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八章 救死不救生
这些期待的压力，尽数压在了江慕乔一个人身上。
楚云铮严令禁止，谁也不许在江慕乔身边提起这件事。
然而即便如此，几乎从不失眠的江慕乔却连接几日都睡不着。
“别治了。”楚云铮干脆道，“既然救不好，那是他命到头了！阎王要收他，谁能拦得住？”
江慕乔无奈看他一眼，“那是不是你亲爹？”
楚云铮冷笑不语。
亲爹，有时候亲爹，还不如个外人！说到底，这场灾祸都是他一个人整出来的！若不是他偏宠楚承琮，听信红蕊的妖言，朝政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要救的。”江慕乔道，“一定要救，并且，可能也没那么难了。”
楚云铮惊讶抬眸，“你已经有办法了吗？”
江慕乔深吸一口气，她反问楚云铮，“若我告诉你，只能把人救死，而不能救活呢？”
在楚云铮不解的眼神中，她继续解释，“父皇体内的生机几乎已经全没了，如今吊着一口气没事，只不过是因为用了那些名贵药材的缘故，一旦没有那些药，恐怕也就是三五日的功夫。”
“所以，他的命，神仙难救。”江慕乔断言。
这话楚云铮相信，甚至每一个见过皇上的人都相信。紫宸殿中的皇上，此刻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已是
与死人无异。
所以她救不活，这天下也再没有大夫，能救了皇上的命。
然而不能救生，却只能救死，这又是何意？
江慕乔接续解释，“若是抱着必死的心，则能让他清醒。短则两个时辰，长则半天，只不过一旦如此，半日过后，便是再名贵的药也无药可救。”
江慕乔这话直白，楚云铮也彻底明白了。
皇上这病，无药可救。
相反，若是能放手一搏，还能把他叫醒，只要皇上能醒来，那什么魑魅魍魉诡计阴谋，都将不攻自破。
这是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甚至也是解决了眼下困局的唯一办法。
“云铮，再没有别的法子了。”江慕乔也轻叹，“楚承琮派人封锁了宫中，如今宫中若一座孤岛，只是这几日还是尚且能坚持，可若是持续下去了。不说别的，单单就皇上的药，也不足以支撑下去。”
如今宫中的情形，楚云铮也同样看的分明。
他抬眸望着窗外。
七夕过去，天开始转凉，如今已经有了几分秋的意味。
春夏秋冬，四季更迭。
悲欢离合，亘古不变。
没有人能逃出生死，哪怕是九五至尊的帝王，同样不能！
收回目光，楚云铮心思已定，“乔乔，用药吧。”
他神色清淡，“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万不可让旁人再知晓，你只消用药，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说罢，又深深看她一眼，“乔乔，这是我的决定。”
江慕乔鼻头倏然一酸。
他为什么刻意又补充这一句，意味再明显不过了，他怕自己动手会有负担，所以抢先一步承担这一切。
“不要哭。”楚云铮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这些我都知道。乔乔，你不用为难，眼下我们只能做出罪有利于的选择。至于其他的，顾不上也不想顾了。”
“若是没有这事儿，你定然还陪着我在山间住着。又怎么会受这种苦？”
“结束吧。”
楚云铮嗓音呢喃，“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江慕乔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洇湿楚云铮的衣衫。眼泪滚烫，楚云铮似是被灼到了一般，无声的抱紧了她。
两人已经决定，江慕乔便给庆元帝用了虎狼之药。
许是跟在庆元帝身边多年，陈公公看出了一些端倪。老太监颤巍巍的站在江慕乔身旁，“安王妃，皇上这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江慕乔没答话。
陈公公凄然道，“不用问您了，老奴知晓。皇上的身体早就溃败了，又被琮王和妖妃折腾了许久，能坚持到如今已是不易。安王妃，您也受苦了。”
“皇上他……”陈公公擦了擦满脸的泪水，轻声又问，“皇上他还能醒来吗？”
江慕乔方才开口，“能。”
陈公公呜咽了声，跪下对江慕乔磕了个头，“安王妃，老奴已经知晓，也晓得该怎么做，您继续用药吧。您放心，余下的事情，还有老奴。”
他已经一把年纪，皇上也命不久矣，他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甚至是陈公公亲自动手，给昏迷中的庆元帝灌了药。
虎狼之药逼出了庆元帝体内最后一丝生机，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从病榻上沉沉坐起。
眼前昏昏沉沉的，看的不太真切。
庆元帝低语，“朕是下了地狱，还是入了天宫？”
陈公公拼命的擦着眼泪，又笑又哭的小跑过去，“皇上，都不是。您还在呢，您瞧老奴在。还有，安王和晋王也都在一旁呢。老奴这就告诉郑大人和苏大人，还有静贵妃，这段时间也辛苦贵妃娘娘主持宫务。”
庆元帝涣散的思维渐渐清晰，他看着眼前人，又见萧条了不少的宫中，不由问道，“就你们？其他人呢？”
紫宸殿中沉默了一会儿。
庆元帝当了一辈子的皇帝，纵然此刻身体虚弱双眸浑浊，可他的心却渐渐清醒。
“人呢？”他又问了句。
陈公公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皇上啊！”
“您被妖妃所害，是安王和晋王带人清君侧，这才杀了红蕊， 将您解救出来。”
“可是没料到，红蕊竟然借着您的宠爱，悄悄的偷了一封圣旨。如今那圣旨就在琮王的手上，琮王说他是皇储，还道是安王和晋王意图害您。如今，琮王也和青莲教勾结在一起，同样拉起了一支清君侧的队伍，正在宫门外虎视眈眈。”
陈公公瘦弱的身体里迸发出了惊人的能量，他对皇上声嘶力竭，“皇上，琮王在您昏迷这段时间狼子野心，若非安王和晋王驻守宫中，只怕您，您……”
陈公公没说完，庆元帝怒道，“孽子！孽子！朕早就知道，他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