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节
林爵张了张嘴,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点头离开。
“大李。”陆卓勋的目光始终望向玻璃窗,神情专注的像一尊雕塑,“抗审讯训练是什么样的训练?”
“陆总,”大李刚毅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噎了一下,极其艰难的道:“是不拿人当人......”
陆卓勋皱眉,“怎样才算训练成功?”
“如果在审讯中死去,那就算成功,如果没有死,那么,”大李苦笑着摇头,“还是死了好。”
陆卓勋高大的身影半隐没在阴影里,深夜走廊暗淡的光线让他的五官更显深邃。
“陆总。”大李快速调整情绪,开始汇报,“混进来那人的信息查清了,他之前是个兽医,被举报虐待动物成立后,他的兽医资格证被吊销,期间又染上赌、瘾,欠了很多高、利、贷,早就走投无路。前段时间,他忽然接到个包裹,里面有五万块钱,对方要求他混进温家,伺机给温焓注射。这人懂药理,知道这种药很难检测出来,而且对方承诺,只要温焓死了,就帮他把赌债结清。”
“他怎么混进温家的?”
“温焓怀孕后,陈玉请过私人医生,这人是以医生助理的身份混进温家的,顺利的连他自己都不敢信,他也是用这个借口进的医院。”
当时时间太紧迫,从接到电话到进手术室,前后不到一小时。
混进来的人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乍看之下,和济华的医护完全一样。
加上所有人的精力都在抢救上,没人注意到黑暗中伸出的卑劣毒刺。
大李继续道:“包裹是匿名的,幕后主使还在查。”
*
接下来的三天,陆卓勋不知道签过多少道病危通知,温焓才终于脱离生命危险。
所有悬着的心轰然落地。
期间,陆卓勋去看过温焓。
病床上的人全身上下插满管子,呼吸面罩几乎盖住他大半张脸,整个人孱弱的像初冬的一片雪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直到第十二天,温焓还在昏迷。
医护们刚刚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
对于昏迷的原因,林爵初步推断是心理层面的,否则他应该在脱离生命危险后醒来。
但这只是推断,温焓的情况太不寻常了。
这段时间,宝宝顺利度过观察期,被抱出保温箱,温焓也从重症病房转到32楼。
一派忙碌里,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除夕前一天。
随着节日的到来,济华内外挂上了红灯笼,病房里贴着福字,冰冷的医院多了一丝年味。
因为小宝宝属狗的缘故,32楼到处点缀着狗年装饰品。
窗户上贴着带小狗的福字,门上挂着红彤彤的布艺鞭炮和小狗挂饰,连绿植上都挂着红色的狗狗毛毡玩具。
无声的诉说着陆家上下的喜悦。
除了亲自带人将32楼布置一番,陆万钧还特地定做了纪念金币,送给济华的医护。
何主任揣着两块新鲜热乎的金疙瘩,喜滋滋的查房,心里祈祷陆家再生他十个八个才好。
他家三代行医,从爷爷辈儿起就给陆家看病,上医学院的钱也是陆家出的,光秃秃的脑门显示着他的资历。
他来回翻看报告,温焓的各项测试数据都正常,却一直昏迷,何主任不禁心头疑惑。
“病人可能随时醒来,到时带他下床慢慢走动,醒了通知我。”
何主任在查房记录上签好字,交给随行护士,
剖腹产后,医生都会鼓励病人下床运动,促进肠胃蠕动,避免形成血栓。
护士点头应是。
另一个声音道:“如果他醒了,要见孩子,就说孩子还在保温箱,不能抱出来,先通知陆总再说。”
这人也是陆卓勋的贴身保镖,叫小李,长得特别黑,大李却很白,二人被戏称为黑白无常。
护士再次答应。
何主任率先离开,到陆卓勋处汇报情况。
“除去心理上的因素,可能还有一个原因会导致目前的昏迷,病人身体基础太差了。”
想到调查资料的内容,陆卓勋内心冷笑,那么折腾,怎么可能不差!
他把温焓的检查报告放到桌上,对何主任道:“让其他人都回去,你也去休息。”
何主任立马挺直脊背,“今晚值班医护都安排好了,其他人已经下班了。”
陆卓勋点点头,何主任退了出去。
滨海是座国际大都市,繁华而喧嚣,一到春节反而冷清起来,一如空荡荡的医院。
窗外,都市的灯光勾勒出车流稀疏的道路轮廓。
明天就是除夕,小家伙马上要一岁了。
陆卓勋收回目光,冷峻的眉眼染上一层温柔。
*
病房里。
两位护士动作麻利的换掉点滴,看着温焓苍□□致的面孔,护士小姐姐心生怜惜。
“真挺可怜的,自己拼命生的孩子,以后见都不一定见得到。”
另一个护士跟着叹气。
“豪门哪有那么好进,别说陆家了,一般人家都不一定能接受,不过有了这个孩子,陆总不会亏待他的。”
“是啊,陆总对孩子真重视,刚从保温箱出来,直接就抱到自己屋里了,我听说谈好的月嫂要年后才来,晚上都是陆总亲自起来照顾呢!”
“唉,看了陆总就觉得其他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护士小姐姐忙完,给温焓细细塞好被角,语重心长的嘱咐,“以后千万离大猪蹄子远点,要自己独美啊。”
“也别一竿子打死嘛,陆总,还有陆总那几个发小都好帅,你看林院......”
......
谈话声渐渐远去,屋内再次陷入安静。
门合上的瞬间,温焓倏然睁开眼。
门缝里出现两个护士的背影,以及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强壮男人。
这男人的身形极其彪悍,脖子粗壮的异于常人,明显是练家子。
头顶点滴有规律的下落,借着熹微的月光,温焓举起胳膊,苍白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格外明显。
他试着握了握拳。
太弱了,对上门口的男人,他挺不过两招。
不好对付......
温焓轻轻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护士小姐姐的话。
他好像被小姐姐们放进奇怪的分类了......
时间还早,温焓漫无目的打量着四周。
病房窗户上贴着福字窗花,门后挂着年年有余的布艺挂件,上面全都带着憨态可掬的狗狗元素。
他旁边的床头柜上摆满鲜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是参与抢救的医护送来的。
温焓不禁挑起嘴角。
印象里,医院冰冷凄清的感觉被冲淡不少。
这竟然是他经历过的年味最浓的一次春节。
一想到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温焓就觉得无比幸福。
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当别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几岁的温焓要帮孤儿院洗菜干活。
孤儿院里面很冷,温焓的手冻得发肿,握在一起像变色的馒头。
他很饿,可惜不能吃。
唯一的安慰是职工办公室有台破电脑,只要帮着多干活,大人就允许他碰电脑。
他自小记忆力超群,认识的字比大他几岁的孩子还多。
偶然发现的一本编程入门书为他打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当七岁的温焓熟练的敲出一行行代码时,他被领养了。
飞机从白天飞到黑夜,他被带进满是外国人的组织。
训练是残酷的,在组织里,考试不及格会死。
他在那里度过23岁生日,然后逃离组织,回到c国,在病床上一躺就是三年。
孤独是最漫长的酷刑,别的患者都有家人,他打心底里羡慕,哪怕做梦梦到亲人,都觉得是上天的恩赐。
到病情晚期,温焓全身上下只有一根手指可以动。
每天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动鼠标,翻看电子书。
他的选择有限,鼠标下恰巧是哪本书,他就只能点开哪本。
因为日渐萎缩的肌肉无法支撑哪怕一厘米的鼠标移动。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他居然穿越了。
有重活一次的机会,有健全的身体。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了孩子,他的至亲,血脉的羁绊!
他绝不会放弃这个的孩子。
墙上的时钟滴答转动,已然是后半夜。
生死边缘走一遭,温焓眼中不见一点颓败,反而映出点点星光,整个人生动无比。
墙上的时钟走过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