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穿进种田文里当中医 第7节
纪应淮从灶台后边走出来,“找我做什么?”
“纪大人,”小姑娘干脆利落地朝他跪下了,“大人,您收不收徒弟,我做什么杂活都行。”
“你要跟我学医,为什么?”
纪应淮打量着她,这女孩估摸着才十二三岁,衣服上全是补丁,家境应当不太好。她裤腿上还带着泥和草叶,不知是刚从地里干完活出来还是路上沾到的。
小姑娘垂着头,“我娘生病走了,爹要娶新娘,他凑不出下聘的钱,要把我卖了换银子。我不愿。”
“我可以帮你,”纪应淮在她身上好像看到了安立夏小时候的样子,像一根坚韧的翠竹,努力为自己谋求生机,“但如果你是因为这个而想做我的徒弟,想学医,还是得再考虑考虑清楚。”
“医学是和人命密切相关的学科,它的重要性意味着求学者必然会学得很苦。它一直在发展,代表着医生必须活到老学到老。”
“不是真正喜欢这个专业的话,迟早都会感到厌倦而中途退出。没有必要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她没念过书,对纪应淮说的话似懂非懂,但她很坚定地说,“只要您愿意教我,我就学,学一辈子也行。我想救人,救别人的娘,这样他们的爹就不会卖孩子了。”
她没多少见识,说不出拯救苍生这样宏大的梦想,但那稚嫩天真的孩子话,是人世间最纯粹的初心。
纪应淮颌首,“好,回去叫你父亲来。”
小姑娘得了允,高兴地站起来就往外跑。安立夏看着她脑后甩得欢快的两根辫子,忍不住笑了。
真好啊,虽然当年没有人像纪应淮一样救他于水火,但看着小姑娘免受苦难,他也好像得到了救赎。
纪应淮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些天他做这个动作都快上瘾了,安立夏的发质软软的,手感好得很。
“师母,咱家茶叶收哪里去了?”
那些贺礼都和纪应淮拆好的棺材板一块,整整齐齐地码在房里呢。这人明明知道,就是故意逗他。
安立夏知道纪应淮打趣他,他脸皮薄,耳朵又红了,“别……别这么叫,我去屋里拿。”
【作者有话说】
癫痫治法*:来自《中医内科学》
第7章 你家那破门
不消片刻,小姑娘就带着她爹来了。
中年人一见纪应淮,就点头哈腰脸上赔笑,“老爷,丫头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她脑子笨,学不来仙术,您别把她的话放心上。”
送出去做人家的学徒,不知道何时才能赚上钱孝敬他这个爹,中年人才不想做赔本的买卖呢,他心里算得门清。
亲事都谈妥了,邻村老刘家愿意花十五两白银买他家丫头,这钱一到手,他就能把相好的娶回来了。相好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家的种,巫医说必然是个男胎哩!
有了男宝,未来还愁没人给他养老吗?
纪应淮明白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也不反驳他,慢悠悠地从衣兜里掏出个钱袋子来。
那袋口一松开,里头可不是白的,而是黄灿灿的金子。
中年人眼睛都看直了,这乡野地方,哪得见这么多的钱。
“她脑子笨?”纪应淮笑着问。
“不不不,老爷,”中年人立刻摇头,伸手一用力,拽着他家丫头一同跪下,压着孩子给纪应淮磕头,“她肯学,学学总归能学会的,您愿意教,是这丫头的福分。”
“我给你三两黄金,日后这孩子就跟着我学习,吃穿用度都算在我账上。但拜师之后,你不能来这儿影响孩子,除非她想见你。”
三两黄金!
比老刘出的要生生翻一倍!
这个世界,一文钱可以和现代的一块钱划等号,一两白银五百块,一两黄金相当于十两白银*。三两黄金,就是一万五。
中年人喜不自胜,连忙答应。既能抛掉拖油瓶,又能赚一笔大的,他这是走了什么大运啊。
纪应淮叹了口气,他妹妹结婚的时候,光金镯子都不止一万五,在这里,一万五却能买一个小姑娘的命。
把贪财的爹送走后,小姑娘乖乖地跟着两人进屋。
“你叫什么?”纪应淮问她。
“爹说女儿家要名字没用,日后都要随夫姓。但娘私下里管我叫妞儿,”她期待地看着纪应淮,“您要给我取名吗?”
“你有喜欢的名字吗?”
小姑娘下意识摇头,又顿了顿,“我喜欢菜花。”
娘还在的时候,每到满田油菜开花,都会指着花田告诉她,以后一定要长成和那菜花一样明媚亮眼的姑娘。
“油菜花别名芸苔,那,你就叫小芸吧,怎么样?”
“好!”她很兴奋地念了两遍自己的新名字,觉得比村里其他孩子的名字都好听。
她终于不用羡慕别人了。
虽然条件简陋,但环境再破,怎么说也总得有个拜师仪式。
纪应淮与安立夏在长凳上一同坐下,旁边桌上放着他们刚刚准备好的茶水。
小芸端端正正地给他俩磕了头,敬了茶,“师父,师母。”
“好,”纪应淮接过,饮了一口,“下面的话,我说一句你复述一遍。”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
师徒二人认真地念着,这是孙思邈《大医精诚》里的内容,是每一个中医学子在初入学时,都需要学习铭记的。
纪应淮大一时的某个周末,他们整个专业都被喊去了图书馆前面,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一起诵读医学生宣言与《大医精诚》选段。
虽然很难说有没有形式大过内涵的嫌疑,但着实能调动学生对职业的认同感。青年人的齐声朗诵,无论在今后的哪一天回想起,都如震春之雷,令人触动。
再迷茫无措时,也可唤回初心。
在医学这条漫长的路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与打击,最容易消耗的就是能支撑学子前行的信念。
既然小芸入了门,纪应淮和世间所有的老师一样,希望她能真正从自己这儿学到东西。不说造福一方、青史留名,至少得成为一个好医生,一个有仁心、有技术且为患者考虑的医者。
就如医学日内瓦宣言所述那般,“我将用我的良心和尊严来行使我的职业,我的病人的健康将是我首先考虑的。”*
家里多了个孩子,拥挤的小卧室里得给她理个床位出来,日常用品也得准备。
不过好消息是,他们近日就要搬进县城的新宅子,那儿的家具物什纪应淮都请人置办好了,新买的家仆们隔日就到村里来接人。眼下先凑合两天,之后小芸就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了。
纪应淮盛了两碗炖好的鸡汤,安立夏与小芸一人一碗。剩下的汤和肉舀进米饭锅里,盖上盖闷着,到中午就是一锅香喷喷的鸡汤饭。
他在空出来的锅里把红烧鸡肉做了,一会安立夏只要盛出来就能吃。
看着餐桌边一大一小慢慢喝着汤,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沉醉,纪应淮轻笑,“二位,往边上坐坐,我搬个桌子。小芸,喝完了到路口来找我,先学学问诊。”
“是,师父。”
“夫君,今天早上的霞云怪怪的,怕是要下雨。”安立夏忧心道。
他们家连斗笠都没有,若下了大雨,淋湿了容易伤风。
“好,一会瞧着不对我就回来。”
出摊的时间晚了些,已经有几个等在那儿了。闻着他身上的肉香,有人调侃道,“纪老爷今天家里烧的什么好菜呀?”
纪应淮温和地笑着,说是大娘送他家夫人的老母鸡,他不过是沾了夫人的光,饱饱口福。
众人就带着善意地笑开了。
这村里如今都知道,新晋的举人老爷和他的小夫郎感情可好了,两人上哪都要一块。
小芸出来时,纪应淮正在给一个青年切脉。
他是林参的亲戚,叫林木,平时老是做梦,还全做噩梦,经常半夜吓醒。
前几天晚上半梦半醒地出去放水,见到了个古怪的黑影子,在田里飘来飘去。
他当时没被吓到,回来后躺在床上越想越怕,竟硬生生吓得发了场高烧。
还好比较年轻,身体结实,自己熬一熬也挺过来了,就是落下了点后遗症。
“老幺,我这,我一放水就停不下来,滴滴答答的,怎么办呀?”林木愁眉苦脸,他刚娶妻,这毛病影响夫妻生活。
胆气虚容易受惊,小便淋漓不尽又属淋证*,纪应淮综合两方考虑,给他开了药。
“放心,吃了药就会好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哎,”边上有个汉子插嘴道,“说到黑影子,我昨晚也见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什么样的黑影?”纪应淮心下一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他问道。
汉子想了想,“人样的,有好几个。我在院子里打水,掩着门,那黑影子没看见我。路上和田里都有,不知道在干什么。”
好几个?
纪应淮微微皱眉,怎么,有人想作乱?
“这周边有出现过歹人吗?”
林木和汉子都摇头,“咱们这儿可太平了。”
“不过老幺你得当心着点,”林木压低声音道,“你风头太盛,尽量早点搬去县城吧。这村里,眼红你的人可不少。”
汉子也凑过来,“是了,纪老爷,你家那破屋门都关不牢。”
纪应淮谢过他们的善意提醒,心里也稍稍在意起了这件事。人红是非多,昨夜那粪水已经是在给他敲警钟了。
安立夏说今日有雨,果真西天的乌云就堆起了小山,朝他们这儿推过来了。
纪应淮搬桌子回去,小芸帮他把长凳提上了。这姑娘人瘦瘦小小,力气倒还挺大。
她估计是在家里干活做惯了,一时间闲不下来,进了屋也不坐着,就跟在两个大人身后转。
瞧着她,就好像瞧见了刚进医院的实习生。纪应淮笑道,“你俩都去坐,等我炒个蔬菜就开饭。”
“师父,我给您烧火吧。”
小芸不等他回答,一溜烟就跑去灶口了。这孩子挺机灵,眼里也有活。纪应淮心想,要是他导师见了小芸,估计会很喜欢。
安立夏不想一个人呆着,就默默地站在纪应淮身边给他拿碗筷。
外头轰隆一声,半边天都黑透了,屋里点了灯,热腾腾的肉汤饭被端上了桌。三个人围坐在墙边,像是一家三口,温馨极了。
纪应淮拿了破木盆去墙边放着接水。前些天来人的时候,他找过瓦工,试图修一修房顶。但瓦工说这木梁都烂了,一动说不定房梁都能塌下来,修不了,劝他们早点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