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桃叶那尖上尖
前面唱的京剧对嗓子的要求很高，杨涵接下来要唱的这一首曲儿，就简单多了。
“桃叶那尖上尖，柳叶儿遮满了……”
都不用带伴奏，杨涵给女儿展示了一把什么桨开口脆”！
他那独特的低沉嗓音，很抓耳，让人听得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而这种自带共鸣的戏腔，更是让杨涵用清唱的词唱出了这个曲儿婉转的韵律！
“在其位的这个明啊公，细听我来言呐，此事哎，出在……”
京城曲的种类繁多，但像这一首就有点偏戏曲的风格，甚至可以这些曲也是各路戏曲的一种演变。
杨若伊对戏曲了解不多，甚至她也不太懂乐理层面的东西，但她能听得出父亲唱这个曲里面蕴含的音乐趣味——围观的老爷子们都在听故事，杨若伊却对爸爸的“唱”，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像“在”其位、这个“明啊公”、细听我“来言呐”，还有前面的桃叶那“尖上尖”，一个又一个复古但听起来又有那么一点清新的转音，让杨若伊听得忍不住椅起脑袋，那精神振奋的样子，像极了看到喜爱的动画片的朋友。
《探清水河》，这个京城曲其实讲述的是一个为爱殉情的悲剧故事，这里面有着很浓厚的旧时代背景！
杨涵之所以唱这个曲儿，也是知道在座的这些六十多、七十多岁的老爷子都经历过过去那个苦难的年代，知道这个故事的时代感或许能让他们找到幼年时候的记忆——也就是所谓的共鸣。
这不，坐在最前面的符泰宁就听得津津有味，脑袋椅着，有种上个世纪大家搬着凳子去听戏剧的那个味儿了！
但同样是摇头晃脑，杨若伊的摇头晃脑明显不一样。
她才十六岁，哪里听得懂这么复杂的爱情悲剧？别《探清水河》了，就算是拿经典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样的故事来给她看，她也不会有多大的感触——顶多是觉得为爱殉情很震撼，不会去想为爱殉情值不值得，不会去考虑这个悲剧发生的时代背景……
是的，杨若伊都没有怎么听明白歌词里讲述的故事，她其实是沉醉在了这个曲的旋律和爸爸的演唱方式上！
杨涵将折扇收回来，折叠着用虎口握住，轻轻地在手上打着节拍，看起来就跟评书一样。
“太阳落下山，秋虫儿闹声喧，日思夜想的六哥哥……”杨涵唱着，手中的纸扇还挽了一个剑花，嘴角轻轻咧起，微笑地露出了一排白净整齐的牙齿。
似乎还带上了词中深藏的一抹娇羞的味道，当然，这个娇羞是不明显的，杨涵的表现也是一层叠一层，你能细细品得出，但又不会觉得很突兀、很油腻！
这种对音乐的代入是很干净的，就好像听京剧的人沉迷于台上演员对角色的诠释一样！当然，杨涵这样优秀的表情管理，也不是普通的戏曲爱好者能做得出来的！
如果有厉害的评委老师看到了，肯定会惊讶于他的专业，当然，现在这个茶馆，可没有那么多卧虎藏龙的角色。
“约下撩（了）今晚，这三更来相会……”
杨若伊不知道为啥，她没有融入到这首歌渐渐流露出来的淡淡忧伤中，反而，她还越听越开心。
那是因为……爸爸唱得很开心啊！
杨若伊能够感觉得到，父亲在这么多听众面前开腔唱歌，就跟他昨在电脑前直播一样，唱得意气风发，唱得自信飞扬！
一首《探清水河》很长，尽管都是一个调儿反复地唱，杨若伊也听得很专注，直到父亲唱完，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啪啪啪！”一楼坐满的老爷爷们纷纷鼓起了掌。
赞赏的欢呼声不多，毕竟没有几个人像符泰宁、黎大德老爷子那般中气十足，但杨若伊还是能看得到，父亲在他们的鼓掌和夸奖中一边抱拳作揖，一边灿烂地笑开了颜。
这个，才是爸爸的高光时刻吧？
杨若伊忽然有了一个莫名的感触，平时忙于照顾自己一日三餐的父亲，似乎过于泯然于众人了，反而是唱歌时候的父亲，才是最有活力，最不需要掩饰就能发散出开心的光彩的父亲！
他就应该去唱歌，像自己一样，既然热爱唱歌，那就要不顾一切地去努力、去奋斗啊！
“彭彭，你录下来了没有？”杨若伊转过头来，不放心地问道。
“录下来了！”彭学远兴奋地摆弄着他的手机，确认刚才的录像视频有保存下来，才声跟伙伴道，“回头我剪一下，一起拿去报名。我差点忘记杨叔叔会唱京剧，这个肯定很加分！”
彭学远到现在还不知道，杨涵刚才唱的是京城曲，并不是京剧。但这也怪不了他，别彭学远了，杨若伊跟唐文霏都傻傻地分不清楚。
她们年纪太了，音乐相关的底蕴太差，还需要慢慢积累！
“我们快点回去吧？要被抓住了。”唐文霏紧张兮兮地抱着膝盖，跟伙伴们道。
杨若伊有些羡慕地多看了一眼爸爸跟那几个“老戏迷”爷爷热烈地交流——这种因为音乐被人喜欢的样子也是她梦寐以求的。回过头来，杨若伊才跟伙伴们溜回楼上。
……
杨涵只不过是日常来茶馆溜达一下，当然不是刻意过来打探伊伊跟她的好朋友们在玩什么。这个就跟在家里他不敲门得到允许都不会随便进入女儿房间，是一样的道理！
他比较尊重伊伊的隐私。
不管是男孩、女孩，都需要有自己的隐私空间，父母不能以保护的名义去侵犯孩子的隐私，进入孩子们的隐私空间。
在这点上，很多中国式家长都觉得孩子没有什么隐私可言，但杨涵自己时候就有过类似的经历，他以前最讨厌的事就是父母会偷看自己的日记，所以他后来就再也不会把心事写在日记上，过了老师不再要求写日记的年级之后，杨涵就从此没有写过日记了。
正因为对自己成长历程里的烦恼记忆如新，杨涵才在对女儿的培养上，特别注重保护她的隐私。
他不仅跟女儿“协定”好她的闺房就是她的私蓉，还从来不会刻意去打探女儿的那些秘密！
就比如在茶馆这边，其实茶馆的每一层都是有监控的，他如果想要查杨若伊在干什么，他完全可以让伍茂才把监控调出来。
但这就侵犯了女儿的隐私！
同时也没必要，没有他的步步紧盯，女儿还是会比较自觉的——是的，杨若伊在学习和玩耍方面，都不太需要杨涵操心，她会很自觉地去做作业，很努力地去复习。
当然，再怎么自觉、再怎么努力也没用，杨若伊的成绩还是中流水平。跟她们学校后来考上省实、平时只是随便学学的那些大牛比起来，杨若伊特别受打击。
好在杨涵也不在意，他没打算让女儿变成超级大学霸，所以杨若伊长了这么大了，一次补习班都没有参加过。
扯得有点远了，杨涵不理会女儿在楼上闹腾啥，其实跟唐文霏也在有关系，这三个家伙凑在一块玩，杨涵就不担心，但如果只是彭学远这个臭子在，那估计杨涵就不会那么痛快了！
……
中午，楼下茶馆准备关门了，那些还没过瘾的老爷子在杨涵和伍茂才的安慰下，悻悻地搓着手离开。
杨若伊这时候也跟伙伴们悄咪咪地溜了下来！做贼心虚，她们刚下楼梯，便看到杨涵转头看来，一个个马上挺直了腰，不自然地挤出笑容。
“爸，我们，我们今中午是在荷姨这里吃饭，还是回家吃啊？”杨若伊眼睛亮亮地笑着，但这只是掩饰，她紧张得都支吾了一下，最后尽在那没话找话。
“今在茶馆简单吃一点，你五伯，早上你荷姨去买菜，刚好碰到你最喜欢的菜补（闽南语法，指萝卜腌成的脆脆的咸菜），就买零回来炒给你吃。”杨涵笑道。
“有菜补？是炒肉还是炒鸡蛋？”杨若伊惊喜地抱住了爸爸的胳膊，高忻都忘记了自己跟伙伴们刚才还在算计着怎么坑爸爸呢！
“都有，都樱”伍茂才在旁边疼爱地看着杨若伊，笑呵呵地道。
“那太棒了！菜补炒肉，炒鸡蛋，配稀饭，超好吃！”杨若伊开心得都开始在茶馆的柜台前面转圈圈了。
“霏霏、彭彭，你们要不要也留下来吃点？”杨涵笑着看向了旁边的唐文霏跟彭学远，关心地问道。
其实三家人关系都很好，不管是杨若伊还是另外两个，他们都有在对方家里吃过饭。当然，因为杨涵炒的菜好吃，而且有时候唐文霏父母没空，多数时候，都是唐文霏她们过来杨若伊家里吃饭的。
不过是多两双筷子的事！
但今唐文霏跟彭学远都不好意思留下来，他们心虚地摆了摆手，不约而同地道：“不用了，杨叔叔，五伯，我家里煮了饭。”
女孩子考虑得细腻一些，唐文霏还加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