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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下一瞬,灼凰手持悲天,出现在青梧身边。许是在危险的环境里呆久了,忽入一派朗月清风,灼凰愣了一下,随即她便反应过来,浑身一下松弛下来,收了悲天,盘腿坐在了地上。

    灼凰只觉自己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蹙眉抱怨道:“师尊!我这一天下来,累死累活也才打到三十关,一日之内八十一关,我过不了,过不了。”

    灼凰说着,便双手结印,闭眼进入调息状态。青梧正欲鼓励几句,却发觉前一刻还在说话的她,这一刻竟已入了调息之境,周身灵气开始绕着身体有规律的运转。

    他从未见灼凰休息的这么快过,青梧只好闭了嘴,静静望着眼前的灼凰,眼底漫上心疼之色。他也不想逼她太紧,可他只有两个四九日的时间。

    青梧眉眼微垂,盘腿坐在了灼凰身边,进入调息之境。

    夜里寅时,青梧率先睁眼,觉察到风泉云壑内轮回已至,他转头看向灼凰,见她还歇着,着实有些不忍心叫醒,但念及她的未来,青梧狠了狠心,唤道:“灼凰,醒醒。”

    唤了好多声,灼凰方才悠悠转醒,神色有些茫然的看向青梧,跟着道:“师尊,天还没亮呢。”

    青梧点头:“嗯,我知道。”

    说罢,青梧抬头看了看崖上石刻,对灼凰道:“新轮回已至,去吧。”

    灼凰面色一惊,忙道:“师尊,昨日费神费力,我还没调息好呢!”这比当年和妖界打仗的时候还难!

    青梧生怕自己心软,以至日后误了她的性命,多一句话都没说,狠心抬手,再次用一道灵气,将灼凰送进了石刻中,这次耳畔留下灼凰一声满是请求的师尊。

    青梧心间颇为心疼,但不得不逼她一把。

    青梧正欲取出心判和书册,继续书写修行心要,身侧却忽地袭来一阵灵力之风,跟着便有一人出现在他的身边。

    青梧手中书册飞入袖中,不解抬眼。

    第16章

    是一名身着仙尊尊位法衣的男子,青梧很快看清其样貌,正是如今十二位仙尊之一的问天宗观昭。

    观昭修的是清净道心,同凡人相比,顶多也就是少了些名利欲。望而已。

    清净道心的修为增长在仙界最为缓慢,根本无法同无情道相较。他之所以能修至仙尊尊位,全因其活的够久,如今已五千多岁。

    听闻此人这五千年来共成过六次亲,但道侣都没他运气好,没能在绵延数千年的仙妖之战中活下来。据说他的道侣,基本都在寿元几百岁时陆续身陨于仙妖之战。

    此人生得倒是还算不错,只是他一双眼,眼眶天生便有些红,看人总给人一种欲语还休的意味,是一双桃花眼,青梧不大喜欢。

    观昭此时也发现一旁还盘腿坐着一人,转头望去。同青梧四目相对的瞬间,观昭神色微讶,随即抬手行平礼道:“青梧仙尊,未成想您也在此处?”

    青梧站起身,只微一点头算作回礼,道:“携徒弟前来历练。”

    青梧年纪是不如观昭,但在仙界的地位无人能及,便是连观昭这等活祖宗,见他也得先行礼。

    观昭不由上下扫了青梧一眼,这若是旁的仙尊,即便修为比他高,但多少会看在他辈分的份上,对他多几分尊敬,但这无情道的,还真是半点人情相关的牵累都没有。

    再兼这些年三界和平全因青梧,观昭对他实有敬意,便也没多在意,笑笑道:“那还真是巧,我近来也在摩崖石刻历练,已历练完三处。听闻风泉云壑设有九九八十一关,便想来见识下。”

    青梧礼貌道:“观昭仙尊精进,自叹弗如。”

    “哈哈……”观昭朗笑两声,跟着道:“我再精进,又如何同你相较,我修五千年才修至仙尊尊位,得三种一境神通,但你入仙道不过三百余年,便已是三界第一,是真正的天纵奇才。”

    青梧听闻此言,只道:“过誉。”

    自己说了那么多,青梧却只回两个字,观昭脸上微有些挂不住。

    但他转念便意识到,青梧乃无情道中人,这些年更是连喜怒哀乐都没了,他着实没必要同会呼吸的死物一般计较。

    念及此,观昭不禁笑着打趣道:“青梧仙尊,您倒是比从前更显英俊,可这无情道心却愈发坚固,真不知有多少女仙为此黯然神伤。”

    听着观昭夸赞外貌的话,青梧便想起梅挽庭那句“无论‎‍‍‌男‌‎‌‍女‍‌‎‌,媚骨天成”,心间窜起一股无名怒意,他淡淡移开目光,又只道:“过誉。”

    观昭闻言噎了一下,随即讪讪笑笑,眉宇间微有无奈,跟别的无情道中人还能聊几句,但跟这位青梧仙尊,是当真聊不起来。

    观昭放弃了同青梧搭话,转而看了看摩崖石刻,问道:“灼凰仙尊已经在里面了?”

    青梧“嗯”了一声。

    观昭立时便想起灼凰那张天姿国色的脸,即便她身处无情道,也不妨碍他欣赏‌‎‍‎‍美‌‍人‍‎,尤其他们无情道的人还觉察不到。

    念及此,观昭道:“那我便去同灼凰仙尊做个伴。”说着,观昭便朝前走去。

    青梧在他身后,目光追着他,眼神锋利如刃。

    就在观昭即将走进风泉云壑的瞬间,面前忽地打来一道灵气,观昭忙交臂阻挡,饶是如此,那道灵气,仍逼得他后退数步,双臂被震的发麻。

    观昭愣了一瞬,似是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青梧,语气间隐含愠意,不解道:“青梧仙尊这是?”

    青梧眸光淡淡从他面上扫过,只道:“灼凰至今奏不响悲天,她需自行历练。”

    观昭了然,强忍着怒意,阴阳怪气的笑道:“青梧仙尊当真惜字如金,既如此,我过两日再来。”

    说罢,观昭一步踏出去,消失在原地。

    青梧眉宇间这才流出怒意,他只觉心口闷的厉害,不由伸手,以掌根按了下心口。

    青梧重新坐回地上,平复心情后,他接着拿出书册,书写心要。

    这一日仍旧是快到子时,他才朝摩崖石刻看去,灼凰今日倒是比昨日进了一关,现在在三十一关,但长进不大。

    青梧再次送入一道灵气,将灼凰从摩崖石刻中带了出来。

    灼凰一出来,只觉双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若不是手里还拿着悲天,在地上撑住,她怕是要直接摔下去。

    青梧见此手下意识一抬,但念及自己在灼凰眼里的无情道身份,他只得生生忍住,如往常般淡然问道:“今日如何?”

    灼凰喘。息着,抬眼看了她一眼,眼里藏着些许不满,她道:“比昨日还累,且没有多大进展。”

    说罢,灼凰盘腿坐好,闭眼调息。

    浑身的酸痛劳累,叫她对青梧充满怨念。她当真是多一句话也不想跟师尊讲,莫名其妙把她扔进这么难得摩崖石刻里,两日累死累活,但她却还是没有找到半点能奏响悲天的法子。

    灼凰很快进入调息之境,青梧唇微抿,便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第三日寅时,灼凰再次被青梧叫醒,送入风泉云壑,子时带出。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仍旧如此。

    而灼凰在如此高强度的历练下,在摩崖石刻中所过关卡不进反退,第三日退回第三十关,第四日退至第二十八关,到第六日出来时,她竟然只过至第二十四关。

    这就叫她的信心大幅受挫,再加上身体上的劳累,情绪也跟着愈发烦躁。

    直到第七日,酉时刚至,她发觉自己又退步了,昨日此时已到第二十关,但今日居然才到十七关。

    对自己不争气的懊恼,再兼频繁使用灵力的透支,灼凰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她连今日都坚持不完了!灼凰结千刃破军印,将一道破军符打了出去,击退关卡中的虾兵蟹将,趁机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摩崖石刻。

    见灼凰忽然出来,青梧即刻收了心判和书册,站起身问道:“今日怎这般早?”

    灼凰并不想对师尊不敬,但她是真的熬不住了!她必须严肃起来,必须说话重一点,叫师尊知道这法子对她来说当真不妥!

    而且她现在,真的一点不想看见他。

    灼凰撇头,把脸转向没有青梧的一侧,没好气道:“我当真不明白,师尊你为何忽然要这么做?你明知不可急于求成!我是真练不动这风泉云壑,你若再送我进去,我就躺地上任由里头的妖物将我吃个干净。”

    说罢,灼凰生怕青梧再给她扔回去,直接一步跨了出去,以神境离开。

    下一瞬,她便出现在一处江边,江面平静开阔,又逢酉时日落,江上浮光跃金,远处群山秀丽,好一派撩人绝色。

    灼凰这才觉心情舒畅不少,随即周身灵气浮动,灼凰双脚离地而起,御风飞向江面,在江上探寻各种角度的黄昏之景。

    青梧尚站在原地,他以天眼望向灼凰,夕阳暖黄的光染了她一身,衣上织金在夕阳光照下闪闪放亮,她在江上翩飞的模样仿佛翩翩起舞的洛神,平日的曳地裙摆此时长长拖于身后,当真宛如游龙,美不胜收。

    青梧心口却再复传来气闷之感,他不由蹙眉垂首,复又以掌根按了按心口,只是这次比上次用力更重一些。

    他确实是逼灼凰太紧,也确实适得其反,看来这个法子行不通。但若要以更平稳的法子,少则数十年,多则数百年,他的时间根本不够。

    且容他先跟灼凰道歉,待回无妄宗后,他再去青云阁寻更好的法子。

    青梧正欲前去找灼凰,去跟她道歉,可耳畔却忽地传来一段感心动耳的笛声,宛转悠扬,游鱼出听,主人奏乐之艺以入化境。

    听着笛声传来的方向,青梧似是意识到什么,他踟蹰着缓缓抬起眼,循声望去……就在这一瞬间,他见到了此生最刺眼的一幕。

    但见远处江上,灼凰依旧御风翩飞,而观昭亦出现在江上,临风立于空中,横笛在手,奏曼妙之乐与她相合。

    仿佛,他们是多般配的一对璧人。

    青梧只觉气海内的灵气,忽有一股不受控制的钻出,顷刻间遍布他周身经脉,化成无数根尖锐的针,齐齐朝他心口而来。

    青梧一声闷哼,疼得他意识暂失一瞬,左膝重摔在地。他手下意识按住心口,撕住衣服,手背上的青筋紧紧绷起。

    三百余载之寿,他濒死过,亦受过伤,可却从未感受过如此难以忍耐之痛。

    怎会如此?

    但此刻他哪有心思管自己,强忍着心口气闷剧痛,再复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灼凰和观昭。

    第17章

    青梧望着远处那一幕,神色间尽显怒意,同时额角处的青筋,亦因心口的闷痛而滚动。

    他很想过去带走灼凰,可现在有外人在,他要以何种理由在此刻过去?

    一个无情道的仙尊,本该在此刻不闻不问。

    就像此刻的灼凰一般,于她而言,不过是逢一场美景,赏一曲雅乐。何人奏乐,何人起舞,在她心里并无分别,她也根本不会去在意此事。

    青梧在一刻,方才意识到他如今和灼凰有了多大的差距,他不能容忍灼凰身边出现其他男子,但于灼凰而言,同谁接近,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而他能做的,只能是呆着此处,就这般看着。

    江上观昭一曲奏罢,朗声笑着对灼凰道:“灼凰仙尊风华绝代,今日见仙尊翩然江上,实乃仙生一大雅事。”

    灼凰对观昭的夸赞并无感觉,临风立于江上,只看向他手中的笛子,见其上阴刻有字,便问道:“观昭仙尊的本命法器也是乐器?”

    观昭点头道:“正是。”

    灼凰立时飞去观昭身边,略施一礼,问道:“不知观昭仙尊在成仙道之时,可曾遇到过法器奏不响的情形?”

    眼看着灼凰飞去观昭身边,青梧心间剧痛愈发明显,便是连嘴角都控制不住抽出两下。

    他自是听得见二人在说什么,便一遍遍提醒自己,不必在意,她显然只关心本命法器。

    这般想着,他心间之痛方才稍缓。

    观昭闻言,想了想,对灼凰道:“我入仙道,乃五千年前旧事,如今记忆倒是有些模糊了,隐约记得,不曾有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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