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朋党论
延福宫一处暖阁。
赵佶一脸沉静地坐着,居然看不出成为新皇的喜悦。
钟粟知道,亡国之君可不是天生的,时运、形势都有可能让一个有魄力有能力的君王遗臭万年。
崇祯皇帝朱由检是昏君吗?不好说,他还是有些能力的。
但他登基的时候,大明朝已经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就算换一个所有人都认可的明君,恐怕也难以改变历史的走向。
古人的历史局限性在那里,换一个也无能为力。
可钟粟就不一样了,他有上帝视角,能够看到后面发生一切,甚至还记得一些关键点。
有了这样的认识,想要做一些改变就会简单许多。
就像这次赵佶召见他,钟粟大概也心里有数。
赵佶刚刚登基,也就那点儿想法。
钟粟还是和以前见到赵煦一样,没有形成严格的见礼习惯。
赵佶也不计较这些,指了指下面的一个座位,钟粟毫不客气就坐下了。
“我想启用元丰新法,你觉得如何?”
赵佶的语气很是冰冷,感觉好像下了好久的决心。
被钟粟猜到了,而且新皇还是个急性子,很多状况都没搞清楚,就已经想着干大事了。
“官家,恐怕不行。”
钟粟的回答同样很简短,既然赵佶问得直接,他便没有考虑如何措辞的问题。
“哦,钟卿认为不行,那你觉得还得用原来的元佑陈法?”
赵佶有些吃惊,在他看来,钟粟是会支持他的,或者能给出一些好的意见。
可没想到的是,钟粟居然干脆利落地说不行,毫无转圜的余地。
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这事也太让人匪夷所思。
“元佑陈法更不足取,官家说笑了。”
钟粟这下的回答让赵佶更觉得不可思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是几个意思?
对了,钟粟这家伙做事往往出人意料,是不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新法陈法皆不可为,那又该如何?”
就算是对钟粟抱着一丝期望,但赵佶照样有一些恼怒。
虽然自己刚刚成为新帝,但钟粟这家伙也太不识抬举了,还把自己当成以前的端王,说话一点儿也不注意分寸。
“有新法和陈法,自然就会有新党和旧党,只要存在两党,必定会有党争。
适当争一争不是坏事,但一味地攻讦,大宋只会在纷争中踟蹰不前。
所以想要让大宋真正富庶强盛,那就得消灭朋党,朋党一日不灭,大宋一日不靖。”
钟粟这一番话一出口,本来脸色冰冷的赵佶眼睛里放射着异样的光芒。
对于消灭朋党,不是没人说过,但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不说。
“灭朋党?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又是如何灭法?”
赵佶的脸上带着鄙夷,能利用朋党互相压制就已经不错了,还想消灭朋党。
怎么消灭,满朝大多数人都依附了新旧两党,总不至于全部杀了贬了吧?
大宋开国以来,还真没有因此而杀过人。
“前世之主,能使人人异心不为朋,莫如纣;能禁绝善人为朋,莫如汉献帝;能诛戮清流之朋,莫如唐昭宗之世:然皆乱亡其国。”
钟粟不再多说,而是背起书来。
其实欧阳修的《朋党论》,他也就记住了这一段。
如果让他全篇背诵,必定穿帮无疑。
背到这里,赵佶也来了兴趣,直接就接上了。
“更相称美,推让而不自疑,莫如舜之二十二臣,舜亦不疑而皆用之。
然而后世不诮舜为二十二人朋党所欺,而称舜为聪明之圣者,以能辨君子与小人也。
周武之世,举其国之臣三千人共为一朋,自古为朋之多且大莫如周,然周用此以兴者,善人虽多而不厌也。”
赵佶这记忆力也不是盖的,迅速把这一段就背完了。
“此乃欧阳永叔之《朋党论》,早年就已背得滚瓜烂熟。”
赵佶说完,用疑惑的眼光看着钟粟。
虽然文章名字叫《朋党论》,但主要说道是朋党之争的危害,还有古时明君贤臣的事情,有没有消灭朋党的办法。
钟粟在这种时候拿这个说事,他很是不明白。
“消灭朋党,不在于真要对朋党中人做什么,官家临九霄而治天下,应分辨君子和小人之德行。
如善蹴鞠者高俅,只能伴官家蹴鞠而乐,如若带入朝堂,必定人心惶惶。
可即便是谦谦君子,往往也会有小人之举,官家还是得慎思之。”
钟粟滔滔不绝,又讲出了一番道理。
赵佶还真没将这些认真完全和当今之世联系起来,想着听钟粟这么一说,他便大概明白一些了。
想想钟粟说的高俅,的确是踢球的好料子,而且往往善于给自己喂球。
球技又好,又会说话,这几年来,赵佶就碰到了这么一个好用的球童。
可现在听钟粟这么一说,难道要把蹴鞠戒了,还是要怎么做?
“可我茶余饭后,蹴鞠一番,应该没什么吧?”
赵煦显然有些不忿。
“当然,蹴鞠有利龙体,自然是没错的。不过要有所节制,你现在可是一国之君啊。”
钟粟都觉得自己快变成老古董了,居然开始一遍遍地教起赵佶做黄帝来了。
真是吃着大臣的饭,操着黄帝的新,有些多余了。
可这份心不操还真不行,赵佶现在可是刚刚登基,那就意味着风头正劲。
如果不是钟粟,再换一个大臣这么说话,恐怕都死了几遍了。
“下臣的建议就是,官家必须让自己的身边有一伙的君子。
这些君子有些道貌岸然都可以,只要能把事情办好,别的都是小问题。”
他这次被钟粟说得有点心动,至于高俅那里,以后还是陪自己玩。
钟粟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只能暂时压制高俅这些人的。
君子不分同党,只要对大宋没有造成什么危害,都可以合作。”
钟粟补充了一句,差不多让赵佶吃了一颗定心丸。
很快,赵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这么做,太后又会怎么做呢?”
钟粟同样没有时间去画心思,想这些还真是没用。
“放心吧,小的先恭喜官家了。”
钟粟笑了笑,便要会自己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