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二虎
我忐忑不安地等在马车旁，不一会儿宋珩就换了件水碧色的长袍从马车中出来，夏日炎炎，他这装束颇有一番清竹凉溪的爽意。
眠松山山顶倒是格外平整的一大块，马车停在一片平坦的绿草间，绿草地前便是铜金色的大门和向两边延伸的矮墙。
早有嬷嬷和士兵一排排整齐地立在门口等候宋珩进去。
宋珩拉起我的手：“走吧。”
看他举动和神情确实不像是要继续追究我的意思，我才放心地点点头就跟在他一旁。
行宫内部看起来并不大，我觉得京城里一户中等人家的院落大抵就是这般，金贵就金贵在它在凉爽的山顶吧。
进门是怪石嶙峋上面缠着生机勃勃的绿枝藤蔓，石头堆砌起的环形池塘里有游鱼惊散，抄手走廊几番曲折，还可见拱形的长门通向另一处院落。
“这里一直有嬷嬷打理，”宋珩声道：“后院和后山你当会喜欢。”
穿过一道门便是后院了，我们的行李衣物已经有仆从去整理收拾，此番宋珩就唤了一个老嬷嬷给我们带路。
映入眼帘的就先是一架木质的秋千架，秋千杆子旁都已经缠上了弯曲的藤蔓，手掌形状的绿叶在微风下轻微晃动。
老嬷嬷在旁解释道：“启禀陛下，我看这藤蔓缠着也煞是好看，便还没叫人除去，若是陛下需要……”
“朕也觉得挺好的，嬷嬷费心了。”宋珩点头应道，旋即转向我：“霜儿觉得呢？霜儿若是需要……”
“妾身也觉得妙极！”我连忙应道，余光瞥到老嬷嬷眼里的一丝惊讶。
宋珩还真是不要这皇帝架子了哈，我这宠妃再做是不是要成女帝啦？？
赶紧把这危险的想法掐死在萌芽时期。
再仔细瞧发现后院的墙上还挂了三个草垫似的东西，待走近一看我发现居然是箭靶！
“熟悉吗？”他转头看我：“后院以前就空，朕便让人把这一块做成射箭的地方。”
“嗯，熟悉。”我看着墙上草垫似的东西，好像从前就有人用草垫帮我做成箭靶让我练习射箭，可那个人却实在有些模糊不清。
顺着石子路再往后去便是要出了这最外层的矮墙了，待朱红色的铁门被嬷嬷推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山峦叠起，云飘雾霭。
伴着汩汩的泉水声，层层绿树灌木间还有石梯蜿蜒而下，通向幽深处。
“近处有些我们老嬷嬷种的时蔬，”嬷嬷起来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石阶下还有几片桃林，这时候许多桃子也熟了。”
宋珩颔首：“母后许久不来，辛苦嬷嬷们打理。”
宋珩来之前便和我提过这里的嬷嬷们当初都是伺候太后娘娘和先皇的，自先皇去世，太后娘娘也不常来此，便是这些老一辈的嬷嬷们打理着此处。
我看着这些老嬷嬷，倒颇有些家里长辈的亲切福
晚间我和宋珩便在前院的五角亭里用晚膳，粉霞色的浓稠汤汁淋在雪白的薄藕片上，白溜溜、圆滚滚的鹌鹑蛋一颗颗摆在瓷盘内用红肉椒点缀，清爽碧翠的黄瓜片和火红晶莹的番茄片各据蝴蝶盘一方……
多是可口鲜嫩的素菜，吃起来格外清爽。
加上眠松山避暑的效果真不是烂虚名，清凉的晚风穿枝过叶拂人脸面，不时就可见黄亮的星子挂上夜幕，远处还能依稀听见泉水声汩汩涌来，仿佛冰凉的溪流就从脚下流过。
宋珩刚刚屏退了旁人，只有阿福公公守在院外。
我还正把清脆的藕片咬的“咔嚓”响时，突然一个黑影就翻身跳到了亭子里。
只见他把一份信件样的物什迅速拍到桌上，随即向宋珩一揖又飞速消失在了月色郑
来无影去无踪，恍惚眨眼一场梦。
宋珩许是被我呆愣的样子逗笑了，将筷子放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霜儿？”
我吞下那块藕片：“刚刚……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轻笑一声：“真的。”
他拿起一旁的绢帕自然地伸手帮我擦掉嘴角的糖汁：“山上比宫里还更好的一点便是更能隐人耳目，让霜儿受惊了。”
我恍然明白了什么，摇摇头道：“那倒没事，有邻一次便有准备了。”
宋珩颔首：“这是前线的密信，关于宫中那帮饶事我还要和我贤弟一起。”
贤弟？我确实没有什么印象。
宋珩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一丝疑惑：“你和他倒也不是很熟，他是个表面十分放荡的人。但华相迟迟不动，很大程度上便是在顾忌他。”
我略微思索了一会，“表面上”，看来真实又是另一面；“前线”，看来是在战场上杀敌；“贤弟”，又有密信联系，看来兄弟二人关系极好。
那华相顾忌他，我好像明白了几分：“有他在，花不敢轻易动你，首先他现在握兵权，其次因为他皇位就不一定能落在花上。”
宋珩颔首微笑，旋即轻轻挑眉：“花？”
“咳咳咳，这样更有密谋东西的气氛嘛，个代号多有感觉是不是？”我一本正经道。
虽然我知道这庭院一来很难藏人，二来早有阿福公公守着，实则很难被人听墙角。
宋珩轻轻一笑算是同意旋即随了我道：“花的优点便在万事心，但缺点也在此。本来我曾担忧我与贤弟分开，他好逐个击破。但看他动作是在拉帮结派，屯蓄兵力，看来是想等贤弟打仗后疲惫而归，再将我俩一网打尽。”
听起来云淡风轻，但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讨论还真是让我感到有些惊心动魄。
宋珩把信撕开，火印才被分开，只见他借着五角亭旁的落地灯读罢后眉毛紧蹙，显出难见的怒意。
我紧张地放下筷子，欲言又止，只想伸手帮宋珩捋平眉毛。
宋珩沉声道：“我与他从来势不两立，因为注定的姓氏，因为既定的地位。”
“我知道他的劣迹污点，但也知道他的风雷手段，能为两朝大臣，他自是有他的谋略与胆魄。”
“但宋华国毕竟宋在前，华在后，我必须将其斩草除根。首要是为宋华国金汤稳固，海晏河清。”
“但不可否认，”宋珩垂眸：“一山不容二虎，也是因为要为宋氏除去敌党。”
“这一点我确实曾有愧，”宋珩攥紧了手上的密信：“但此刻，我，愧意全无，他，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