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凭乌鸦嘴在乱世发家日常 第141节
随着院子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挂起,孙宛娘面?色不变,却?握紧了?袖子。
“拜见衡阳公主!”
屋外心腹们?的?行礼声,成?功让屋内人悬起的?心放下。
崔舒若推开房门,光线倾洒在暗沉的?屋内,霎时?明亮。
“恭喜三嫂嫂,一切尘埃落定,三哥赢了?!”顾不得虚礼,崔舒若开口便是喜讯,安下孙宛娘她们?的?心。
和孙宛娘一同?等赵巍衡音讯的?其他人都喜不胜喜,孙宛娘自然?也?是欢喜的?,却?不及其他女人喜怒形于色,她看向崔舒若,询问道:“二妹妹,你三哥可有受伤,现今身在何处?”
崔舒若如?实回?答,当?然?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三哥不曾受伤,此时?应已在汤泉宫内面?见阿耶,痛陈太子恶行。”
孙宛娘眼里的?笑意到此时?才彻底绽开,放下了?心。
而事情的?进?展也?确实如?先前?所料,最险恶的?一关过了?,后头的?事就简单起来。
当?日,皇帝就下旨废除赵仲平的?太子之位,立赵巍衡为太子。
又过了?三日,皇帝禅位于太子赵巍衡,做起了?太上?皇。
赵巍衡接了?圣旨于玉玺后,头一件事便是封孙宛娘为皇后,立孙宛娘所处长子为太子,而崔舒若与赵平娘被加封长公主,食邑各加一千五百户,崔舒若还获得了?户部实权,掌管皇室多处产业,并且可以像男子一般上?朝。
在赵巍衡登基后的?第一日,崔舒若身着长公主规制朝服,十二只凤鸾金钗,身后跟着以王十九娘为首的?女官,浩浩荡荡的?上?朝。
过往崔舒若就已经手握实权,且让原本只有后宫权力的?女官们?染指庙堂权势,但带着她们?一道上?朝却?是头一遭。可谁都清楚赵巍衡这?一回?登基,崔舒若出了?大力,乃是不世功臣。
但赵巍衡登基以后,她没有世子大开口,所得到的?加封赏赐几?乎与赵平娘等同?,唯一出格的?便是让女官上?朝,占据一席之地。这?种行为看似过分,可历朝历代并非没有先例,加上?战乱已久,男丁流逝,民间女子掌家也?不少见,民风彪悍,故而虽有非议,却?还能在情理之中。
比起寥寥女官,反倒是举族迁来的?世家与原并州权贵们?的?矛盾更大些。
一来二去,加上?崔舒若的?有意为之,女官们?的?事情反倒是被模糊了?起来。
可崔舒若却?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即便赵巍衡成?了?皇帝,即便她的?地位稳固,即便当?日参与谋划害死窦皇后的?人都被斩首,但那又怎样?
窦皇后不会死而复生,原本和和乐乐的?赵家人彻底四分五裂。
那个曾在并州给她温暖的?家似乎消散了?,一家人在上?元节听爆竹声,看花灯的?场景也?永永远远只能成?为回?忆中的?一幕,再不复现。
在赵巍衡登基后的?第一个休沐日,崔舒若去了?太上?皇的?殿内。
虽说太上?皇如?今没有了?权力,可他毕竟是赵巍衡的?阿耶,有情分与孝道,他的?日子不会差,一切待遇都比照往昔,份例上?甚至比赵巍衡还高,许多贡品都是先送到太上?皇这?里的?,伺候太上?皇的?人也?不敢疏忽。
崔舒若到时?,殿外的?空地上?,内侍满头大汗地放着风筝,有大雁、蝉、老鹰,看画法圆润,倒像是小孩子放的?风筝。
等进?殿内时?,便看见太上?皇在下棋,时?不时?望一眼天上?的?风筝。
他察觉到了?崔舒若的?到来,却?没有崔舒若预想中的?气急败坏,更没有指责。他的?两鬓都添了?白发,人也?消瘦许多,可神情却?从过去的?强势精明变得风淡云轻,好似什么都看开了?一般。
崔舒若都要以为他看不见自己的?时?候,太上?皇望着天上?的?风筝突然?开口,“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他们?兄弟阋墙是为什么,是为了?皇位之争吗?我一直想一直想,越往前?想越清晰,早在并州时?就已经有了?裂痕,因我的?偏心。
这?些孩子里我最喜欢衡儿,但又觉得他心高气傲,不宜娇宠,故而分外严厉。仲平看出了?我的?偏心,衡儿看出了?我的?严厉,知光则被我一直忽视。
他们?兄弟啊,早就有嫌隙了?。
有今日也?在情理之中。”
太上?皇在对崔舒若说话,眼睛却?始终盯着天上?的?风筝,那些风筝都是几?个儿女小时?候放过的?。
崔舒若似乎明白了?太上?皇的?意思,不曾开口,而是静静聆听。
她就这?么安静听着太上?皇讲他们?几?个儿时?的?趣事,讲啊讲,讲到日头将落。他突然?又不见了?,只是发怔。在崔舒若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突然?问道:“你说,阿窦会不会怪我?”
不等崔舒若回?答,他自嘲答道:“必然?是的?。我害了?她的?两个孩子,若是当?初我不包庇仲平,而是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将害了?阿窦的?人绳之以法,也?许还不到今日的?局面?。
一步错步步错。
我愧对阿窦,愧对你们?。”
崔舒若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曾经那个心怀天下的?枭雄,他老了?。人老了?才会心软,才会顾念往昔,开始追悔。
然?而追悔无用,错已铸成?。
待到日头半埋山中时?,崔舒若才出宫,她走在长长的?甬道里,身边仆婢环绕,众星捧月,影子却?越拉越长,孤寂常伴。
等崔舒若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后,便进?书房写了?封信,是给赵平娘的?。
原本赵平娘就因太上?皇忘记阿娘祭日一事远走封地,出了?宫变一事后,更是不愿回?来,连赵巍衡的?登基大典都不曾出现,反而写信痛骂赵巍衡,可见她心头恼怒。
也?因此,崔舒若一直不敢联系她,生怕收到赵平娘一刀两断的?信。
但从宫里回?来后,她改变了?想法。
第103章
比起老死不相往来, 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赵平娘一生所?求,或许能?得到回?应。
犹豫片刻,崔舒若脑海中已有了说辞, 她提笔写下, 又命心腹送出。
跟着赵巍衡一起动手宫变, 崔舒若不曾后悔, 也不觉得亏欠赵仲平,唯独赵平娘, 她无法面对。从她到并州起, 赵平娘从未为?难她, 一直将她视作亲妹,处处照顾。
可她却未能对赵平娘做到坦诚。
即便赵平娘没有像对待赵巍衡那样,写信斥责她,可崔舒若始终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她叹息一声,望着?天象, 只盼望事情快些平息, 一切能?回?到正轨。天下动?乱已久,好不容易迎来王朝大一统, 百姓有了休养生息的余地, 她希望不要再?生乱子了, 而史书中记载的盛世也能?快些来到。
屋外,婢仆送来了羹汤。
崔舒若看着?她们进屋,羹汤糕点摆了一桌。羹汤也就罢了, 但桌案上的糕点多?是红枣山药糕、茯苓八珍糕这?些偏补的糕点,倒和平日不同。
她叫住欲要退下的婢女问道:“今日的糕点是谁吩咐做的?”
婢女低头一福, “回?殿下,是定国公?叮嘱的, 他今日用的也是这?些糕点。”
崔舒若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便让她们下去。她因体质,加上时?不时?使用乌鸦嘴造成反噬的缘故,身体不比常人,故而在月事来之前总要好好温养,否则到那时?候便疼得不行?。
可她不爱吃这?些,从前窦皇后在的时?候,会拘着?她吃,后来窦皇后不在了,身边照顾她的人哪怕有心为?了她好,亦是不敢拂逆。
她已经很少被?人要求吃这?些不怎么爱吃的东西?了。以往魏成淮不出城打仗时?,也会追着?她,像窦皇后一般。不过他用的法子不同,总是哄着?她,陪她一起吃,等吃完了还?会送她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哄她高兴。
崔舒若不爱吃类似药膳的糕点,也不爱吃燕窝一类的补品,魏成淮自然更不喜欢那些甜腻味道的东西?。也正是因此,才会陪着?她一道。
崔舒若连日来紧蹙的眉头倒是松了些,她拿起一块八珍糕咬了咬。嗯,不好吃的味道。
一连吃了两三块,她也没发觉有何不同。
难不成这?一回?魏成淮忘了?
她颇为?讶异,但也无甚办法,只是心中多?少叹息,兴许时?日久了……
然而没等崔舒若多?想,似乎便听到了小动?静,似乎是窗边传来的。她起身打开窗户,一张敦实圆润的大花脸出现在她面?前,白乎乎的软毛,一蓝一黄的大眼睛,面?对陡然出现的人脸,它似乎也很疑惑,歪了歪头,“喵喵喵?”
是一只两个月出头,刚离开阿娘的小猫。
崔舒若会心一笑,双手捧了过来,也就自然而然的瞧见了猫后面?的人。
面?目俊朗,宽肩窄腰,因为?不打仗,难得没有甲胄在身,只穿了身绯色圆领常服,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英武不凡。
若不是一起经历过太多?,这?一刻,怕是要以为?他是谁家意气少年?郎,恍如昔日。
崔舒若抱着?小猫慢慢的摸着?它的脑袋跟后颈,直将猫猫撸得发出咕噜声,十分满足舒服。而魏成淮则满眼笑意地看着?崔舒若。
很显然,对魏成淮送的猫,崔舒若极为?满意且欣喜。
她对着?舒适的小猫自言自语的夸了许久,然后抬头看向魏成淮,“你觉得它叫什么好?”
魏成淮神情柔和,宠溺地笑着?,“我听你的。”
“那就叫太平……”
往后天下太平。
崔舒若兴奋道。
魏成淮怎么可能?说不呢,他依言点头,“好名字,寓意也好。”
总之,依魏成淮的脾性,不管崔舒若说什么,他都觉得好,哪怕崔舒若说要取名猫,他怕是也能?想出夸奖的话来。
也就是魏成淮明面?上的伤还?不曾好,否则只怕已经向赵巍衡去请圣旨赐婚了,两人还?是得避开人相见。
不管午后二人相处得多?么和睦,朝堂上的党争依然会波及旁人。
崔舒若的婚事也就因此被?惦记,尤其是准备立足于?长安的世家,他们迫切需要与皇室打好关系,并?且和掌握实权的权贵们联姻,从而更迅速的瓜分新王朝的权势。
旁的世家绞尽脑汁,既不能?太跌份,又不能?太矜持,唯独崔氏一族,早已有了打算。
崔守业自从见过崔舒若以后,就起了疑心。见过崔舒若的人不少,若非柳氏有意相瞒,他也不至于?蒙在鼓里那么久。崔舒若的身世也不曾瞒着?,想要打听不难,且很轻易的就和走丢的崔神佑联系起来。
倘若崔舒若真是他在战乱中丢失的女儿崔神佑,那么崔家就等同于?有了保命符,就凭崔舒若的功绩,以及与皇室密不可分的关系,崔家想要与皇室亲近,也就容易了不少。
崔守业想要认回?女儿的心也就强烈了。
他一开始还?准备将与崔舒若之间的关系当做杀手锏,不欲让人发觉,悄悄命人传信相谈。结果崔舒若压根就不理会他,害他在城外亭子里空等几个时?辰。
一计不成还?有一计,路上假做偶遇,还?没等他下车,崔舒若就命人直接驾马车上前,将他越过,登公?主府的门,想要件她,却被?公?主府的守卫拦住,称公?主不便见人。
好个不便见人,摆明了是推搪,而且说辞太过随意,连应付都不愿好好应付。
连着?受挫几次,崔守业顾不得先前的打算,便打算摊牌。他趁着?崔舒若下朝,直接将人拦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与崔舒若说有事相商。
哪知崔舒若瞥了他一眼,说自己无甚闲暇,不比世家清贵。
崔守业当着?下朝后三三两两离开宫内的百官面?前丢了脸,面?色铁青,可想起自己的目的,又勉强将怒气压回?心底,装出慈父的悲伤哀意,幽幽叹气,“公?主,你因战乱而与家人分离,便不曾好奇骨肉至亲今何在,又是如何思念你的吗?”
原本要顺着?宫道出宫的朝臣们都惊住了,纷纷不自觉停下脚步,准备看热闹。
崔舒若不急不怒,“崔公?说笑了,我虽记忆混淆,但也记得疼爱我的至亲已然过世,余下亲人要么对我漠视,要么口蜜腹剑,对我不怀好意。”她故意咬字用力,意有所?指。
“这?般亲人又怎会思我念我,怕是恨不得我早些死了。倘若真有一日来寻我,估摸着?也是因有利可图。既然崔公?好奇,我衡阳今日当众严明,倘若他们当真寻来了,我是万万不会相认,还?要请圣人为?我主持公?道,问问所?谓血脉亲人缘何要将我丢在战场,又是如何苛待我?”
被?崔舒若一通抢白,崔守业人到中年?仍旧儒雅好看的面?容神情变了又变,最后摸了摸胡子,既是扼制怒火,亦是强忍尴尬,“也许是有苦衷的?你的亲人许是受了蒙蔽,已将罪魁祸首惩戒了呢?”
“那便更可笑了。”崔舒若毫不动?容。
她笑眯眯的盯着?崔守业,直到将他盯得面?色不自然,“若真是关怀我,哪怕私底下问上一句,也能?得知真相,可却任由他人蒙蔽了十多?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偏听偏信,对亲生女儿毫无慈爱之心。往小了说是为?父不慈,往大了说是为?人不正,家风不慈。”
崔舒若字字如刀,直将崔守业噎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