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章 说几句人话
一个县令调任吏部右司员外郎，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倒是不需要在朝会上热烈讨论然后通过，也就是走一道手续的事情。
倒是钟粟说的第二件事情，让赵佶有些犹疑。
钟粟居然提出让种师道出手，先弄来一批铁石。
明明说好的现在是备战状态，为何要出手？
之前和吐蕃西夏的几次接触，有些算是遭遇战，其中有不得已的因素。
有些纯属自卫反击，这才是大宋的正常操作。
现在要直接对西夏主动出击，有必要吗？
虽然之前西夏被章楶等人给揍趴下了，但实力仍然不容小觑，种师道如果主动出击，会不会挑起两国的全面战争，那也显然有些仓促。
这些都是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赵佶毕竟不懂得军事，他显然不敢立刻答应。
但钟粟有史以来的提议，几乎就没出现过差错，赵佶就算没有把握，但钟粟一说，他也有些心痒痒。
如此一来，赵佶委决不下，延福宫中很快便召来了几名重臣。
钟粟的奏折很快便被大家传阅了一遍，曾布默默无语，他和赵佶一样，如果让他筹备粮草辎重这些，他心里还有谱，现在突然要打西夏一家伙，到底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已经超乎了他有限的想象力。
一向嘴快的章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选择了沉默，不知道是真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利弊吗，还是在故意装深沉。
章楶反而坐不住了，没将西夏打残，一直是他内心的痛。
“陛下，臣以为此事可行。
钟侯在奏折中说得明白，我宋军此次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铁石。
只要铁石到手，即可全军撤退，种将军的威名臣心里有数。
至于担心大战提前爆发，臣以为只要不动摇西夏根本，不逾越乌海一带，西夏是不会贸然全面压上来的。
再说，此时动兵，我大宋不愿意，西夏更不愿意。
天气已经转寒，我大宋突然出手，必定会让西夏措手不及，等到西夏完全反应过来，我宋军已获得铁石而返。”
章楶侃侃而谈，他很想在有生之年看到西夏被灭的惨状，所以对这次的突然出兵极力赞成。
其实，更让他触动的是，钟粟这次的目标是铁石，有了优质的铁石，必定可以加速大宋对冷锻甲的研制。
没参与过战争的人，对于这些只能是字面的理解，章楶久经战阵，他亲眼看到过西夏的“铁鹞子”结成的鱼鳞阵对宋军的冲击，实在太惨了。
在如雨而至的箭矢攻击下，只要距离不是太近，西夏骑兵的冷锻甲往往能够抵消大部分的能量冲击。
如此一来，双方的作战便显得有些不对称。
最后的办法，自然是大宋一贯采取的防守打法，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筑城而守。
不是喜欢防守，而是野战实在太吃亏，这只是不得已而采取的选择。
可反观现在的钟粟，虽然没有帮助大宋获取到战马，但却研发出了一些别具功效的武器。
就像之前的“没良心炮”，不但吓得契丹使者心胆俱裂，也让章楶深受震撼。
所以这次的主动进军，虽然有一些冒险的因素在里面，但确是化被动为主动必须走的一条路。
钟粟虽不懂具体的战术，但他也想到了一些策略，那便是以两百决胜战车推进，等抵达铁山，就地掠夺，能带走多少是多少。
然后等到撤退之时，如果西夏不动用“铁鹞子”，宋军一方也一常规对战方式。
如果西夏“铁鹞子”冲杀而至，那便是“没良心炮”发挥作用的时候。
当时在演习之时看得惊心动魄，到底在实战中的作用如何，只是存在于大家的想象中，哪怕是钟粟，也不确定会产生怎么样的效果。
当然，为了确保万一，还得再准备一支燃烧弹部队，如果西夏“铁鹞子”抗住了“没良心炮”的打击，那便以燃烧弹断其道路，迟滞西夏军的进攻速度。
总之，这可能是一种有史以来非常新颖的打法，谁都没有多少把握，但章楶觉得，冒这个险值得。
赵佶听完了章楶的理由，沉默良久，对钟粟说道：“钟卿家，那‘没良心炮’究竟如何？”
他想到了钟粟曾经说过的，“没良心炮”并没有演习是看到的那种惊人效果，当时只是权宜之计，为了对付契丹使者才进行了数据造假。
但现在要用于实战，到底如何谁能说清楚？
“退敌足以，这一点臣可以以项上头颅做保，请官家一试。
我大宋军终归要走出去的，只会在军堡和城寨中坚守，实在不是滋味。”
章楶就是善于以筑城来抵御西夏的，但他倒是没有觉得钟粟的这句话是对他的讽刺和嘲弄。
事实就是如此，如果能够野战对敌，谁愿意龟缩在城中被动防守，推平对方不香吗？
钟粟说完，赵佶一脸愕然。
他不明白，钟粟为何一下子变得如此热血，以往虽然喊着要收复幽云十六州，但那更多只是都朝廷的建议。
这次倒好，自己那自己做保了。
“老臣也愿意以项上人头做保，老臣信得过钟侯爷，也信得过种将军。
陛下，下决心吧，大宋真的不能只是一味守御了。”
如果钟粟说出这样的话，可以理解为年轻人的血气，赵佶没想到的是，老成持重的章楶也这么说。
更让他意外的是，一旁沉默的张商英也说话了：“臣奉陛下之命，组建太原和幽燕生产建设兵团，现在想想，组建的目的如果仅仅是死守，那还不如不组建，主动出手试试，臣也觉得没什么。
即便真的有什么问题，那大不了退守兰州府，西夏人还不至于在寒冬之际猛攻兰州的。”
先是枢密使一人头做保，然后又是枢密副使也说话了。
赵佶向曾布和章惇看了一眼。
这个意思再也明白不过，有些事情要找人背锅的，既然钟粟和章楶、张商英主动将锅扛了起来，那你们两位得做个见证吧，到时候万一出了事情，御史台说本皇帝穷兵黩武，你们到时候可不能犯糊涂，要为本皇帝出头啊。
钟粟此时也有些吃不准，曾布可是标准的大宋文臣啊，万一提出反对意见，弄不好会二次开启文武不和的老路。
他只能暗中祈祷，这两个家伙能稍稍像个人样，说几句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