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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卜算子

    算命男子一边摸着,嘴里嘶嘶地感叹,“历来凡人卦象命数,皆藏于五官之寸郑竹筒蕴机,一枚铜板,即可爻卜万事。姐这骨象,却是有些奇怪啊……”

    沈曦宜拨开他双手,“怎地奇怪了?你清楚些。”

    他娓娓道:“凡人蛇锁灵窍,任督二脉未开,必有高低贵贱之分。姑娘额头五寸之处与颏骨混圆,在下一时竟有些拿不定……”

    藕清嗔道:“你这骗子,摸不出来还这种招摇撞骗?赶紧走,别缠着我家姐。”

    算命男子信然一笑,请手道:“无妨。还请沈姐容些功夫,移步到在下的摊面前,在下为姐试一枚铜板便知。”

    “沈姐?”沈曦宜泠然一动,“你怎地知道我姓沈的?”

    算命男子垂帘微微叹道:“要猜出姑娘名讳又有何难?在下远观姑娘身量纤纤却目若星辰,绝知是人非仙,有缘人已至,故而特地再次等候。”

    沈曦宜和藕清对望一眼,觉得此缺真有几分本事。不知他还知道些什么,只得跟他一道来到了他的摊面前。

    那几个官兵见谢籍又款款而来,登时暴怒道:“子!你还敢来!找死啊?”

    算命男子携沈曦宜眉峰一挑。官兵注意到沈曦宜衣着华丽,不敢轻易得罪,只得恨恨啐了一口,扬长而去。

    算命男子对沈曦宜笑若春风,“叫姐见笑,在下与这二位官人纠缠已久,今日借姐的威慑,终于也扬眉吐气一回。在下多谢姐。”

    他着,引着沈曦宜来到他的摊面前。只见摊是由一个四条腿的桌上搭成,桌上点着一只粗白蜡烛,铺着一张破烂桌布,还有各种竹筒、骨牌、铜板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沈曦宜斗篷穿在身上碍手碍脚,坐在那长条凳上重心不稳险些摔倒。

    算命男子道:“心。”灵机一动,给她搬出来一张紫檀木太师椅,“在下忘了,姐是贵人,合该坐张好椅子。”

    沈曦宜盯着那张镶蟒龙的太师椅,半信半疑,“这……你从哪弄来的?”

    “昨日有人往我这儿扔破烂儿,在下看这张椅子还要得,就捡回留用了,”算命男子轻松解释着,一边自己也坐下来,含笑道:“沈姐,咱们这就开始吧。”

    沈曦宜缓缓点点头。算命男子将五枚铜钱放入竹筒中,以二指轻摇,随即递与沈曦宜,“还请沈姐讲这五枚铜钱摇出来。”

    沈曦宜依言所为,但见五枚铜板落于白布上,零零散散,朝不同的方向。

    她抬眼看算命男子,“如何?”

    算命男子沉吟半晌,缓缓感叹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

    沈曦宜问道:“料到什么?”

    算命男子神秘一笑,示意沈曦宜往前探头几寸。

    沈曦宜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二人咫尺之距,他轻轻耳语道:“你不是本世中人呢!”

    “什么?!”沈曦宜浑然感觉灵盖被人泼了一瓢寒水,顿时从头冷到脚。

    难道这世间居然真有人知道自己是两世重生,难道这算命男子真这么神不成?

    算命公子见沈曦宜激动,莞尔微笑道:“怎么,在下猜错了?”

    藕清扶着沈曦宜,轻声问道:“姐,您怎么了?”

    沈曦宜摇摇头,缓了一缓神儿,道:“藕清,你先去轿子那边等我吧。我跟这位公子,还有几句话要。”

    藕清将信将疑,见沈曦宜神色坚定,只得讪讪去了。

    沈曦宜叹了一口气,道:“还未请教高人尊姓大名?”

    算命先生谑而不虐,只恳然道:“在下谢籍。几分粗陋的本事,不值一笑。今日与姐萍水相逢,即是有缘。日后若有指点迷津之困,在下为您排忧解难,也可略尽绵薄之力。”

    “谢籍……”沈曦彝低吟诵这个名字。

    谢籍的眸色偏淡,不经意间似山巅上的雪水,明澈透亮,似乎把万事万物都看透了。

    “您是,怎么知道我是……重生?”沈曦宜压低声音,迟疑道。

    谢籍眼光凝望在虚空中的一点,“在下还知道,您之前遇人不淑,嫁了一位负心的丈夫。后来喜得一子,又被人横刀夺去。您在过去的那段时光中备受痛楚,却还不得不苦苦经营,终致血崩难产,撒手而去……在所有的这一切,在下若从前就知道,姐可信?”

    沈曦宜一愣,继而大惊,默然摇摇头。

    这算命先生所,跟自己前世的遭遇一般无二。可那些连她自己都搞不懂的事情,这局外人又是怎么知晓的?

    谢籍握住她的手,含笑道:“其实姐不必介怀的。”

    沈曦宜心中一动,“真的吗?”

    谢籍道:“既来之,则安之。‘玩味而有所得’,过好这一生,才是最重要的。”

    沈曦宜浑然燃起一股不知名的情愫。

    她正想多问几句,不想隔壁王半仙眼尖,颠颠跑了过来招揽生意,“贵姐,您要算一卦,何必找这易经都背不熟的子。来来来,到老朽这里来,老朽愿免费为姑娘算上一卦!”

    沈曦宜还有一大堆关于重生的事情问谢籍,烦恼道:“走开。”

    王半仙却是个狗皮膏药,死皮烂脸地不肯走。正巧那边莲清又在催促回府邸,沈曦宜只得与谢籍暂时告别。

    谢籍拱手道:“既然如此,改日在下再与姑娘相会不迟。在下的摊面常常在此,随时恭候姑娘驾临。”

    沈曦依:“好,一定……”

    “姐,真的该走了,不能再耽搁了,”莲清拉着沈曦夷胳膊,把一袋荷包碎银子丢给谢籍,“拿着。我家姐赏你的。”

    **

    沈曦宜走后,谢籍摘下头上斗笠,清风徐徐,吹拂他额前漆发。

    他打量一眼色,不早了。

    王半仙见沈曦宜匆匆离去,捧腹大笑道:“子,招摇撞骗被发现了吧?官爷府的关大爷了,以后这条街只许老朽一人摆摊起卦!”

    谢籍不以为然,半是笑意地把腰间的荷包颠吝。

    “啊?!”王半仙定睛看清楚后瞠目结舌,“子,那姑娘真把钱给你了?早知道老朽也骗了!”

    王半仙又是惋惜又是懊恼地捶足顿胸,谢籍却笑了,道:“不是骗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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