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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九、恩仇红尘

    x.    那震武大会的住持拿着震武的武状元帽走上擂台,将状元帽戴在王雪头上,大声说道:“这一届的大会状元是哈巴门的女弟子王雪。”群雄见王雪将金云齐这个奸恶贼头除掉,人人觉得心头大快,这时见王雪夺魁,纷纷拍掌叫好。

    王雪少年时听说了震武大会,而后便想要在擂台上献艺扬名,那时候她可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志向在二十多年过后的今日才会得以实现,这时戴上状元帽,心里既不欣喜亦不感伤,只觉这顶高帽轮也该轮到自己了。

    李浩、张冠华、孙跃、胡静、周苑、张雷成、康忠、谢杰等哈巴门众人纷纷上台向王雪道喜。常龙对王雪说道:“我来此之前便说师父你定会夺得武状元,你却不肯相信,现下知道了罢,听我常龙的准没错。”王雪撇撇嘴,说道:“我从来没有赢下过擂台赛,以前输怕了,确也不大敢相信我竟然会赢。”

    震武大会了却,广场众人各自散去,震武门的弟子及仆役将搭台的诸般用具和比武大旗收好装箱之后也离去了。刘岳说道:“难得这一次咱们哈巴门的众位兄弟聚齐,又逢王雪夺魁,该当好好庆贺庆贺才是。”张冠华道:“师兄可还记得镇子上那家晨鸿酒楼,那可是勃子镇最大的饭店了,咱们今晚去那里不醉不归。”刘岳微笑道:“那时候你们分散在江湖各处,总是无法聚集,无奈之下我只得天南海北的四处看望你们,那时候我每次来勃子镇,路过晨鸿酒楼,我都在心里奇怪,这哪里是酒楼的名字,分明是书院嘛。”众人一听皆哈哈大笑。张雷成跟着说道:“这话一点不错,晨鸿书院可要比晨鸿酒楼好听多了,不知他们家的菜品如何。”刘岳道:“这个我却一点不知了,晨鸿酒楼的酒菜比寻常的酒家饭馆昂贵许多,这些年来我每次也只是路过,可从来舍不得进去点菜。”张雷成笑道:“有我这个能敛财的师弟在,什么样的好菜师兄吃不起,今儿晚咱们就去那个书院酒楼了,兄弟我做东。”本来常龙也想说要做东,他跟张冠华、胡静等上代前辈还不大相熟,想摆宴席孝敬孝敬,这时却被张雷成抢了先,心想:“这胖子师叔好阔气的样子,只怕他比我爹爹还要有钱,他愿意做东便由他做好了,我也给家里省些银两。”

    当下众人一齐去晨鸿酒楼,刘岳顺便差人去勃子山上将马妍梅和胡静的孩儿也带了来。张雷成出手阔绰,包下了整个酒楼,点了七八桌上好佳肴,将坐在晨鸿酒楼用饭的客人全都打发走了,要求酒楼掌柜今夜不许再接待别的客人,免得叨扰众兄弟雅兴。刘岳不爱招摇,也不爱铺张浪费,原本见不得张雷成如此安排,但想从明日之后胡静孙跃要赶回魏峰县,张雷成、康忠、谢杰、周苑等人也要赶回北岭,大伙下次再见面还不知道要再等上几年,人生得意须径,莫使金尊空对月,今夜便由得张雷成好了。

    马妍梅这时已抱着胡静的孩儿赶了过来。马妍梅将孩子交还胡静,向王雪道喜。王雪笑道:“小妹今日方知,原来这‘天下第一’可当真艰难,我自负武功不弱,可也花了二十多年的功夫才得以如愿。”

    胡静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胡静将孩子抱在臂弯里轻轻哄着,柔声对孩子说道:“今儿是大家伙高兴的日子,你可不许哭闹,扫了我们兴致。”那孩子竟也懂事,还当真不哭不吵了。

    马妍梅低声对王雪道:“你打算何时与李浩成婚,难道没有想法吗,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你可别像你胡静师姐那样,中年得子,险些,险些……”她本想说险些难产而去,话到中途才忽然想到今日大伙愉快庆祝,不便说不吉利之言。胡静撇嘴斥道:“好个马师妹,还是那么爱胡说八道。”李浩坐在王雪身侧,听马妍梅说起自己,脸上羞红,端起酒杯慢慢饮酒,接着饮酒假装没听见。

    不出小半个时辰酒菜已经上齐,张雷成出手豪爽,每一桌都摆满了二三十盘精致菜肴。众人大口饕鬄痛饮,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刘岳起身敬酒,刘岳说道:“当时我恩师正值壮年,却不幸离世,我哈巴门的弟子也从此分散到五湖四海,别的帮派都有总教,而哈巴门的弟子却个个无家可归,我那时候做为二师兄,天南海北的四处去看望你们,总盼着有朝一日能将大伙聚齐,让哈巴门再在武林中兴起,那时候我可没想到,这个心愿会在今年实现,我自己也做了哈巴门的掌门人,我刘岳发自心里感谢大家。”刘岳平日里滴酒不沾,这时却拿过茶杯倒了一杯酒,说道:“我不会饮酒,一口也干不下这一大杯,但今日大伙高兴,我以茶代酒未免扫兴,这样好了,我尽力喝下去一大口,算是心意了。”刘岳将酒杯端到面前,嘴唇还没沾到茶杯,鼻子便先闻到烈酒的刺激味,微微皱眉,喝了一口。酒水入口与茶水不同,酒水味重,入口绵柔,不常饮酒之人难以分清自己一口究竟饮下去多少,刘岳以为自己这一口喝下去不少,其实只喝了一点点,放下茶杯一瞧,茶杯里仍有大半杯酒,几乎便是满杯。常龙哈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还以为刘大掌门有多爽快,原来却只是抿了这么一口啊,你当真尽力去饮了吗?”本来大伙均知刘岳不会饮酒,见刘岳这一口酒并未喝下去多少也不觉得如何,但常龙这一叫嚷,立时便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刘岳也是颔首微笑,说道:“好罢,刚才不算,我再喝。”刘岳深知饮酒误事,骨子里便不愿去饮,这第二口仍未喝下去多少。赵小草叫道:“敢问刘掌教,是这茶杯烫嘴吗?”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刘岳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不容易喝到嘴里的酒水哗的一下喷了出来。

    李浩见不惯师兄当众出丑,起身接过刘岳手中茶杯,说道:“掌教真人不胜酒力,自然须得由弟子们代饮,这是江湖规矩。这杯酒想必你们是不会替师兄喝了,那我来喝。”弟子们借着酒劲高兴,人人起哄叫板,有人便叫了起来:“如此说来这杯酒算是你在敬还是师兄在敬啊?”李浩道:“自家兄弟,谁敬谁的酒还不都是一样?”胡晓晨叫道:“不一样的,倘若是掌门人敬酒,喝多喝少那都无所谓,但若是李师叔敬酒,可得在饮酒前也说句话表表心意。”常龙跟着说道:“酒不在多,有心则称,话不在多,好听就行。李师叔是掌门人最器重之人,于本门的关爱之心可全凭于此了。这杯酒怎么喝,大伙可都瞧着呢。”

    常龙只是酒瘾上头随口胡说玩笑,但李浩一听,却立时忆起自己当初叛离师门,和筱扉勾搭成奸之事,尤其听到那句“李师叔是掌门人最器重之人”,心里更觉有愧。李浩本来想接过刘岳茶杯之后将杯中酒饮尽便算是为刘岳圆场了,这时心有所感,拿起酒坛,将茶杯倒的冒尖,正色道:“好罢,我也说一句话。我知道,无论如何,我这些年都做了许多惹大伙非议、遭大伙白眼的事情来,但是你们最后还是选择原谅了我,这一杯酒,我为此感谢大家。”说罢,举起茶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见李浩认真起来,便不好再乱说玩笑,各自端起酒杯回敬。

    马妍梅与王雪同坐一桌,坐在王雪身侧,放下酒杯之后轻轻推了一下王雪,高声嚷道:“王雪师妹今日大显身手,赢下了震武头魁,虽然她和李浩师兄都是我们哈巴门的弟子,谁赢了头魁都是一样,但她打败了金云齐,为武林中除去一害,为咱们这些同门脸上争光,咱们请王雪师妹起身对大家讲两句罢!”话音一落,众人又是哄的叫嚷起来,一齐拍手叫好。王雪嗔道:“马师姐你就爱瞎捣乱,你要我对大家讲什么?”刘岳对王雪笑道:“小丫头,哈巴门之中就属你功劳最大,难得今儿人齐,照理你是该说两句的。”

    王雪虽然性情大方,却也只是不拘小节,要她当众抛头露面侃侃而谈,她便有些扭捏了,但想都是自家兄弟,也不必太过拘泥,想了一想,起身说道:“我从小失去父亲,母亲后来也不大管我,这二十年中我也没见过母亲几次面,我一个小女子,想在江湖上活下来确实不易,能有今日全仰仗刘师兄照顾,我首先应当敬刘师兄一杯酒才是。”王雪从来只饮茶不饮酒,知刘岳同样如此,这时有意逗刘岳玩笑,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对刘岳说道:“师兄,小妹不会喝酒,只能以茶水敬你,我饮茶,你饮酒。你一定要将这杯酒一饮而尽,才算是收下了小妹的谢意。”这句话说完,席上便有人嘿嘿笑了起来,刘岳适才喝的那一小口酒已是接近生平之能了,又如何能干杯?但刘岳见王雪由当年一个懵懂傻丫头变成今日的鼎鼎女侠,心里高兴,当真端起茶杯一口饮下去大半,只觉舌头喉咙又酸又涩又苦,忙拿起筷子吃了几大口菜,随后说道:“师兄喝过了,该到你了。”王雪也举起茶杯仰头大喝,哪知只喝了半口,又噗的一下将茶水吐出,叫道:“烫死我啦,这水是刚烧开的!”刘岳哈哈大笑,叫道:“小丫头胆敢戏耍师兄饮酒,便该是这番下场。”

    王雪放下茶杯,又倒了一杯茶水,脸上现出严肃之色,说道:“小妹得众位师兄关照,能有今日这点微末小名,发自内心感谢的,还有这些年来我遇到过的所有对手和所有企图杀死我的敌人们。”此言一出,席上登时没了声音,众人心想哈巴门上下情同手足,倘若王雪在宴席上对大伙说什么感恩戴德之言那是见外了,但说要感谢对手和敌人,这又是为何?众人不约而同的的放下酒杯碗筷,转头去看王雪。

    王雪说道:“我这小半辈子,遇到过的强敌可着实不少,力虎堂我哥哥王力强,还有王力杰、王泰脚、丛姓兄弟二人,梁山帮的勃山远、蝴蝶等人,还有李察、柏浪涛、尤多利、黄强峰、金云齐、还有巨犬帮和恶人帮,啊对了,还有我江南老家的那位筱扉姑娘。他们的武功好生了得啊。我资质原本愚钝,但每每和这些强敌过招一次,我的武功便强得一分,我的内功便增长一层,这些死敌只怕永远也想不到,正是由于他们对我的百般刁难和生死拼斗,才逼着我有了我今日的武学修为。我从小有一志向,想长大之后练好武功除暴安良,这些年也算是壮志得报了,我真心的感谢我在江湖中所遇到的每一个人,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这二十多年的江湖生涯让我明白,我们所有身上的伤痕、所有心里的痛苦,其实都是命运送给我们最好的赏赐,因为在这所有的伤痕和痛苦上面,都标识着我们成长的一步。”这几句话说完,茶杯中的茶水已凉了不少,王雪端起茶杯向前推了推,做个敬酒的手势,随即将一杯茶水喝尽。众人想到王雪身世艰苦,却从不怨天尤人,反而对人世间的一切人物世事尽是感恩之情,心意豁达,使人肃然升敬,众人各自端起酒杯,向王雪回敬。李浩心想:“王雪性情天真爽朗,真是世间难见的好女子,我李浩能得这样一个女子,当真是前世之福。”又想:“王雪说她真心感谢这几十年来所遇到所有朋友和敌人,不知在这几十年当中,我算是她的朋友还是敌人?”也端起杯来,向王雪回敬了一杯酒。

    这一忱宴从黄昏一直熬到月半,待过了子时,众人才逐渐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上午,刘岳起身收拾好行囊要回勃子山去,张雷成过来问道:“师兄这就要走?”刘岳道:“这个当然,我要带着弟子们去勃子山,将哈巴门发扬光大。胡静和孙跃的孩子还小,也该当回魏峰县好生照料才是。你在北岭的米铺也不能不去打理,你离开北岭这么长时日,也该回去了。”张雷成不忍师兄弟分别,看着刘岳连声叹气。刘岳道:“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想孝子一样,咱们师兄弟每年聚一次又分别一次,这都是常事了,你怎的还跟生离死别似的?”便在这时,周苑匆匆走过来,叫道:“师兄不好了,王雪这鬼丫头又走了。”刘岳随口对张雷成说道:“你看看人家王雪,比你还小着好多岁呢,却比你看得开。”话说完才觉得事情不对,忙问道:“王雪怎么又走了,她去哪了?”周苑道:“我去她房里找她,见她人和行礼都不在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这次她非但是一个人走,还把带着李浩一起走了,留信上说他们要共同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去。”刘岳哈哈大笑,说道:“这两个人啊,年龄都已不小了,却总是忘不掉少年之时那点意气风发、锄强扶弱的潇洒往事。”

    王雪李浩在武林中结为侠侣,共游江湖,身后是哈巴门众位兄弟姐妹的思念,眼前是心爱的人的紧紧陪伴,正是: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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