“如今怕也只有王妃您陪着老太太，她才能有片刻松坦了。”慕晴泠偏头看了看屏风外，从屏风上的窗格看过去，只能看到俞恩祥还有许氏两个人的头顶。
“外祖母，您这里时时有人前来看望，二舅舅跟二舅母这样，待会儿文远表哥或者敏姐姐他们来了可怎么是好呢？再说了，还有文敏呢，文敏一向最孝敬您，可现在这样他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呢。“慕晴泠徐徐劝道，说道文敏，俞老太太脸色有些松动。
赵妈妈见状，也跟着劝道：“老太太，天大的事情也有头硬的顶着，您若是一味生气，要让王妃跟少爷小姐们怎么是好？王妃难得回家一趟，待不了几个时辰就又得回王府去。您消消气，也好跟王妃说说话不是？”
慕晴泠跟赵妈妈连手劝慰，才让俞老太太的脸色好了一些。俞老太太看向慕晴泠，勉强笑了笑，说道：“难为你跑这一趟，哎，你说我们俞家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心狠手辣又蠢钝不识时务的女儿！”
俞老太太口中那个又蠢又毒的女儿指的就是俞筱，她这次生这么大的气，连带着俞恩荣跟许氏都被她发落，为的也是俞筱。
俞筱是怀着孩子嫁入三皇子府的，当初为着这门亲事，为着俞筱珠胎暗结的事情老太太就病过一回。她一心想将她远嫁，未尝不是保全俞筱的意思，只希望俞筱能平安富足过一生，可是没想到，从佛堂里出来没多久，她就勾搭上了三皇子，当时她就知道，她的期望落空了，说什么两情相悦，不过是不安于室罢了，这样的她，以后只会继续生事的，当时候，谁还能保得住她了。可好歹想着到底是皇家，面子上过得去，也许俞筱嫁过去，摄于皇家威势，也就安分了。谁知这才几个月过去？俞筱就又捅了个惊天的篓子出来！
慕晴泠见俞老太太气得眼圈都红了，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只能细声细语地劝。可这事儿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劝好的？俞筱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去设套，可又没那个运筹帷幄的本事，非但想除去的人没有除去，反倒自己丢了孩子。那可是三皇子的长子！
三皇子虽然年轻，可是到底也已经成家好几年了，他的好几个兄弟都已经儿女双全了，就三皇子什么都没有。这个孩子，不只是三皇子期许，连宫里都盼着呢。德妃震怒，连带着连皇帝都知道了这事儿，招来三皇子仔细询问。
“俞筱……”慕晴泠皱着眉头轻声说道：“这次的确是昏了头了。”俞老太太气不过，撑起身子朝向外面，怒道：“我看她不是昏了头，是自小就跟人学得偏了！歪了性子Ｃ端端一个姑娘，若是没人教，如何知道这些脏心烂肺的事情！“
“我早该看出来，从当年勇王府那件事我就该明白，有的人心大了，想得多了，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翻云覆雨！我告诉你休想！我俞家伫立京城近百年，其实你这种蝇营之辈可以颠覆的！“俞老太太骂了两句，又有些气喘。慕晴泠跟赵妈妈又是好一阵安抚。
屏风外，俞恩祥跟许氏都把头埋得低低的。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被老太太这样责难。就说这福寿堂，里里外外多少下人，还有往来探望的小辈和别房主子。可老太太硬是就让他们夫妇俩这么跪在这里，诚心让他们被全府上下看笑话。
俞恩祥恨得不行，可心里又实在恐惧。俞筱那怀的可是三皇子的长子啊！是儿子！就这么没了，那，那他才跟三皇子说好的事情……想到这里，俞恩祥就恨不得冲去三皇子府将俞筱拖回来打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当初就应该把她拉去沉塘９能给他博个治家严谨的好名声！
至于许氏，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现在已经无暇去想跪在这里丢不丢人了，老太太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刚刚那番话怎么想都是骂给她听的。老家伙知道了什么？难道真的看出来她的图谋了？许氏额头上汗如豆粒，只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俞老太太发过火，心里憋着的这口气总算是发泄出来不少，心里松快了，身子上的疲乏就显现出来了。慕晴泠哄着老太太睡下，等她睡沉了，才留下赵妈妈跟珍珠在里面伺候着。自己则从福寿堂后门去了俞文远那里。
俞文远今日特意向东宫告了假，老太太身子不好，俞筱的事一团乱麻。俞文远有心要去料理，无奈他跟俞筱始终隔着一房，人家亲爹亲娘还有亲哥哥尚且一言不发，他这个堂哥总不好越俎代庖。更何况三皇子那里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始终不见个动静。
按理说俞筱办了这么件糊涂事，失了他的长子，三皇子应该重重处罚俞筱才是。看宫里德妃娘娘的动静，她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可三皇子愣是一声不吭，搞得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不成三皇子跟俞筱还真是情深似海？俞文远不怎么相信。
“王妃，您怎么过来了？“谢梓菁听见丫鬟的通传，赶紧从屋内走了出来。慕晴泠笑了笑，说道：“贸然前来嫂嫂这里本是不像话，不过如今府上事多，我晚些又要回王府去，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嫂嫂，文远表哥可在？”谢梓菁一边将慕晴泠往屋内引，一边说道：“在呢，正在为老太太和筱儿的事情发愁呢。”
进了屋，正巧俞文远从内屋走了出来。众人在外间坐下，俞文远看着慕晴泠说道：“你来可是为了老太太的事情？正巧我也想找你呢，老太太是心病，归根究底病因还是在俞筱那里。”
“我如今虽然知道俞筱干了蠢事，可其中细节却是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真是俞筱害人不成反而伤了孩子？”俞文远看着慕晴泠，似乎希望从她口中得知这件事还有误会。俞筱纵然蠢纵然坏，可也不该没轻没重到这个地步。
慕晴泠知道俞文远在盼望什么，若是这件事俞筱还存着三分无辜，至少还有救。也不会连累到俞家。慕晴泠无奈叹息，说道：“俞筱想用孩子陷害三皇子身边的刘侧妃。故意去了刘侧妃院子里用了一盏茶，回来自己偷偷服了惊胎的东西，想栽赃给刘侧妃。”
“可她顾得了头顾不了尾，服的要虽然没什么大碍，只是让她腹痛坠胀，看着像是动了胎气。可好巧不巧，她屋里时时燃着定元香。定元香是药香，原本是为了安胎安神，其中一位药跟俞筱偷偷服用的惊胎药相冲，这才导致孩子无辜丧命。”慕晴泠缓缓说道。
三皇子的孩子没了，这件事说大不大，毕竟即便是皇室也不敢保证后嗣平安降生，平安长大。可也因为这样，皇室对每一个孩子都极为看重。像俞筱这样的行为，等同于谋害皇嗣。若是天家震怒，迁怒俞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俞老太太才气成这个样子。
俞筱这是要拖累着俞家一起下地狱啊。
俞文远听见慕晴泠这样说，顿时委顿在椅子上，“天可怜见，我俞家这是造了什么孽！”造了什么孽，这句话老太太在问，俞恩荣在问，如今俞文远也在问。慕晴泠倒是知道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可惜却不能明说。
“文远，你别急。”谢梓菁陪在一旁，也听了个全乎。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还能劝慰自己的丈夫，“王妃，如今三皇子府迟迟未有问罪的动静，宫里也没有传下问罪的旨意，如今来看，这件事是不是还有转机？”谢梓菁看着慕晴泠说道。
“嫂嫂不必客气，还像以前那样，叫我泠儿便是。”慕晴泠对这个与世无争绝美娴雅的表嫂很有好感，“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不过也不能肯定陛下还有三皇子就打算将这件事轻轻放过。”
“表哥如今是东宫属臣，在太子面前也算得力。表哥不若去试探试探太子的口风？太子殿下在宫里，又深得陛下信任，他若是让表哥无需担心，这件事便当真没有大碍了。”慕晴泠说道，俞文远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说道：“正是，我明日回东宫复职，若有机会便向殿下打听一二。”
“德妃娘娘那里有我，事情才发生，我怕贸然进宫求情，反倒惹她生气。等过两日我随王爷进宫请安，再去找她说和。”慕晴泠说道。宫里宫外，朝堂后宫都有说得上话的人，俞文远这才真正感受到当初听了慕晴泠的劝的好处。
若是当初他不相信慕晴泠，还一味挣扎在庶务之中。现在只怕跟只没头苍蝇一样，干瞪着眼着急。
商量定了善后的事情，慕晴泠又去福寿堂看过了老夫人，将自己与俞文远商量定了的事情告诉了老太太，慕晴泠才离开俞府。
“小姐，你还真要进宫帮俞筱求情吗？”王府的马车上，云桥看着慕晴泠问道。慕晴泠睁开眼看了看云桥，说道：“你以为我想吗？她自己作的死，我何苦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可这件事若是当真发落下来，二房能讨得了好？许氏、俞筱虽然可恶，可二房远不止她们。文敏，敉儿，谁不是无辜的？那可都是外祖母的亲孙子亲孙女。”
“就是为了外祖母，我也不能让这件事闹大了。”慕晴泠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