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一心是一佛国
一件标准的方丈之中，澄定方丈端坐在禅床之上，钟粟一眼望去，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地上还站住寺中辈分最高的五六名僧人，这些人一声不吭。
钟粟走近了几步，才发现澄定方丈已经形容枯槁，显然是在用极强的意志支撑。
“钟施主！”
澄定方丈看到钟粟，脸上泛起了一抹红光，精神似乎也好了些。
钟粟知道这已经是回光返照的状态，他不敢多耽搁一分钟。
“方丈，小子钟粟来看你了。
听说你身体不适，专门带来了黄神医的传人，让他给你瞧瞧吧。”
“众生幻心，还依幻灭，诸幻尽灭，觉心不动，依幻说觉，亦名为幻，若说有觉，犹未离幻，说无觉者，亦复如是，是故幻灭，名为不动。我为众生，众生为我。
钟先生不必如此，老衲能得见俗世之女和钟施主，已是万幸之事，何求长生之苦。”
澄定方丈双手合十，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方丈济世度人，多活一时则多救一人，何必如此执着。”
钟粟说完，看到周围的僧人一言不发，便向张林点了点头。
张林果断上前，已经搭上了澄定方丈的脉搏。
澄定方丈微微一笑，并没有反对。
只是稍稍停留了一下，张林便已经松手，只是回头看了钟粟一眼，钟粟依然明白了，显然已经无力回天。
“这位小施主显然已得到黄神医的真传，真是可喜可贺。
不过依老衲看来，小施主这身骨，没少吃药吧？”
钟粟和张林随即一愣，很快便明白了。
就在张林为澄定方丈诊治的一瞬间，两人只是轻微的接触，澄定方丈同时也看出了张林的身体状况，而且推断出了他以前的情况。
钟粟就算不懂医术，也看出了澄定方丈的不凡之处。
从前知道澄定方丈救死扶伤，但却没想到居然在弥留之际，还能看出为他诊治的张林的情况。
张林更是震惊不已，以前在他看来，天下医者，师傅黄神医必定是第一人。
至于那些传说中的神医，到底怎么样已经无法证明。
可今天他看到了这位行将就木的澄定方丈，仅仅稍稍一碰触，便可以看出医术之高明，他都分不清到底和师傅黄神医孰高孰低。
“小子后学之辈班门弄斧，方丈见谅。”
张林的话说得心悦诚服，这种佩服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黄神医有此良才美质，也算是难得的机缘。
今日恰逢其会，老衲此处有行医心得一本，没想到遇到了有缘人。”
此时，刚才的中年僧人，从旁边的壁龛上取过一盒小木盒，打开只有，露出了一个黄绢包裹。
他去掉了上面的黄娟，一本非常普通的书册出现了张林的眼前。
钟粟也看到了，这真不是什么医术，的确是一本较厚的册子而已。
可见这册子真是如同澄定方丈所言，真的是他的行医心得之类。
张林却更加明白这本册子的重要性，如果是医术药书，固然很有价值，但这些行医心得，往往更加实际。
对他来说，医书药书已经读了不少，但这样的行医心得还真没看过太多，看过的基本都是古人写的，里面难免会有各种谬误，参考价值必定大打折扣。
“小施主有有普度苍生之志，这本心得望小施主手下，如若不堪其用，焚毁便是。
钟施主志在天下，往后跟着他，你自有施展平生之志的机会。”
交出了书册，澄定方丈一脸慈和。
“钟施主，怀柔威压，各有所长，敌是苍生，苍生是敌，以身饲虎、麋鹿回头皆为世间之常事，本心自处方为上上。”
澄定方丈说完，突然头轻轻一歪。
中年僧人说道：“方丈圆寂了”。语气中听不出是悲是喜。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
阵阵梵音中，佛家咒语响起。
钟粟内心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滋味，在僧人的引导下离开了方丈室。
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
钟粟突然觉得，澄定方丈的圆寂，对于看不透的人，或许是一种悲哀，但对于他本人而已，只是换了一种生活的方式而已。
如同这世间之人，心存善念，一切皆善，心存恶念，一切皆恶。
澄定方丈在圆寂之时，已经不再有佛国和地狱，这两者对他而言都是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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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定方丈的后事简洁而符合佛家的规范。
一座柴垛之上，静静地平躺着他的法体。
一阵佛家咒语响起，火光也冲天而起，钟粟喃喃自语：“方丈啊，你倒是去了极乐世界，我还得要为大宋芸芸众生继续操持。”
到了这个时候，燕儿终于忍无可忍，泪水夺眶而出。
虽然这个父亲和她没有生活过多长时间，后来甚至已经消失在了记忆中，但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贺松风安慰着燕儿，等到火光散去，几人一同离开了法王寺。
出了法王寺之后，听到消息的张二愣子也已经赶到了。
大家一路之上也不多话，既然都来登封了，钟粟决定去看看。
这里曾经是自己兴起的地方，多少还是有一些感情。
回到登封之后，燕儿的情绪已经稍稍恢复，钟粟便让贺松风带着燕儿去洗了楼要了一间房，让两人暂时去休息。
此时喜乐楼的崔棠已经头发花白，但精神还不算差。
他已经不再继续担任喜乐楼的大总管，这一位置交给了自己的儿子。
钟粟的到来，让崔棠老泪纵横，钟粟对这位曾经为自己的事业鼎力相助的老头还是颇有好感的，便上前安抚了一番，然后又向他的儿子也交代了一番。
本来这次来登封，并不是刻意而来，但此时的登封县令楼异已经获得了消息。
钟粟将自己的产业大概看了一遍，楼异已经找到了他。
毕竟是当今侯爷驾临，楼县令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借贷一番也是理所当然的。
钟粟倒是想到了，这个楼异还真不是个一般人，往后或许真能派上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