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抬上来
朝议进行到这个程度，在场的大臣基本形成了三个派系，一小半没有太多的权势的人，只是采取隔岸观火的态度。
他们觉得，朝廷最终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跟自己没有一毛钱的官司，就是官家和权臣们之间的游戏而已，何必要操这份心。
除此之外就是支持和反对推广火炉的两派，这两派看起来简单，实际上也有点复杂。
火炉推广从利益上来说，其实和曾布张淳这两位权相关系并不大，他们也清楚一旦能够大宋全民使用，一定会有很多好处。
但他们却感觉到，如果这样做了，那功劳完全就是赵煦的，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跟他们两位大佬关系不大。
就算除去赵煦不算，张商英、钟粟这些人自然会受到大家的瞩目，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虽说两人的地位未必会立刻动摇，但这也只是目前，那以后会怎么样，实在难以预料。
他们要尽可能培植自己的势力，才能确保今后大宋神器牢牢操纵在自己人手里。
依附这两人的大臣自然要尽力维护，但还不能表现得太过分，否则会被赵煦看出有私结朋党的嫌疑。
虽然朋党这东西，大宋立国不久就一直存在，但一直是朝廷打击的对象，一旦被扣上这样的大帽子，情况必定大大不妙。
张商英却不这么想，他觉得这就是一件好事情，益处明显大于弊端，那就可以实行。
当然，也不能排除他是新任的工部侍郎，所以想在上任之始先露一手漂亮的，从而为自己谋取朝中立足的资本。
同时他也完全有可能是顺着赵煦的意思，所以才会竭力拥护，一旦事成，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所谓为民请命、以天下为己任这些说法，到了宋哲宗赵煦一朝，其实已经基本终结。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时代已经成为了过去式，现在就是瓜分红利、攫取权力的时候。
就连赵煦都在想着赚取一笔，别人怎么会不想呢？
李诚上殿后行礼如仪，一副中规中矩的样子。
他和张商英一样，身上都带有理科男的一些气质，甚至比张商英还要明显。
这样的人在朝中，大家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也谈不上不喜欢。
“李卿家有什么事？今日新年后第一次朝议，尽管畅所欲言。”
赵煦心里其实在默默打鼓，当时安排将作监打制火炉，李诚并不在，只是一名少监在负责，后来才告知李诚。\0
虽然将作监级别不高，但却责任重大，加上李诚也是在将作监多年，资历很深。
本来朝廷的形势已经大大不妙，只有少数人愿意支持推广火炉，这样的人一旦说出什么不利的话，那就很难翻盘了，就算是钟粟前来，也不会产生多大的效果。
此时赵煦其实并不希望李诚来，他倒是希望在登封的钟粟能来，这小子鬼花样多，说不定能够有一番别出心裁的举动。
“下臣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带来了一样东西，请求官家过目。”
此言一出，朝堂上下一片唏嘘。
没什么大事你来朝堂岂不是吃饱了撑的，不知道大家都在讨论军国大事吗？
你一个小小的将作监来朝廷，居然说没什么大事，你是来搞笑的吗？
还说有一件东西请求过目，这不就明显是做出了什么玩意儿，想借机哗众取宠吗？
就算哗众取宠你也要看清形势，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大家都在说大事，大事，你懂吗？
大家想归想，但也没有人贸然出口。
不过赵煦的想法有了一些变化，对于将作监献上一件什么东西，他并不感冒。
不过这样一来，一方面化解了尬朝的场面，另一方面说不定可以把水搅浑，以后还有机会推广火炉。
赵煦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就算暂时不能推广，只要能够拖到钟粟回来，这事情多半就有希望了。
“好啊，将作监看来做出什么好东西了，那就献上来大家都看看。”赵煦说道。
“此物形制较大，如果官家同意，下臣即刻让人抬进殿中如何？”
抬进殿中，你他妈是在玩吗？这是议事的大殿，不是你们小小将作监逞能的地方，还想干什么？
大臣们立刻议论纷纷，他们实在看不下去了。
“李大监，此时正在朝议大事，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加之体量较大，要不改日再看，官家，您觉得如何？”
章淳根本没把李诚放在眼里，居然替赵煦就拿主意了。
赵煦一听，显然不太高兴，不重要又怎么样，老子要推广火炉你们不行，现在将作监给老子送一样东西，你们还不行，叽叽歪歪什么，朕偏要看，谁敢把朕拦住？
当然，这么说显然是不行的，他正想着如何措辞，居然有人接话了。
“曾相，下官以为看看就看看，将作监历来承担我皇家园林建筑的建造修缮，李大监又是历任三朝，应该不会随便拿一个小玩意儿来的。”
说话的是张商英，他其实已经是在赌了。
李诚会拿出什么东西来，他自然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不过他来朝之前，却对李诚的为人和名气早就知道一些，他能历任三朝，靠得可不是哗众取宠，而是实实在在的专业技术能力和水平。
而且张商英也知道，李诚马上要开始督造五侯府，这时候突然要带一件大件物品上朝，说不定真的很重要。
他也对曾布的八面玲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出口挤兑了一句。
如果拿出的东西真的无足轻重，那他也就认了。
“李大监，你能说说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赵煦一开始没有将关注的重点放在这件东西上，但还没上来，就有人连番争论，他也有点好奇。
“官家，此物下臣也不好说，官家还是亲眼看看好一些。”
李诚居然笑着说道，让在场的所人有再次如坠五里雾，这将作监真是越来越会玩，越来越会作了，都作到御前了，小心迟早有一天把自己作死了。
“好吧好吧，抬上来我看看再说。”
赵煦这时候觉得有点疲倦，他准备看看后就散朝。
“官家，这可不是戏耍的时候，区区一个物件，什么时候看不行，先把火炉的事情议定再说吧？”
一声不吭的刘御史这时候又说话了。
赵煦一听立刻就来气了，如果不是这个老家伙反对，他的大事早就成了。
之前那么说也就罢了，现在准备看看后散朝，怎么又开始反对了，还说我是戏耍。
御史台这些家伙实在是该死，每天屁事不干，光知道找麻烦，真是是气煞朕也。
“都是朝中大臣，只是各司其职而已，刘御史为何非要阻止李大监敬献一件物什？是什么物什都还没见，就说成戏耍，这不太合适吧？”
赵煦还没说话，张商英实在忍不住了，气愤愤地说道。
痛快，赵煦心里一乐，这样直接的话自己不方便说，没想到张商英替自己说了。
“刘御史，张侍郎，大家都不要激动，既然如此，官家都说了，看看就看看吧，为何要在这件小事要纠缠不休。”
曾布就是个老狐狸，他自然不想搞僵了，立刻出来打圆场。
这还像句人话，赵煦对着还想说什么的刘御史摆了摆手，大声喊道：“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